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喋血仁医》霧裡聽草

179、喜善报1

　　元烈回握她的手，神色依旧悲伤，他最信任的将领与下属，竟死于流沙，他至今还是不愿相信。

　　萧永宁轻声道：「生死有命，意外难料，陇西侯生前最重视的，除了他舍命去救的夫人，还有于杰留给他的镇远军。」

　　元烈眼神一沉，脸上逸出一点少见的惆怅。

　　「驸马毕竟年轻，要培养一个将领，不能操之过急，揠苗助长，」萧永宁两手拇指放在元烈太阳穴的位置，有节奏的按压，待他闭上眼睛，身体开始放松之时，再劝道：「何况北境之师，若有熟悉柔然内情的人领军，日后制敌事半功倍。」

　　元烈重叹一口气，睁开眼睛口硬地道：「朕就是不喜欢那个小子。」

　　见他终于说出心底话，萧永宁反倒笑了，「你对他是不是太严厉了，他好歹是织悦的夫君。」

　　「朕当初就不应该答应他与皇妹的婚事。」元烈吐出一口怨气，哀叹当初经不起织悦的恳求，才无奈答应他们的婚事，一个逃难王子，没权没势，有的只是父仇篡位之恨与无日无之的暗杀，怎会是大魏公主的良配？「朕收留他，是为了留他制衡杀兄夺位的右贤王，不是让他当驸马都尉的。」

　　萧永宁两指来到他脑后的穴位，「驸马为人温和，待人礼敬，对公主嘘寒问暖，体贴入微，是提着灯笼也找不到好夫君，你就忍心拆散一对恩爱夫妻，忍心让织悦的孩子一出生就失去父亲的陪伴吗？」

　　元烈的倔脾气收敛了些，问道：「你去看过她了吗？」

　　萧永宁放下双手，肃然道：「她就在殿前，与她驸马一起共患难。」

　　元烈心情更坏了，烦燥地道：「那个小子就是灾星，只会连累皇妹。」

　　萧永宁对他近年沉迷算术命理之事十分不满，语气严肃的道：「无论钦天监说了甚么，紫微斗数，星宿命理之事只是参考，不能因为没有发生的事而惩罚他。」

　　说起钦天监的推论她就来气，认定驸马会对魏国带来灾难云云，实在荒谬之极，萧永宁严正道：「谋反之事实属无稽之谈，世上之事终究是人定胜天。」

　　元烈心知理亏，知道自己不过是捕风捉影，但无法不在意钦天监的星相推演，一位来自北方的王子会在南方七宿齐聚之时起兵造反，算起来，刚好是十六年后。

　　萧永宁再道：「若真查出驸马有不轨之心，我一定会站在你那边，绝对不会让他伤害到织悦。」

　　元烈低头思量，妥协道：「看在织悦的面子上，朕就饶他一回。」叫来赵欢低喝道：「叫驸马滚回府闭门思过。」

　　赵欢心疼公主夫妇在烈日下受苦，急步出殿传旨。

　　驸马龟裂的嘴唇发出沙哑的声音，叩谢皇恩，他忍着双膝的酸麻刺痛，第一时间站起来扶起妻子，为她擦汗。

　　萧永宁在殿门看着这一幕，驸马带罪之身不能乘车，织悦为了陪伴他必然不肯独自上辇，转头用上元烈一定听得到的声量对青墨道：「用我的步辇送他们出宫。」

　　元烈抬头，看皇后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了，低声吩附内侍，「用朕的步辇送皇后回宫。」
　　二

　　不知是否因为天气太热了，萧永宁早上犯困，下午犯困，一入夜就想钻回床上睡觉。

　　元烈去早朝的时候她在睡，早朝回来的时候她在睡，看她迷迷糊糊的进完晚膳，就倒头大睡。

　　元烈一脸担忧，怜爱的轻抚她倒在枕上的小脑袋，柔声问道要不要请心屏来看看。

　　萧永宁把脸粘在软枕上，死活不离开，闭眼咕噜着，「不看，我不要吃苦药。」

　　元烈嘴角勾起笑意，「只看一眼，不吃药，朕保证不用吃药。」

　　萧永宁置若罔闻，神魂早飞到九天梦境外了，元烈叹一声，把她踢走的薄被盖回去。

　　如是者过了近一个月，她整个人恹恹的，没精打彩，有时候困意一上来，就直接靠在大抱枕身上呼呼大睡，俩人明明很安静的躺在床上睡觉，她睁眼那刻总是浑身酸软，腰酸背痛。

　　一天，秦心屏被急召往祟光殿，奇怪的发现殿里一个宫女都没有，只有阿姊坐在案前。

　　萧永宁招手道：「快来。」

　　秦心屏奇怪的问道：「为何茶墨、青墨她们都不在？」

　　「我故意支走她们两个的，」萧永宁叹道：「若是茶墨在，代表刘太后会知道，若是青墨在，代表陛下也知道了。」

　　「是甚么这般神秘啊？」秦心屏倾前身子问道。

　　萧永宁将右手放在案上，秦心屏随即伸出三指按在腕上切脉。

　　她的表情由专注、惊讶到狂喜，差一点就大叫起来。

　　「这是……」

　　萧永宁嘘声道：「小声一点，宫女就在门外。」

　　秦心屏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怕太兴奋了会忍不住大声欢呼，眨了眨兴奋过头的眼睛，压低声线道：「阿姊，这是天大的好消息啊！」

　　萧永宁满脸不敢置信，「我也是前天才发现，纠结了两天，怕自己诊错，才急忙叫你过来。」

　　「不会错的，明明就是喜脉！」秦心屏兴奋的道，比她自己有孕还高兴。

　　萧永宁倒是愁眉不展，「但我的身体……本不能再有孕的……」

　　秦心屏上前握着阿姊双手，双目闪动亮光，「这是奇迹！」

　　「奇迹……」她念着这两个神奇的字眼，从她测到喜脉那一刻起，她的心情一下冲上云霄，一下冲回地面，起起伏伏，喜悦与忧虑交织，担心误诊，担心让他一场欢喜一场空，担心自己的身体是否能孕育健康的孩子。

　　头一回，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医术，不敢相信这世上真的有奇迹。

　　秦心屏咧嘴而笑，喜道：「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萧永宁被阿妹的乐观感染，稍稍放松眉头。

　　秦心屏纯真的欢呼：「我终于当姨母了！」

　　萧永宁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取笑道：「你更像一个孩子。」

　　在阿妹的鼓励下，萧永宁选了一个月夜，鼓起勇气向元烈坦白。

　　元烈欣喜若狂，紧紧拥抱她，高兴得不知道该说甚么好。

　　萧永宁轻抚他背，微笑道：「上天还是垂怜我们的。」

　　元烈温言道：「上天知道你这些年尽心尽力造福百姓，愿意降褔给我们，这是上天给我们的最珍贵的礼物。」

　　萧永宁脸上洋溢甜蜜，笑道：「也许是因为你买的那对不倒翁兄妹，真的灵验了。」

　　元烈按奈不住雀跃的心情，说道：「朕明天就清空侧殿，专门用来放不倒翁。」笑容满面的道：「我们的孩子，朕已经急不及待想见他。」

　　萧永宁靠在他宽大的肩膀，轻抚肚腹道：「明天春天，辛夷花盛开的时候，孩子就会跟我们见面了。」

　　「若是位皇子，朕亲自教他读书骑射，若是位公主，」他想了想，「朕一定把她宠到天上去。」

　　萧永宁轻打他一下，「是宠到无法无天吧，别教坏我女儿。」

　　「钦天监曾说朕命中儿女双全，这胎也许真的是女儿，」他露出属于父亲的自豪笑容，猜道：「或者是龙鳯胎。」

　　萧永宁斜倪他一眼，「这位父皇想多了，」细细思量道：「若真的是女儿，她要学习的地方可多了，不能让你骄纵她。」

　　学习作为一国公主，如何在这个纷扰的世道生存下去，如何履行皇族的责任，同时遵从自己的内心。

　　而她作为母亲，会保护她到最后一刻。

　　「好，都听母后的。」他就当一名偷偷塞甜食给宝贝女儿的宠溺父亲好了。

　　看着不靠谱的夫君，萧永宁懊恼地咕哝：「看来真应了太后的谕言，我注定要当一名严母了。」

　　「你会是孩子的好母亲，」元烈吻向她头顶秀发，「我们的孩子，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孩子。」

　　一对帝后相拥而笑，期待着新生命的诞生。

　　皇后怀孕的消息一传出，两国臣民普天同庆。

　　元烈颁下大赦天下的旨意，同一时间宣布建造一座有史以来最高祟宏伟的佛塔，为皇后与还未出生的皇儿祈愿积福。

　　三

　　每天去祟光殿的例行请安中，郑楚媛看着皇后的腹部一天一天的隆起，不免想起自己当年怀孕的时候。

　　得知怀孕的喜悦如流星般一闪而过，快得她捉都捉不住，留下的只有无尽的担忧。

　　四妹曾经誓神劈愿说萧永宁无法怀孕，如今还是怀上了。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萧永宁微笑着分享初孕的不适，一改她们过往无言的尴尬。

　　元祺淘气的想听胎儿的跳动，萧永宁竟也允许，让他把耳朵贴在她微凸的肚子上。

　　才四个月的孕期，元祺当然是听不到甚么，萧永宁笑道：「再过一个月左右，就能感受到胎动了。」

　　「太好了，」元祺升起好奇的目光问道：「不知是皇弟还是皇妹呢？」

　　萧永宁望着太子，意味深长的道：「无论是皇弟还是皇妹，你都是皇兄，要尽长兄的责任，照顾手足，成为弟妹的表率。」

　　元祺拍心口保证，「我是兄长，自然会照顾弟妹的，请母后放心。」

　　萧永宁满意地点头微笑，「我与你母妃还有话要说，你先去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