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铁塔》天晨_杉宸

2、[ GAME ]

　　晨曦的微光轻轻地照在我的脸上，闹钟突兀地响起，面对京都连绵不断的阴雨天，今天的太阳可以说是非常宝贵的。我起身，正树却已经不见了。我从枕边手表拿起来遮住射下来的刺眼光线，隐约看清楚现在的时间是早上七点，我们的上学时间是早上八点。我会在上学的路上将报纸送好。
　　换衣服，打好领带，背上书包，骑上自行车，把昨天晚上就领好的报纸和凛扔进车筐里。无意间，我看见大门上贴了一张纸条，依然是正树的笔迹——
　　“爱之助君，我要先回家去了，不辞而别真是对不起。”
　　署名，依然是熟悉的四个字，“海藤正树”。
　　揭下纸条来，我的视线随之移动到柜子那边，果然，那把红色的雨伞已经不见了。看来，正树已经回学校了吧？
　　我摇了摇头，心里竟然有点失落的感觉。骑上自行车，我匆忙地送着报纸，凛安静地看着我，小小的尾巴扫着红色的小旗。
　　转过向日街，我突然看见了正树的背影，他正向着桥底的斑马线走过去。但是，一辆黑色的面包车突然从拐角冲了出来，几个黑衣蒙面的人拉开车门跳了下来，拽住正树就要把他往车上拖。我一下子反应过来，那是加藤警官口中绑架犯的车，而现在，哥哥……或者哥哥的下属要绑架正树！我的左眼又开始使劲地痛，模糊中挥之不去的是那一行写在玻璃上的黑色粗体字——
　　连续诱拐——M会死？
　　五雷轰顶，难道正树会死吗？！
　　我不敢再想下去，骑着自行车就冲了过去，先撞到了一个家伙，跳下车又一拳打中抱着正树手臂的汉子。正树跌倒在地上，我拉起他的手，不由分说向着斑马线对面的市区跑过去。我记得今天，有巡警在附近巡逻的。
　　忽然，黑色的面包车呼啸着拦在了我们面前，为首的人一拳打在我的左眼上。跌倒在地，我的后脑狠狠地撞上了墙壁，疼痛让我几乎晕过去，左眼再次呈现出奇怪的影像，朦胧中是正树被拉走的画面。我想伸手去拉他，但却只触摸到虚无的空气。
　　东京铁塔，小鸡一样的图案，天使的雕像，飘动着的雪花球，血红色的光晕……
　　“爱之助！”
　　黑色的面包车逃走了，带走了正树。
　　我无力地支撑着沉重的身体，擦掉眼前的血迹，费力地掏出手机，拨打了加藤警官的电话。烦躁的三声拨号音过后，加藤警官的声音从电话那头失真地传来，混合着特有的电流噼啪音。
　　“爱之助君，有事吗？”
　　我大口地喘着气，初春湿冷的空气维持着我的意识，我感觉自己仿佛已经不能说话，困难地连“救救他”这三个简单的字都不能完整地发音。
　　“加藤警官……救救他……求求你……”
　　“你没事吧？！爱之助君！”
　　我能感觉到警官的担心与惊讶。但现在，报告案情比较重要。
　　“连续诱拐事件……这次被绑架的是我的朋友……海藤正树。”我费力地维持着发音的完整，心里挂念着刚刚离去的正树，那个家伙不会有事吧？那个家伙不会被杀吧？“求求你……”我几乎要哭出来，“救救他，警官……”
　　“你现在在哪里？”加藤警官焦急地问道，“我马上联系附近的巡警去你那里。”
　　“我……我现在……”我抬手扶住身边粗壮的水泥电线杆，朦胧的视线停留在街对面的一个路牌上，“我现在……在向日路，89765号电线杆这里……”
　　“好，爱之助君，你要坚持住！我现在就联系巡警过去你那边。”
　　可是，我已经坚持不住了。白色的手机，从我手中轻轻跌落，摔在地上。
　　应该是听见了落地声，加藤警官焦急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出来，“爱之助君？爱之助？你没事吧？爱之助……”
　　初春的泥土气息清新宜人，血液，应该是血液吧？它们像一道屏障，从我的发丝间蔓延出来，迷住我最后的视线。我伸出手去，想回答加藤警官，但血污突然堵住我的喉咙，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一个音节。
　　“正树……”
　　我不甘心地闭上了眼睛。

　　我面前的世界，是一片苍白的白色。干巴巴的空气，刺激着我本来就不是很顺畅的呼吸。这个异常的空间里，只有我一个人。身上，依然是校服，红白相间的围巾，白色的衬衣上别着枫叶形状的校徽。
　　一直一直，都很讨厌，讨厌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生活。家人，对于我来说只是可笑的幻想。哥哥，我唯一的家人此时正在伤害着这个国家里的每一个人。包括正树，那个温柔又善良的人，心中怀着自豪而生活的坚强的少年。他的家里，很贫穷，连午饭也没钱吃。其实我也是一样，哥哥依然会像以前一样寄来莫名其妙的钱，一百万一百万的送过来，永远是黄色的牛皮纸袋，永远是只有收信一栏，永远贴着富士山的邮票，盖着京都的邮戳。不知什麽时候，便突然出现在了邮箱的一隅，连我也不知道是谁，或者什麽时候出现在那里的。
　　我突然开始想念正树了。想念他苍白温暖的笑容，想念他随时随地会晕倒的虚弱身体，想念他用圆珠笔写下的清秀端正的字体……

　　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用右手捂住左眼，头上包着一圈圈的纱布，止住太阳穴汩汩流下的血液。绑架正树的犯人一拳打在我的左边太阳穴上，虽然告诉了我新的情报，却让我受到了难以想象的伤害。医生说，不知为什么，我没有脑震荡，也许是我的颅骨比较硬，阻挡了一部分的力量。
　　加藤警官推门进来，手里拿着的是一堆打印文件。我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在我身边坐下，第一件想到的事情就是问他关于绑架案的情况，现在我最担心的还是正树的安危。
　　“犯人打来电话，说要赎金九百万。”加藤警官缓缓地说道，“而且，他在海藤家的公寓门外留下了这封信和一个黄色的塑料袋。”说着，一封复印件递到了我面前。我下意识地接过，上面，用奇怪的字体写着简短的一句话，就像前两次一样——
　　“请在24小时之内把钱交给在海中游弋的精灵。”
　　“这是什么意思？”我奇怪地问警官。
　　“我之所以拿来就希望你可以想到一些相关的情报。现在局里面的人都在调查，但还是毫无头绪呢……”加藤警官用沉重的眼神看着我，似乎把所有的期望都摆在了我身上，或者，摆在了我那只不可思议的左眼上。
　　我翻出素描本，一页一页地翻着上面画着的图画，全部都是左眼看见过的影像。忽然，加藤警官阻止了我翻页的动作，我低下头，发现他注视的，是那只跃出海面的海豚。
　　“警官，你觉得……”我望向脸色凝重的加藤警官，他却只是摇了摇头。
　　“我明天再来，要努力好起来啊。”警官拍了拍我的肩膀，离开了病房。
　　空白的世界，再次只剩下我一个人，与那本莫名其妙的素描本。
　　我无聊地看着病房外走来走去的护士和医生，却一直在心里担心着正树的安危。突然，枕边的手机梦地叫了起来，把我吓一跳，捡起来一看，只见上面显示的来电人分明是哥哥梦人。我愣了愣，马上掀开机盖按下了接听键。
　　“哥哥，正树呢？你没把他怎么样吧？”
　　“安静一点，弟弟。不要那么紧张。”哥哥的声音听起来慢条斯理的，“这是为你准备的舞台，要好好地享受哦~”
　　“啊？什么意思？”
　　“Date Game。”哥哥笑了笑，“如果，你不能按照接下来的要求去做的话，你的朋友就会死掉哦~对了，现在你在医院里吧，快点换好你的衣服吧。限时五分钟。”
　　“哥哥！不要啊！正树他……”
　　我还没说完，电话就已经挂了。没办法现在只能快点换衣服，来不及办出院手续了。我跳下床，把装在柜子里的校服扯出来把那套大号的不像样的病号服换来，围上黑底红格子的围巾，把素描本扔进一边的书包里背在背上。
　　刚刚准备好，下一通电话就来了，而这一次，打来的却是加藤警官。
　　“爱之助？犯人指明要你去送钱哎！出院手续已经办好了，你现在过来医院门口，我们有人等着接你过来了。”
　　“知道了。”我挂掉电话，将手机装进口袋里，打开病房门向外跑去。这个时候的医院走廊，人出奇的少，大概住院部的人都睡午觉了吧。
　　——正树，你千万不要出事，不然，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