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宁》鹿菩灵科

6、06

　　天山遍布冰川，罗江的水源地便位于此处。
　　走了陆路半个月，临宁一行四人换了水路，一路往东而去。初春的天气还不算寒冷，许多人在景色优美的江中游玩。
　　也让拿了一个钓竿甩到江里，悠哉游哉地钓鱼。南理堂独自一人站在船头沉默着仰望群山，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南理慧给也让串着鱼饵，她做得很享受，自离开五胡之后，她许久都没这么放松过了。
　　“前辈，你这样钓得了鱼吗？钓鱼需要守在原地慢慢地等鱼儿上钩，可我们现在在船上，水流是流动的，鱼儿都够不着鱼饵……你果真是个奇怪的人，中原人都像你这般的吗？” 南理慧串好鱼饵，学也让一般，把鱼饵一甩，拿着把钓竿就坐在船上钓鱼。
　　“哈哈哈哈，我这是愿者上钩的钓法。别管有没有鱼儿，我有这般钓鱼的意趣便好了。” 也让摇摇头，怡然自乐。
　　南理慧不理解地看着他，“那得多难呐！”，不过她也别无所求，照他们这样的钓法，根本没有鱼儿上钩，比姜太公的直鱼钩还难。
　　临宁站在一旁，脸上一丝表情也无，时而看着两人钓鱼，时而看着清澈的水流。
　　阶级相似但国度不同的四人除了闲谈饮食文化，其余的话题自然能避则避。兵荒马乱的年代，偶尔求得一片安宁固然算不错。
　　也让谈起了他们也族人对烹煮鱼儿的十八般做法，南理慧听着直流口水，她自小到大都没有吃过鱼。
　　“照我们这般钓鱼，我是吃不上鱼了。” 南理慧叹叹气，她的胃口被钓了起来，可是没有鱼儿来满足她。也让只顾着自娱自乐，他只是纯粹找找钓鱼的乐趣罢了，至于是否有收获，根本不是他考虑的。
　　南理慧求助地看向南理堂，后者背着她，依然沉默着在想事情。她转而看向临宁，眼里带着乞求，“主人，要怎么样才能钓得到鱼儿？”
　　临宁低头看着江水东流，沉声应道：“我不会钓鱼，再者，我不是你的主人。”
　　南理慧在当奴隶的日子里吃的苦非一般人所能想象，她仍然有身为异族公主的傲骨，她的傲气早已被磨灭，她叫一声主人，不过也是带着亲昵的乞求意味罢了。
　　“哈哈哈，都说人是一个开放的系统，里面住着各种各样的菌群，我们的身体就是一个生态系统，你说，我们这些吃过鱼儿的，跟没有吃过鱼儿的相比，身上带了不一样的细菌，而体内细菌又会分泌大小分子若干，它们甚至能影响人的认知与情绪，由饮食差异引起的智商差异，是否可以归于文化背景上呢？” 也让突发奇想，他依然握着鱼竿，不顾周围人的异样眼光，自顾自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南理慧直听得目瞪口呆，她从未听过这样的语言方式，隔行如隔山便罢了，隔了一个国度就能相差那么大吗？明明她听得清每一个字，怎么连起来她就听不懂了呢？
　　站在船头的南理堂终于有所触动，他眼里带着跟南理慧一样的困惑，不过他的阅历比南理慧的深厚，他听过也族的传说，自然不以为奇。
　　也族是一个游牧的民族，他们没有国家，但不代表他们没有自己的文化，他们经商，刁钻而精明；他们务工，严谨而客观；他们务农，安分守己而享受平淡……他们似乎总是有所创新，在各行各业里独占鳌头，他们见多识广，海纳百川，可惜，就是没有兵马保护他们，国不足成国，就这么周游列国，就这么分散而团结着。
　　也让有这么一番心得，南理堂也不觉得奇怪，只是，他今日算是见识到了也族人的天赋。
　　临宁安静地听着，周围人没有人附和也让，她似是思考了一下，随后答道：“让叔的意思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南理慧听完一笑，“主人，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
　　临宁脸上有了严肃的神色，她看着南理慧，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是你的主人。”
　　南理慧委屈巴巴地低下头，双眼像小鹿般瞄向临宁，她并没有攀附的意思，只是觉得眼前这位雍和平静的人很值得依赖，临宁总无声地给人传达心安的力量。
　　“殿下，我家慧妹不懂事，她……性子顽劣惯了。” 南理堂背着手迎风走来，他脸上带着求和的微笑，现在他们四人只是暂时聚在一起，到了江边自会分散，此时和和气气最为重要。
　　也让插了话，“叔见到了一条鱼，在游着呢，阿宁，捉上来，我们中午有鱼儿吃了，也给慧妹解解馋。”
　　临宁看了江中那尾鱼，拿起鱼竿瞄准机会便往江中投掷，鱼儿躲避不及，就这样生生地被鱼竿捅穿身体。
　　也让看着着血腥一幕害怕得直摇头，“厉害，厉害，呵呵，速度真快，真不愧是打仗的……”
　　南理慧悄悄地嘻嘻一笑，她看出来了，临宁并不讨厌她，只是临宁干着与平常女子不一样的事情，气质过于周正严肃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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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奕在御花园自己与自己对弈，棋下了半局，李秦才把消息禀报完毕。
　　“看来，也青是在寻找着什么人……”，齐奕落下了一子，头顶上的桃花花瓣跌落到棋盘上，落到齐奕玉白的手上，“他们除了在连城活动，还去了哪里？”
　　李秦低头答道：“陛下，他们似乎赶往古漠王都。”
　　齐奕再次落下一子，他撑着头，无言地笑了笑，“也族人爱做别国生意，这次也青屈尊降贵地亲自前往，是有了什么不得了的生意不成？”
　　李秦抬头看了看齐奕，对方似沉迷在棋局里不可自拔，自己与自己下棋，像是与自己对话一般，“陛下，也族人分散在四处各地，他们的商队遍布古漠，也青去做生意也不足为奇，据属下探知，他们在连城的来福客栈逗留了两天。”
　　齐奕抬手落下一子，棋盘上白子围杀黑子，眼看胜利在即，李秦在一旁看着，他无法得知自己与自己下棋有何乐趣，无论怎么下，都是自己赢了，也同时是自己输了，这样的下法有何意思呢？
　　齐奕下完了一局，他起身抖落了肩上的桃花，院子里的桃花开得正盛，满园春色，就属它最惹眼。
　　“盐城的消息如何？” 齐奕走到桃花树下，一边的阴影遮住了他的半边脸，李秦瞧不清他的脸色。
　　“蓝大将军把那日跟随殿下的士兵都询问了一遍，他们一路追查到了布鲁，边境之地，混居人多，眼下他们正在扩大搜查范围……” 李秦低头说着，他实在不明白，明明陛下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怎么还会让盐城的兵营白忙活一场？

　　突兀地，有琴声袅袅，在红砖黄墙里外缠绕，歌声起，若有若无地，唱着终日的寂寥，和着苦难的无奈。
　　李秦说着一顿，继续若无其事地禀报。这皇宫里的明争暗斗从未有一日止息过，里面的悲剧一生又一生地重复，谁的境遇比谁惨烈，谁的结局又比谁悲凉，人间无数儿女，少年豪杰，都被风吹雨打去。
　　齐奕听着李秦的声音，和着墙外的琴声，一停一和的，他听得心烦，招招手，打断了与李秦的谈话。
　　李秦低头，沉默。不知道是哪个妃子或者宫女在院子外一墙之隔的地方奏乐，这下可好了，误了皇帝的好心情。
　　齐奕慢慢走到墙根处，他抬头仰望着琉璃屋角，静静地听着那凄凉彻底的女声。
　　一墙之外，是个无人到访的宫苑才对，怎么会有人哀哀戚戚惶惶地在弹琴呢？
　　天上有几片白云停在天边，像在静静地看着苍生如何演绎悲欢离合。
　　齐奕看了一眼白云，转头离开了墙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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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宁夹了一块鱼肉，静静地品尝。
　　四人下了船，把打捞上来的鱼递给一家客栈，就地煮了，四人品尝着一条鱼，省了不少饭钱。
　　南理慧一边吃肉，一边看着临宁，她越发对临宁着迷了，临宁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对于南理慧而言，这么年轻的齐国异姓藩王，身上肯定有着特别的地方，才能有能耐降伏十万士兵为她卖命。可惜临宁这一路并没有打算卖弄自己，这让南理慧的窥探欲噌噌噌地上升。
　　坐在一旁的也让把酱料分发给众人，他好心情地笑着，一边夹鱼肉，一边跟南理堂聊天说地。
　　“我在倒卖珍珠的时候曾去过东海，那里有一个叫做东郢的地方，东郢里有一个江湖名派，叫做风水教，寓意海上的风，洋里的水，他们的教主跟我交好，我们在一起喝酒的时候就喜欢吃鱼，那里的鱼啊，脆，韧，鲜，我自打尝过那里的鱼之后就瞧不上这里江上的鱼了……”
　　也让倒了一杯酒，丝毫不认为自己的高傲该收敛收敛。
　　南理慧津津有味地听着，虽然也让有时候会说一些她完全听不懂的话，不过她有临宁这个转话人。
　　临宁就着白米饭，慢慢地，她有了五分饱就不愿意下筷了。
　　南理堂并没有见过海，他也没有吃过也让口中的美味，在他眼里，只有他母后做的饭菜最好吃，可惜，这一切都不在了。
　　过了这个客栈，就是他们分别的时候了，是以这顿饭也算是他们的散伙饭。

　　在江边四人分路而走，南理慧看着临宁的侧脸，她巴不得飞回旧部，飞回自己曾经的家，可她心里也有对救命恩人的一丝不舍。
　　南理堂摸了摸耳朵，把一枚戒指摘了下来递给临宁，“殿下救下了我们兄妹俩，堂无以为报，这个是我们五胡王族的洗浴礼，我身无长物，身上仅有这个值钱的东西，日后殿下有什么需要堂效劳的地方，可凭借此物找堂，堂定会肝脑涂地。”
　　临宁看了戒指一眼，也让哈哈一笑，“你小子好不害臊，洗浴礼，那是你满月的礼物，你随身带的饰物，怎么可以随便送人呢？诺言在就行了，叔就是见证人，届时你要是食言，阿宁找我主持公道便行了……”
　　南理堂坚持把戒指递给临宁：“殿下收下便是，堂一诺，可值千军。”
　　临宁墨黑的双瞳看了看戒指，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收下了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