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3、连理春3 ...
-
寒宵毫无惧色地环视恶汉,谈笑风生地道:「帮主大人,过往有何招待不周之处,我自当自饮赔罪,」接过女侍的一瓶酒,仰头轻啜一口,把酒瓶遽给帮主道:「我酿的酒远近闻名,帮主大人不赏脸喝一口吗?」
帮主狰狞的脸色渗入一道惊恐,催促手下道:「还不抓住她!」
寒宵解下脸纱,露出一张绝美的脸容,手一挥,将脸纱抛向高空,口中喃喃自语,「银蝶仙女在上,请佑信女避过灾祸。」然后说着一堆像咒语的字词。
「沙」的一声,脸纱在空中燃烧,灰烬化成闪亮的银光,隐约可见一只展翅蝴蝶的模样,成功吓退一众手下。
寒宵诚心地捧着酒瓶,续道:「仙女显灵,助我退敌!」
「抓住她!」帮主大人失去理智的喊道:「十金!不,我出百金!给我抓住她!」
一个不怕死的冲向妖女,只见寒宵将酒瓶摔在他脚底。
手下还沾沾自喜的自以为逃过一砸,一道银灰色的火光迅速从他脚边升起,很快漫延到腰间,手下尖叫着扑向同伴,恶汉走避不及,一个个被妖光缠绕,只觉下身刺痛无比。
寒宵叫道:「银蝶仙女慈悲,不夺汝等性命,还不速速离去!」
「救命啊!妖女啊!」手下惨叫着跑离酒馆。
帮主大人见手下跑了大半,愤恨地拔出弯刀,冲前挥舞。
寒宵打算闪身避开,却没料到帮主另一手藏有暗器,心想不妙之时,暗器偏离方向,射落地面。
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她身前,赤手空拳的与帮主缠斗。
帮主招招狠辣夺命,看得众人心惊胆战。
寒宵的目光一直落在于杰身上,不曾移开半分。
于杰武艺虽然生疏不少,对付一个流氓还是焯焯有余,不过几个会合,打得帮主口吐鲜血,跪倒地上。
于杰一手扣住帮主双腕,一手压住他肩膀,阻止他站起来发难。
寒宵直视首恶,咬破指头将血印在帮主额头,「银蝶仙女宽宏大量,不与你计较,只是,若你日后再敢对巫女无礼,别怪仙女降下更严厉的惩戒。」
帮主大吼,「我要杀了你!」下一句还未说出口,胃间忽地生出一股恶心,抽搐着呕出一滩黏稠的黑血,不一会,他全身像被万虫噬咬一般难受,发狂地大喊。
于杰也压制不了他,被他狠狠的推到一旁。
寒宵镇定地站在原地,看着帮主每走近她一步,脸上的痛苦表情便加多一分,像一个迎向暴烈逆风的卑微小人。
女侍们纷纷走到寒宵身后,一起缓步走向帮主。
帮主身上的血蛊急不及待的想逃离寒宵的魔掌,撕扯着他的的五脏六腑。
巫女们走得越近,帮主越是疼痛难耐,一步也无法向前,最后实在受不了剧痛,落荒而逃。
酒馆寂静无声,忽地爆出一阵响亮的拍掌声。
女侍和酒客一起收拾倒地的桌椅,寒宵连忙扶起于杰,掏出手拍为他擦去脏污,脸上泛起一道祈盼已久的笑容,问道:「客官是来投宿还是饮酒?」
于杰眼也不眨的道:「我来娶妻。」
寒宵笑得开怀,「那要看你有没有本事了。」
同桌酒客敬佩于杰见义勇为,主动让赛,一起围观这场世纪比赛。
寒宵坐在于杰对面,二话不说先干了一酲。
酒客叫好欢呼,于杰举起酒酲之前,提议道:「光喝没趣,不如干完一酲的人,可以问对方一个问题,如何?」
寒宵不客气的先问:「这三年来,你在那?」
「在找你。」
于杰举酲咕噜咕噜的喝,将空酒瓶放回桌上,望着她的眼晴问道:「是我误会了你,你愿意原谅我吗?」
「赢我,我就原谅你。」寒宵爽快地完成一酲,问道:「你真的愿意为我抛下那个世界吗?」
「这里不是洛阳,我也不是过去的我,我只是一个慕名而来的酒客,想得到老板娘的青睐,」于杰豪气地喝完,问道:「你愿意带上我,骑着骆驼去看东海吗?」
寒宵笑得更甜,「赢我,我就带你一起去。」
于杰闻言鼓足干劲,专心斗酒。
一酲又一酲始起彼落,众目睽睽之下,两人合力清掉半窖烈酒。
于杰神智难得的有些惚恍,喃喃道:「我不会让那些……那群恶狗再进酒馆,来一个,打一个。」
寒宵眼神也开始迷离起来,笑道:「他们这辈子也不敢来了。」
于杰道:「有我在……当然不敢了,谁敢欺负你,我要他们好看!」说完还比了比自己的拳头。
寒宵开心地嘻笑,「不过是一帮流氓,我还收拾不了吗?他们踏进来的一刻,就已经输了。」
酒劲之下,她娓娓道来,如何预先安排人在街外佯装乞丐,借讨钱之机在恶人身上撒上特殊磷粉,碰上烈酒后便会烧出一个个小洞。
众酒客想起恶人被妖火缠绕的下身,动作一致地低头,有些心虚的更将双手交迭,护住裤文件的位置。
「我偷偷告诉你,那个帮主身上有我施的法术,一靠近酒馆,就会痛得喊爹叫娘。」寒宵不停的笑,醺红的脸上荡漾着纯真的笑容。
于杰高声和应道:「活该!」带着醉意连声赞道:「老板娘厉害!」
寒宵抱过一酲酒,喝到一半,忽然想起甚么很重要的事,抬头问道:「你还记得我的真名吗?」
于杰拉过她的手,在发烫的掌心写下她的名字。
寒宵幽幽看着掌心无形的笔墨,好像他手指的力度已经深深刻进掌心,融在心中。
她抬眸望进他的眼睛,轻声说出让人热血沸腾的三个字,「我输了。」
酒客兴奋大叫,冲前熊抱于杰送上祝贺,几位与他对喝过的壮汉直接把他抬起来,每抛一下人潮便起哄一下。
寒宵笑得合不拢嘴,在女侍的拥簇下回房。
酒客们不甘示弱,也将于杰脚不沾地的送进洞房。
于杰凭实力「喝」得美人归,成为城中一大美谈。
第二天,两位商人喜出望外地得到一整车碎玉宵,兴奋得搂住于杰大呼贵人。
于杰的骆驼有了新家之后,整天泡在酒水之中,好不痛快,自此安份许多,摆臭脸的次数直线下降。
当于杰炫耀自己新婚的信件,和一酲写上绝世好酒的碎玉宵送到李勋手中时,他决定将放在心中多时的想法对夫人坦诚道来。
他诚恳的道:「早前收到凉州刺史的公文,说他因父亲逝世,需要回京守孝,丁忧三年,陛下曾询问我暂代人选,我思来想去,还是想自荐接下这个位子,我想跟你商量,暂时搬去凉州可好?」
夜岚明显被杀个措手不及,在劝说他接任兵部尚书一职的紧要关头,他怎可离京?敷衍道:「夫君你从北境回来才不过半年,这么快又要去外州,对你仕途怕会有影响,不如先在洛阳多留几年吧。」
李勋温和地道:「蒙陛下恩德,委以领军,赐下爵位,今生已是位极人臣,我不想与朝堂之事有过多纠缠。」郑昭仪以他镇远领军之名,拉拢朝臣,结党营私,他不是不知道,唯有主动离开,才能避免他与四娘子被利用。
夜岚抬出郑昭仪,凄楚的道:「长姊在宫中日子苦闷,身边又没有多少贴己的人,我怎好远她而去。」
李勋反问道:「你是不想离开昭仪,还是不想离京?」
夜岚摆出一副为难的委屈表情,「兄姊都在京城,我自小也没有去过外州,实在不想离开熟悉的京城。」
李勋坚决道:「我希望,你能与我同去。」轻叹一声,「我心意已决。」
夜岚大惊,听他的语气,这一趟他是必定要去的。
是选郑昭仪,还是选他,就在此刻的一念之间。
李勋拉过她的手,语重心长的道:「我想带你去我的故乡,带你去我从小长大的酒泉城,我想和你一起欣赏壮阔的大漠,坐在胭脂红与琥珀色的沙子上面看日出日落,我想和你一起登上广凉塔,眺望红土黄沙,亲口与你诉说凉州的风土人情,我想和你分享我的过去,分享凉州带给我的欢乐和悲伤,」他盼望的目光温柔地注视她,「和我一起去,好吗?」
夜岚天人交战,「容我想想,好吗?」她总有方法迫他留在京城,但就算千载难逢的机会即将流走,她也不能原谅自己对他下毒。
李勋掩过失落之色,口中道:「好。」
接下来数晚,夜岚皆梦到她出生的那个家,那座奴仆成群的大宅。
曾经,凉州是她的恶梦,充满惨痛回忆的炼狱,她冒死也要逃离的地方,但凉州也是她认识他的地方,是他的故乡,也是她的故乡。
她,原本也是在酒泉城中一处官宦府第中长大,小时候也会向往去大漠玩耍。
她突然想起父母的笑容,弥足珍贵的温暖笑容。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当她想起父母的样貌时,进入脑海的尽是染血的断头,和他们脸上失去焦距的痛苦眼神。
自她偷走郑四娘子的人生后,她才重新感受到那种备受宠爱与呵护的感觉。
若她放弃这次机会,她失去的不止是三年与他相处的时光。
她费尽心思当上李勋的夫人,到底是为了甚么?
她反复质问自己,却一直不敢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