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⑤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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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月上中天，夜幕落得深沉。
沈翊走出浴室，发丝还残留着湿气，他刚套上蓝色线衫，桌上手机应时响起。他随手取过径直走到一面墙前停下，从容接起：“喂，张局。”
“沈翊啊，这么晚了还没睡吧。”
“嗯，刚下班。”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只能说嫌疑人反侦查能力太强。”张局安慰完，旋即切入主题：“但是，无论嫌疑人怎么强，我们公安也不是吃素的！老秦……哦，就是反恐办秦主任连夜赶到咱么北江分局，说是案件有了进展。你现在可以过来一趟吗？”
“好，马上。”
张局得到回复已收了线。沈翊却依旧保持通话姿势，阴凉的目光锁牢那副撕裂的肖像画上。
沉默片刻，他挪开脚步回到书桌旁，关闭掉电脑桌面正放到最后第5分16秒的视频画面，然后小心翼翼地取下铅笔造型的U盘，盖上“笔帽”。
铅笔U盘被紧紧攥住手中，像势要割破掌心，沈翊忽略了异样的疼痛，视线死死落到电脑旁U盘的来源——一个小纸盒。
整个盒面没有贴任何快递信息，透明胶带纸覆住四周、呈十字交叉裹住纸盒。沈翊刚从警局下班回来时，匿名纸盒便以一副东倒西歪的姿势被人丢在了家门口。
一开始，他不认为这个东西是寄给自己的，因为没有任何寄件信息。
可是……
他伸出手，撩过打开后的一侧盒面，边角处自己的专属蓝色绘作签名郝然出现……
此刻，北江分局大楼如往常灯火通明。
会议室中，张局刚搁下电话，老秦转对一旁满脸肃穆的年轻人说道：“那就等沈翊过来再说吧。”
“边队还有什么别的需要我们分局配合的，我们也定配合。”张局附和。
边宇靠坐椅子上点头，抬手扫了眼表盘，对身边小刘吩咐道：“把所有资料拷贝出来。”
小刘岁数看去也不大，戴副眼镜斯斯文文的，老大虽然发话了，他还是保守地复问：“全部？”
“对，一个都不要少。”
有些资料属于绝密，边宇既然说了全部，小刘便照办了。差不多整理完，敲门声传来，下一刻有人推开了会议室的门，所有人对来者行注目礼。
边宇下意识起身，只见来人一身休闲装，头发比其他警察都要长一些，挎着卡其色的布包，神情礼貌温和，却在与自己一瞬的对视中逐渐凝滞。
边宇随即迈步走近，伸出手亲切地道：“你好，学长。”
沈翊迟疑片刻，才回过神伸出手一握，“边宇？”
老秦与张局见这场景，不由异口同声道：“你们认识？”
边宇挑唇回道：“我们是警校校友，当初沈学长可是个神秘的传奇人物，从没见他参加过任何训练。”
原来针锋相对并没有因为时间流逝而消失，边宇还是当年的那个刺头，那个不服气自己的学弟。沈翊坦然：“你现在也很传奇，年纪轻轻已经成为缉毒支队大队长。”
“学长更让我刮目相看。”边宇认真盯住他：“本以为你会去市局，没想到主动申请来了分局，还以为我们不会再见面。”
“现在不是见了么。”
“也是。”边宇点点头，打了个邀请的手势。沈翊见着另两位打过招呼才落座。
张局说道：“原来边队跟我们沈老师这么早就认识了，那接下来合作想必会更加融洽。”
“合作？”沈翊疑惑。
“是这样的，”秦主任解释道：“鬼面人的线索出现了。”
沈翊两只手缓缓搭住布包带子。
边宇给小刘使了个眼色，前方投影屏幕中立时播放出一段视频。
从未感觉时间走得如此缓慢，沈翊两只手已攥成了拳头，竟不自知。边宇观察着沈翊，直到视频播完，他接着开口：“视频里被杀害的人是我们警方在T国四年的卧底，原名石尚荣，以连克的名字已经失联了一百天。”
“连克是缉毒警卧底？”沈翊音色平稳，听不出情绪。
“是。”边宇咬牙切齿，再吐字显得艰难重重，他说：“视频里面的仓库全是黄土，不像T国会有的泥土材质，而且，用斩首这种残忍的方式，更像国际恐怖组织——拉卡才有的手段。”
“麻烦再放一遍。”沈翊从布包里取出简易画板，聚精会神盯着屏幕。
“视频里实施斩首的人穿着迷彩衣，从身型上看与1221金融大厦爆炸案嫌疑人酷似，最重要的一点，是他脸上的鬼面，与沈老师提供的画像一致。这是否可以怀疑他们是同一个人？”秦主任补充说。
沈翊往椅背靠，画板斜放桌沿，右手夹住笔从容不迫地描绘着，“通过目前收集到的证据推测来看——似乎的确如此。”
“沈老师还有没有其它想法？”老秦又问。
“视频是什么时候收到的？”沈翊反问。
“两个钟头前。”边宇回答：“一个普通的U盘，通过送餐员送到局里。那名送餐员我们也已经找到盘问过了，他之前送餐箱被人打开过，因为没有丢失东西也就没在意，那片又是老社区没有监控。结果一问三不知。”
“这种鬼面区别于面具，可以做到完全易容，但有一个地方是不一样的。”沈翊画笔继续耕耘纸上。
“是什么？”众人齐声问他。
快速收笔，沈翊翻过画板，笔尖点住人像脖颈处，说道：“喉结。”
几人面面相觑。
沈翊继续解释道：“大厦爆炸案里的嫌疑人虽然只有一个背影，但那个角度是可以看到侧脖颈的，喉结不够明显，但对比现在这个视频最后画面清晰的喉结弧度，显然是不同的两个人，即便他们的身高、骨架相似度不相上下，但还是存在些微的差别。所以……”沈翊深呼吸，怒视着视频最后停止的画面上进度条显示的【4:16】，逐字说道：“他们不是一个人。”
——这是一条时长只有4分16秒、与沈翊家中匿名包裹里的U盘视频只相差一分钟、且内容一模一样的斩首视频！
警局收到的并非完整版。
“确定？”边宇反复问他。
沈翊脑海中翻腾出那被人为裁掉的“一分钟”：斩首鬼面人扔掉刀具，走向摄像头，从第4分17秒开始，他不知从谁手中取过一张A4纸，横向举在胸前，对准摄像机，六个用中文宋体打印出来的墨黑文字大喇喇跃然纸上——沈翊别来无恙。
“学长？”
“嗯。”沈翊回神，“确定。”
秦主任若有所思地抿了口水，厉声道：“这件案子错综复杂，现中央下达成立1221联动特别重案组，代号[捉鬼行动]。沈翊老师可愿意成为我们这支小组的特别画像师？”
“捉鬼行动？”沈翊凝目。听秦主任的语气，似乎已经有了线索，他猜想今晚叫自己来只是为了确认鬼面人的信息？
“没错。”边宇又让小刘打开各类资料，解疑道：“我们一开始并不清楚这些鬼是不是同一只，但从爆炸案到连克遭到毒手，现在可以肯定这是一个有组织有背景的军事化犯罪集团。”
沈翊放下画板，问道：“是有了什么线索吗？”
“请看，”边宇指向屏幕上放大的一张人脸：“林永浮，46岁，大成玩具董事长。我们怀疑他与这个集团有所来往，连克就是通过他这条线摸到T国，但还来不及传送有利证据……”边宇目光中滑过痛色，很快又调整好继续说道：“这个集团神秘莫测，没人知道它叫什么、做什么，但这个林永浮与这条线的负责人相熟，我们首要攻下的就是这个相关负责人，他是打开这条罪恶链的关键钥匙。”
“恐怖袭击、贩毒，真不知道这个神秘集团还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定要铲除这个毒瘤才行！”秦主任义愤填膺：“拖了太久了！”
沈翊抚触画板：“我……能做什么吗？”
“你很关键，沈翊。无论我们输送再多的卧底，最后都……我们必须主动出击，他要做鬼，我们就撕开他的鬼面！看看那下面究竟是什么样的。”边宇重新指向屏幕：“这座岛——海天盛筵，隶属外籍私人岛屿，又在公海，我们行动很难展开。”
“那个负责人就在那座岛上？”沈翊领会。
“没人看过他的真面目，岛上所有信号设备都是屏蔽的，所以我们需要优秀的画像师……”
“你的意思，派人去摸底，回来口头描述？”
“对。”
“以前试过吗？”
“试过。”边宇阖上眼，“只有连克成功，但没来得及开口……”
“我加入。”沈翊随即斩钉截铁落下这几个字。
张局担忧又自豪地望来：“沈翊……”
“作为一名警察，这是我该做的，组织需要我，我就去。”沈翊微笑，“而且，我想边队和秦主任应该已经有了对策。”
边宇意味不明地瞅着他：“我们确实已经有了计划……”
——【捉鬼行动】在今晚正式启动。
一周后，繁华市中心华灯初上。
世贸酒店1006房间内，便衣们各自伏案准备工作。边宇拿着望远镜立在落地窗前，沈翊走到身旁，一同伫立观望这永不停息的车水马龙，灯红酒绿。
“几成把握？”沈翊忽然开口，心中不免忐忑。
边宇扬唇：“每一次任务都像上牌桌，可每一个兵并非是筹码，我们输不起。”
沈翊悄声脱口：“我也不喜欢输。”
可输赢从来不由己。边宇一切的自信在一通电话后崩塌。“再说一遍？！确定吗？”他面色突变。
忐忑果如第六感，沈翊忧心看他。
“没这么容易下桌。”边宇搁下望远镜，身影匆匆冲出房门。
二十分钟后，小刘接到老大的电话，沈翊侧身观察他的表情——应该是个坏消息了。小刘挂下电话，长叹了口气，拳头愤愤地敲向墙壁。
“发生什么事？”沈翊问他。
小刘扶正眼镜，走到落地窗前，涩声道：“Yuki出事了。”
行动关键人在这个节骨眼出事……沈翊察觉不对：“怎么会出事？意外？”
“头儿说肯定不是意外，车祸谁说得清！”小刘愤懑，“还有一个小时，她应该走入金凤公馆。已经四个月了，才等到这一次机会，林永浮行事向来谨慎，培养一个Yuki花费了太多时间，捉鬼行动是秘密进行的，他们的耳目不比我们少！”
沈翊拿起望远镜，眸中映射出对街富丽堂皇的金凤公馆，像座华丽的坟墓。
“等下次行动部署，不知还要多久！我们实在等不起了……”小刘痛惜的嗓音盘旋耳边。沈翊撤下望远镜，对他从容说道：“我去。”
小刘以为自己听错，错愕撑开双眸：“可是……”沈翊的笑裹挟着魔力一般，小刘莫名看呆了，竟是点着头改了词：“可以。”
没人比沈翊更清楚行动细则，整个1006房间里的人也没有比他更适合的人选。一个小时，边宇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来得及重换行动方案。
机会向来不可失。
站在金凤公馆顶层总统套间，沈翊更加确信这一点。
女人三十有余，踱步时风姿妖娆，眼神露骨地上下打量她们，沈翊排在十个人的最中间，临时换的宽松女装依然让他感到不适。
有人来了。
“欢迎欢迎！”女人返过身拍掌迎客。
“丝丝姐美貌依旧哇。”随着阵阵淫.笑声，五个男人一字排开卧在对面沙发上。
名唤丝丝的女人一派选美主持人作风，翻手一挥，爽朗笑道：“怎么样？都比我漂亮吧！”
沈翊掌心密密细汗渗出，他悄抬起手朝前拢了拢匆忙间接上的大长发。
他这一举措瞬间引起了中间男人的注意。“很好。”那人开口。
沈翊掀眸。那是个讲究精致、身材保持得当的中年男人，也是今晚要攻略的任务目标——林永浮。
46岁，单身，面部棱角自然，没有整容史，常年健身……
室内灯光忽明忽暗，沈翊匆匆打量也只得到这些信息。他没敢一直盯着看，忙故作娇羞的模样低垂下头。
“Yuki啊，浮爷看上你啦！”丝丝愉悦动人的嗓音使他再次仰首。
果然，林永浮正指向他。
沈翊呼吸一顿，不动声色地调整好吐息，右脚向前移了点，门口忽然奔进一个人影奔向林永浮，括着手掌附耳说了几句话。沈翊便见那林永浮面色波动，随后起身竟随那人离了场。他心中一凛，任务算是失败了……
丝丝倒有眼色，近前安慰他：“没关系啦，但凡浮爷相中的人，不急于今时今刻。”
听这意思，只要林永浮看上的女人，就还有独处的机会。沈翊勉力露出笑容，暗自松了口气。
只是这口气还没松彻底，随丝丝又一声高喊“浮爷！”，沈翊的神经再次紧绷。林永浮去而复返？沈翊疑惑间扭头望去，只这一眼，他的视线没再移开——
林永浮后头跟了个男人，很高，身板结实，身着精致休闲宝蓝西装，一枚小巧金鹰胸针别在领口，络腮胡随性地爬满下巴，打理过的头发也在诉说那股子狂傲。
自始至终，那个男人也没往沈翊站着的方向瞟过一眼。
直到林永浮邀请他坐主位，这才掏出烟咬在齿间，点了火。
烟雾缭绕中，沈翊不可置信的与他遥遥对望，眼波流转，注视着那张嘴一开一合，吐出扰人思绪的烟圈。
林永浮则落座一侧，笑呵呵介绍道：“各位，这位就是传说中神秘的杜氏集团杜二少。”
有人调侃起来：“哟，北江小霸王！不是说惹了事被父母送出国去了，这是回家来了？”
杜城吐出烟，冷冷地扯动嘴皮，盯住沈翊一字一顿地道：“落叶，总得归根。”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⑤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