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猫宝鉴》佘九

25、苦命鸯鸯

　　与后院众人一样惊恐不安的，还有躺在地上的迟越。

　　一直以来，迟越心中的迟岁，向来都是热心肠，专注行医救人，这是他第一次在迟岁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他躺着的地方，刚好可以看到迟岁的侧脸。

　　刚刚王公子被咬得哀嚎时，迟越的眼神冷漠无比，甚至表情略微有些高兴的样子。

　　尤其是听到王公子的咒骂，以及众人的争执。他还明显扯了一下嘴角，是嘲弄的姿态，与他平日里表现出来的形象，相去甚远。

　　当然，迟岁并没有注意这微不足道的目光，是该他去阻止了。

　　毕竟后院无辜的食客与厨子也不少。

　　迟岁刚一落地大堂，饱受摧残的后门“嘎吱”一声倒下了。

　　唯一的屏护消失，原本抱有侥幸心理的看客们，纷纷朝后院的出口跑去。

　　要离开后院，就必然要穿过厨房，人群乌泱泱地挤进狭窄闷热的厨房通道，争先恐后地想逃出去。

　　一时间，整个场面乱成了一锅粥。

　　“谁踩我脚了？”

　　“别挤啦，别挤啦！”

　　“哎呀，快让开！”

　　…………

　　慌乱中，不少人被挤翻在地，后面不断有人踩着地上的人前进，生怕落在后面。

　　最开始，占据主场优势的厨子们，早已经跑的没影了。

　　当然还有一个没有走，就是新来的掌勺，那个脸上有黑色胎记的姑娘。

　　她站在角落，手上拿了个大铁勺，满脸茫然地看着大家在那条通道里挤。

　　这时，她看着门口晃晃悠悠进来了一个东西。

　　是狗！还是条大狗！

　　她最害怕狗了，现在她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猫耳朵差点没藏住。

　　可能是太害怕了，她甚至没有在第一时间逃跑，反而是面对这极端的恐惧，抡起大勺就像门口走去。

　　黑獒还没有反应过来，那股子无比鲜美的气味，突然出现它面前。

　　可没有来得及看清楚是什么，当头就见一个银白色圆溜溜的东西，朝脑门飞来。

　　嘭！

　　看上去比猪还要壮的黑獒，猛地就飞出了门外，落在了□□院里。

　　就连后来跟上的迟岁都诧异，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里还有高手？

　　不过没等他大展拳脚，救援的官兵也终于赶到。

　　领头的捕头道：“站好自己的位置 ，然后一起抛网。”

　　“是！”

　　在捕头的带领下，装备齐全的捕狗队，开始对这头大家伙进行了包抄。

　　由于脑门刚刚被抡了一勺，在冒金星的黑獒还没有反应过来。

　　乘此机会，捕快们很快将身上带的大网朝黑獒盖住，一人牵住一头的绳子，开始收紧。

　　等到明白过来的黑獒拼命挣扎，却已经成了瓮中之鳖。

　　这大网是上好材料制成的，不易腐烂 、不易断裂。对付猛兽什么的，根本不在话下，甚至其强度还能困住后天武者。

　　“上弩箭，废了这孽畜的四肢！”

　　见黑獒被困住，新指令下达。

　　话音刚落，众人齐齐架起弩箭，随着一阵“咻咻”的破空声。来自四面八荒的箭矢，狠狠地扎进了黑獒的四肢。

　　“嗷呜！”

　　听着黑獒的惨叫，不远处的迟岁表情冷淡，瞥了一眼生死不知的王公子，继续束手看戏。

　　仿佛之间，他察觉到厨房的窗户里，有目光正在打量自己。

　　朝那边一看，只见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正探出窗，偷偷往自己这边瞅。两目相接，那人又立马躲开了。

　　有些古怪，不过这么多年过来，迟岁一直都是人群的焦点，也就没有在意这小插曲。

　　而那个姑娘，则靠着墙蹲下来，嘴里碎碎念道：

　　“那是星官吗？这次可别认错了…………”

　　黑獒的抓捕相当顺利，捕快们很快将其制服，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抬起往衙门走去。

　　被咬和踩踏的伤者，也被及时送往了仙安堂。

　　原本抱头鼠窜的众人，见此恶兽已然被降服。便从角落里走了出来，拥护着捕快走上了街。

　　一时间围观者达上千人，在熙熙攘攘下，越来越多的人，呼朋唤友赶来看热闹，队伍还在不断壮大。

　　迟岁没有去凑热闹，而是返回了仙安堂，估计老爷子今天晚上有的忙了。

　　那恶犬的后续，迟岁并不感兴趣。他只觉得有意思的是：之前那只黑獒，在啃咬王公子之前，还特意在他腰间的香囊上嗅了嗅，却不知道为何，越嗅越加恼怒起来。

　　迟岁记得很清楚，之前与世子斗犬的时候，这王公子就是用腰间的香囊控制黑獒。大橘还说这东西臭，也不知道是什么物件。

　　趁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黑獒上时，迟岁顺走了王公子腰间的香囊。

　　他打算晚上回去研究一下，这香囊里头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这一次惨案，共死五人，受伤十几人，可以说是一场非常恶劣的案子了。

　　不过当今圣上不理朝政，连官都几乎不任免，更不要说区区几条人命了。

　　除了起义军这样动摇国本的事，能让皇帝上次朝，其他的，基本上都由内阁大臣在处理。

　　这个案子估计就在府中解决了。

　　迟岁在仙安堂得知，最开始被他施针的那个伤者，因为伤势太重而去世。他的内心也叹息了一声，随后专心帮忙去了。

　　深夜，经过大夫们忙碌地抢救，受伤的几人算是保住了命。

　　迟岁闹到三更天才到家，看着床上呼呼大睡的大橘，他掏出之前顺来的香囊道:

　　“大橘，你闻闻这个，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咕噜咕噜”…………

　　不为所动……

　　迟岁不信邪地戳了一下，故意把声音拖长:

　　“大~橘~~吃~饭~了!”

　　这句话正中密码，顺利打开了对方的“睡眠结界。”

　　“哪？哪有饭？”

　　“吃饭?大半夜的，你还想着吃饭，正常情况下，猫咪这个时间应该在捉老鼠!”
　　迟岁拎了拎大橘的后颈肉，发现又沉了几分，继续道:

　　“上次你不是说，王公子香囊的气味难闻吗，你再来闻闻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喵呜，所以你大晚上叫醒本喵，就是为了闻上次那个臭烘烘的气味?”

　　“当然，这东西能控制那条黑獒，断然不可能是什么无用之物。好大橘，你就帮忙分析一下嘛。 ”

　　面对迟岁的放软，大橘不情愿地凑上前去，浅浅地嗅了一下。似乎发现不对劲，又凑近了一些。

　　“喵呜 ，不是这个，这次和上次的完全不一样。”

　　“拿错了？”

　　迟岁提起香囊，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说道:

　　“不可能啊，明明是从那家伙身上拽下来的。难不成…………”

　　当天晚上，整个王家府邸都是灯火通明，毕竟唯一的嫡子受了如此重伤，不知是死是活，那有人敢睡啊!

　　房顶上，迟岁躬身带着大橘在屋顶上前进。

　　都快四更天了，东方天空已经泛起了灰白色。这王家也是望族，府邸不小，搞得他一通好找。

　　迟岁之所以熬通宵前来，为的就是之前那个香囊的事。
　　比较这样的情况下，如果被当作飞贼发现，可不仅仅是社死那么简单，可是要坐牢的。

　　皇天不负有心人，当迟岁摸不着头脑，在屋顶上瞎转悠时，听到了屋檐下传来的对话，那人还打着哈切:

　　“啊~ 哈~~你说这公子能醒吗？”

　　“这我哪知道？不过仙安堂的大夫说性命无忧，估计是没有大碍了吧。”

　　“但愿如此，不然老爷可说了，公子没命的话，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也得跟着去陪葬!”

　　“唉，别说了，管事的来了……”

　　迟岁也看不见底下是什么情况，只好继续将耳朵贴在瓦片上偷听。

　　来人听音色是个中年男子，先是低声训斥了刚刚两个婢女，随后说:

　　“你们别在这里乱嚼舌根，还不快去公子房间侯着!要是公子醒来看不见人，你们小心挨板子。”

　　“是是是，小人马上就去，马上就去…………”

　　听到此处，迟岁连忙起来，跟随着这两个人的脚步声，到了一个院子里。

　　门口的看守没有刁难，很快将两人放了进去。

　　迟岁趴在屋顶上，揭开了一片瓦，透过缝隙，看清楚了房间里面的情况。

　　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圈的王公子，正躺着一动不动，脸就像铺了粉似的煞白，床边还有两三个医侍侯着。

　　加上隔壁的丫鬟小厮，不由得让迟岁感叹:这王家不愧是开钱庄的，真的是有钱!!

　　“大橘，你有闻到那股子味道吗？”迟岁细弱蚊蝇地在大橘耳旁问。

　　大橘把粉色的鼻尖伸进瓦缝嗅了半天，摇摇头道:

　　“这里的确有那股臭味，但是那香囊应该不在这。”

　　“那会去哪儿呢？”

　　迟岁有些百思不得其解，按王公子的脑子，定然是不可能将如此重要之物丢失的，那能控制猛兽的香囊，到底在哪里？

　　“等一下，那个人身上臭味很大。”

　　大橘的突然发现，又吸引了迟岁的注意力。

　　“是谁？”他刚忙问。

　　大橘伸出毛茸茸的猫爪，指着刚刚在床边擦汗的粉杉婢女道:

　　“就是她。”

　　眼看着婢女端起水盆一个人离开，就在经过一处无人的院子时，粉杉婢女环顾四周，趁机躲到了假山后面。

　　由于光线昏暗，迟岁只见对方的大致动作，那女子从假山里掏出一个物件，随后快速丢到了一旁的鱼池里。

　　之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在粉杉婢女走后，迟岁从屋顶飞下，在水面捡起了还未沉下去的东西。

　　拿到眼前一看，果然就是那香囊，大橘捂鼻说道:

　　“呜呜……好臭，拿远点!”

　　迟岁将香囊收了起来，天色还晚，他刚刚准备离开，就放心有人来了，他只好挪身躲到了假山之中。

　　透过假山与绿植的间隙，迟岁看到:
　　来的两个人都是女子，其中一个还就是刚刚那位粉杉婢女。

　　两个人似做贼般四下张望了一番，就在此刻，迟岁突然脚滑，踩落一块石头。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让两个女子如同惊弓之鸟，回头看向迟岁隐藏的地方，呵斥道:

　　“谁! 是谁在那里?”

　　迟岁低头看了可大橘，挤挤眼。
　　领会了他意图的大橘，摇着头，一个跳跃钻了出去。在两个女子面前走了段安详的猫步，随后舔了舔爪子，叫两声:“喵~喵~”

　　见是只猫，两个女子的状态立马松懈下来不少:

　　“吓我一跳，原来是只狸奴啊，我还以为有人。”最先开口的是粉杉女子。

　　听她这么一说，另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轻笑道 :“我们两现在已经是杯弓蛇影了。”

　　“玉屏，那混账没有被狗咬死，周围人太多，我不好下手……”

　　那叫玉屏的蒙面女子，捂住了粉杉女的嘴，说道:

　　“红婳，我们逃吧！离开这里，如果那家伙醒了，发现是你调换了香囊，我们一定会被他折磨死的。”

　　迟岁躲在假山后面，观察着一切，心想:原来这个粉杉女子叫红婳呀。

　　也不知道她们与这“姓王的”什么恩怨。

　　就在他内心戏不断上演时，另外两人的谈话依旧在继续:

　　“可是现在外头，流民四起、兵荒马乱，我们两个女子去哪儿，怎么活呀？”红婳绝望地说。

　　“别担心，我打听过了，今天六更天有一个商队要去南方，给些银子就能跟着，。我们趁机混进去，离开了再说。
　　听说江南的天气要好得多，今年还没有旱涝天灾，勉强一下，还是能活下去的。
　　实在不行，我们做原本的营生，也能糊口，我拉弦，你来唱。”

　　说罢，两个人紧紧相拥。

　　离她们最近的大橘:“…………”

　　两人放开以后，又彼此亲吻在了一起。

　　大橘再次:“…………”

　　暗处，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迟岁，略微有些意外，不过也在他推断之中。

　　一开始，就感觉这两个人的氛围不太对劲。

　　两世为人，他什么样的都见过了，他也不恐同。只是这三种性别的封建社会待了十几年，让他习惯性的忽略了这群人。

　　在现代社会，所流传的古代同性之爱的故事中，女子之间的爱恋故事，热度是远低于其他的。

　　其实说白了，这依旧是整个社会把女人作为性客体来看待的结果。认为女人翻不了风浪，女同行为自然就无所谓了。

　　在这样一个将乱的世道里，这两个人的日子估计不太好过。

　　两个人，没有腻歪太久，便匆匆离去，行李已经已经提前收拾好了。

　　原本，迟岁是不想管这件事的，毕竟人各有命。

　　可不知道为何，他又继续跟着两个人。
　　一直确保两人上了商队的车，才离开。

　　有的时候，连迟岁自己也说不明白，自己是真冷心，还是假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