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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仙人刺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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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怀霜茫然的眼神渐渐合拢,聚焦在元烈精光闪烁的眸子身上,凉皇誓死否认派出刺客追杀的一幕重现她脑海,她感到四周的空气被一股步步为营的心惊佔据,凝滞焗促。
真正的敌人不是凉兵,真正的战场也不在凉州。
「朕需要你留在式乾殿,直至朕决定康復为止。」元烈慢悠悠地说,欣赏她惊讶中带着不忿的表情,「这一局棋,你是我必不可少的一枚棋子。」
秦怀霜这才察觉殿中门窗紧闭,密不透风,元烈为了製造他重病的假象,将她软禁,她轻皱眉头表示不满,「微臣相信,太医署内还有很多人愿意作陛下的棋子。」
他挑眉笑道:「要朕整天对着一个老头,还不如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医赏心悦目。」
一股羞怒冲上脑门,秦怀霜愤然站起,「微臣才疏学浅,不懂棋艺,请恕微臣先行告退。」
元烈一手扣住她的手腕,「慢着。」别有深意地道:「每天换药包扎,所有步骤必须你一人完成,不能假手于人。」
秦怀霜陷入不解,元烈既没中毒受伤,何需换药?
站在赵欢身后的林内侍缓步站出,伸出右手手掌,让赵欢在他手心划出一道伤口,顿时血流如注。
元烈眸色转深,严肃道:「秦太医应该清楚西凉奇毒仙人刺的毒性,中此毒着,皮肤渗血,伤口不癒,只有仙人刺所生之花能解。」
秦怀霜回头怒视元烈,进殿时心生的一丝怜悯被匕首彻底抹去,她用力挣脱元烈的铁掌,马上拉着林内侍离开。
赵欢皱眉道:「陛下为何隐瞒秦太医,此乃将计就计之策?」
「她知道了,难道就能避免那道血腥?」元烈靠回床上,闭目养神道:「在贡酒下毒的元鸿馀孽一天还没有黔驴技穷,朕自会奉陪到底。」
二
洛场花街青楼林立,人流如鲫,满街纸醉金迷,争研献媚。
一座雅緻的三层高楼座落在花街的尽头,门前不见招客的俗丽女子,只站一名小厮提着灯笼,检查客人手上刻有灵凤楼的通行木牌。
清河王用两指夹起木牌上的丝线,在小厮面前晃了晃,堂而皇之地踏进楼中,厅中藕绸为帐,珍珠为帘,一派精緻高雅,地铺白玉,樑挂鲜花,隔着鞋袜也觉一股温润的暖意传至脚尖,迎面而来一阵淡雅清香,未见佳人,先觉心神盪漾。
他拨开珠帘,跨过一道小桥,桥下小溪潺潺,数条金鲤悠游自得地游向延伸至后堂的水道。
对岸一名小厮早已等候多时,他向清河王行礼后,恭敬地带他到二楼的厢房。
他重重打赏小厮后,没有留在自己的房间,反而走向邻房。
他在厢房前放缓脚步,侧耳聆听房内的嬉闹之声。
他猛地推开门,故装惊讶的样子。
广平王与一名豔丽的女妓侧靠在榻上,二人衣衫不整,发髻松乱,似是刚历云雨。
广平王一脸惊慌,赶忙穿衣系带,女妓倒是毫不慌张,白玉般的纤手拉起衣衫复在胸前,一双勾魂美目静静地观察这位不速之客。
「七兄,陛下重病之时,你竟然有心思在此玩乐。」清河王口中责备,掩嘴偷笑。
广平王一手拉了清河王进房,紧张愕愕地张望门外,「只有你?没有其他人?」上一次被御史大夫发现他公署藏娇,害他丢了閒职,更被禁足三月。
清河王佯作正经道:「作为臣弟,是不是该关心一下陛下的病况。」
「我又不是太医,不懂治病疗伤,你有空来教训我,又不见你有所作为。」
清河王眸中升起一抹得意之色,「我或者没有灵丹,但我知道妙药在那。」
广平王努力维持不为所动的脸色,然而心痒难耐,「你亲自来一趟,就是来炫耀你手上的消息吧。」
清河王发出轻挑的笑声,「我人缘好,相识满天下,各署各军都有几个朋友罢了。」他一屁股坐在床榻上,眼角瞄了眼凌乱的床单丝枕,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秘密就是要分享才有趣,不过,」他的眼神飘向女妓,「宝娘子就不便在此了,不如请娘子先到我的房间休息,我稍后再来找你。」
宝娘子赤足步下床榻,娇豔地回眸一笑,抱着衣衫关上房门。
广平王不耐烦地道:「说吧,是甚麽秘密,让你三更半夜闯进来扰我兴緻。」
清河王凑近广平王耳边,「我打探到陛下出动亲兵前往凉州。」
「这就是你的妙药?」广平王反了个白眼,「陛下派兵去凉州有甚麽值得奇怪?」
「这批亲兵,可是身怀要务。」清河王吊足他胃口,乐于看见他烦燥不安的表情。
「你到底说不说!」
清河王抚平绣花衣袖上的褶皱,眼眸略略一转,「他们去凉州,是为了取解药仙人花。」
「解药?」广平王一脸惊讶,睁大眼道:「陛下当真中了毒?」他拍了下大腿,气愤填膺,「该死的凉人,一定是他们下的毒。」
清河王夸张地叹道:「就是,凉人如此神通广大,竟在贡酒中施毒,真是阴险至极,你我同为宗室,更要小心谨慎,别让凉人有机可乘。」
清河王再次压低声线,但也逃不过楼上一对敏锐的耳朵,宝娘子从地板上的机关俯视谈得兴起的二人,将他们的对话默记在心。
到后半夜,两王好不容易各自入睡,宝娘子回到自己的房间,动手斟了一杯酒。
「寒宵,你还喝不够吗?」一把略沉的女声从帐后传出。
寒宵张开红豔的唇瓣,声线一反见客时的娇声温婉,直爽而不做作,「酒水酒水,陪喝的不过都是些水而已。」
纱帐后的窈窕身形晃动,女声调笑道:「你是酒仙託世麽?」撩帐探头道:「你在那对活宝裡打探到甚麽了?」
一晚上的功夫,寒宵只用两句总结。
「魏皇的阵仗还挺大。」夜岚依旧脸挂轻纱,冷笑道:「就不知他是快要一命呜呼,还是装作一命呜呼。」
寒宵提醒道:「无论魏皇有没有真的中毒,他既已返京,此局已了,巫主自会接手,你别轻举妄动。」
夜岚愤道:「都是那个可恨的村医,坏我任务。」
「你虽未完成任务,好歹大仇得报,」寒宵举杯,「这杯贺你,成为真正的喋血巫。」
彷彿灭国也不足消恨,夜岚接过酒杯,一乾而尽,再斟一杯,举杯向天,「敬巫主!」
三
太极殿中,宝座上久久未见人影,守候多时的大臣三三两两地站着,低声议论。一个鸦青长袍,背微佝偻的身影缓缓走到高台上,尖声宣告:「陛下贵体违和,早朝可免,各位王公大臣请回。」
殿中大臣无不面面相觑,纷纷上前讨个说法,「赵常侍,这已经是第十天了,陛下病情到底如何?」
赵欢总是礼貌地应对,回以不痛不痒的答案,「陛下正在静养休息,各位请回吧。」「宫中太医正在照顾,陈大人过虑了。」「王大人有心,咱家在此谢过。」
尚书令郑道群拉着想一同上前问个究竟的儿子郑恭,不动声色地离开大殿。
「父亲?」
郑道群横了他一眼,「就凭你想在赵欢嘴裡套话?」
「父亲你就不想知道陛下的病况吗?」自从元烈当众吐血昏迷,众人无不妄自猜测,洛阳城中谣言四起。
郑道群责道:「陛下的病自有太医操心,我们有我们该操心的事情。」他凝目看着走道上的层层宫门,捋了捋长鬍,「为父有段时日没有向昭仪和太子殿下请安,你陪我一同前去吧。」
郑恭明白父亲的举动,但还是由心欣喜,「我也很久没有进宫探望妹??」他急忙改口:「探望昭仪和太子殿下。」
郑道群转身道:「走吧。」
「是,父亲。」
太原郡公于镇远冷眼看着蜂拥上前的大臣,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侍中穆云靠近说:「赵欢口风严密,探听无果,但我的人拿到一些尚未烧毁的纱布。」
于镇远挑起一对浓密的粗眉,着穆云快说下去。
「十天以来,纱布皆是血迹斑斑,似是伤口未曾癒合,」穆云顿了顿,避开中毒二字,「陛下的伤势确实不轻。」
于镇远脸色凝重,虎眉紧皱,自元烈昏倒后,他立即查验酒水器皿,盘问宫女内侍,可是毫无线索,唯一能确定的是,毒贡酒来自西凉。
「下官还打听到一个消息,主治太医秦怀霜早在军中时,曾公开为凉国太子求情,更包庇过西凉奸细,不过被陛下压了下来,才没有张扬出去。」
这下引起于镇远的警觉,「竟有此事!陛下在她手中,岂不是十分危险,」他略一思付,道:「集合我们的人,跟我去一趟太医署。」
「是。」
赵欢好不容易劝退大臣们,正想喘一口气,但见渐渐散开人群间,还有一人坐在轮椅上,被身后的侍从缓缓推来。
赵欢维持着恭敬的微笑,略一施礼,「咱家向北海王请安。」
北海王淡漠的脸上难得出现担忧之色,双手捧起一卷厚厚的纸卷,「这是我亲自抄写的地藏经,祈愿陛下早日康復,回朝理政。」
赵欢接过纸卷,「承北海王贵言,咱家必将话带到。」
北海王向他点头道谢,由侍从慢慢推着,离开已经空无一人的太极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