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锦》瑚萝北

6、第 6 章

　　风栩栩推开他，壮了壮胆子说：“神君，我是栩栩，是青丘的风栩栩。”
　　温予白的眼神，从不解到失去光芒，脸上的血色一瞬间都被抽走了，他抓住风栩栩的手腕，用灵识探查。不是他曾经熟悉的识海，风栩栩，不是温予白一直在等的那个人。但是他还是不死心，“你……跟长宁一模一样。”
　　然而，这一切，始作俑者不是温恒吗？风栩栩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温予白道：“这不是你的法术吗？你惩罚我溜进你的寝殿。”
　　“我不曾做过这些。”看温予白的表情，不似作伪。风栩栩想了一想，红着脸说道：“我…我看到过你藏在枕头底下的画，里面的人很好看。难不成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就化形成了她的模样？”
　　温予白颓然地倒在栏杆上，喃喃自语道：“是啊，只是一介凡人，她不会回来了。终究是我奢望了。”
　　风栩栩深呼吸了一口气，迎上风栩栩的目光：“如今我修成了这副模样，你会扒了我的皮？还是把我打回原形？”
　　温予白死死地盯着风栩栩的脸，举起手，指尖仙芒涌动，却始终没有落下，好一会，一字一句地说：“你顶着她的脸，别做坏事，别辱没了她的模样…她…她是一个极好的人。”
　　温恒眼睛里那簇亮亮的神采，消失了，他转过身，渐行渐远。
　　一副颓然心伤的模样，浑身上下都写着生离死别的苍茫。
　　“既然那么喜欢她，又为何跟别人有了婚约？
　　喊完这句话，风栩栩后悔得立时想把舌头给咬下来。从本质上来说，这个问题的答案跟风栩栩没有丝毫关系，也不知道是谁给了她勇气，一介没有修为的灵体，居然敢质问神君。大概醉意是会传染的吧。又或许，在风栩栩的内心深处，确实有些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然而温予白听了风栩栩的话，只是顿了顿脚步，便渐行渐远…
　　=看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风栩栩也开始不好受了，不知是为了长宁，还是为了温予白，亦或是别的什么…
　　还是沾了这张脸的好处的，之后无论风栩栩犯了什么错，板子总是重重举起，轻轻落下…有了温予白的偏袒，再加上涂山锦的疼爱，风栩栩在九嶷山几乎是横着走的，颇过了一段无法无天的生活，攀花折柳，翘课摸鱼，把九嶷山的长老尊者折腾得日日皱眉。
　　一日，温恒给小仙们指点功法，他的法器——透骨扇就放在案上。这是风栩栩一回这么近距离看到透骨扇，通体玉白，玲珑剔透，手不自觉地就伸向了它。谁知，触到扇子的那一瞬间，扇子突然跃起，半浮在空中，不住颤动，带起风声呜咽，悲鸣不已。
　　温予白赶到，收了扇，并未责罚风栩栩，只是看着风栩栩的眼神多了几分思考的意味。听闻那日之后，透骨扇竟然闭扇不出。…风栩栩也不晓得这小东西，气性这么大，但事情总是因我而起，且温予白待风栩栩这样好，风栩栩觉得有些对他不住，便想去跟他道个歉。
　　夜晚，风栩栩拎了一壶偷偷从凡间带回来的梨花白，去找温予白。在他殿内翻来找去，遍寻不着。最后离开时，不死心，又回头望了一眼，倒是在屋顶上瞥见了一个身影。我仔细看了许久，才确定那人是温予白。左右在寒潭边望月怀远的他也见过了，露夜坐在屋顶上，也无甚稀奇。
　　风栩栩翻身上了屋顶，把酒坛子递过去给他，欠身说道：“神君，那日是我不对，我不应该…”
　　他转过身，眼眸如月色一般溶溶，定定地看着风栩栩，思忖来须臾，便接过酒坛，复将食指压在唇上。风栩栩立即噤了声，见他没有不耐烦的意思，便大着胆子，在他身侧坐下。
　　他打开酒坛，淡雅的梨花香在夜风里悠然流转，与这霜色的月光倒是相得益彰。似是想到了什么，他弯起嘴角，淡淡一笑：“我和她也曾这样坐在屋顶上对着月亮喝酒…”
　　他伸出手，似乎想让月光停留在他的指尖，可是月色，又怎么会为了小小的神君停留，他弯起嘴角，落寞地笑了笑，最终又收回了手。
　　他回过头，看不懂的眼神望着我，说：“从前，她总是把家国大义挂在心上，一生中并没有多少轻松的日子，如果有来世，我倒愿意她如你一般，恣意潇洒，自由自在，没心没肺地活着…”他微微仰头，饮下一口酒，月色中的梨花香更加浓郁了，“也不知道她那瘦弱的肩膀，怎么就能扛住那么多。”
　　这番话，说得没头没尾，我却也明白，之所以能在九嶷山横着走，恐怕也是沾了那位长宁姑娘的光吧。“那她现世在哪儿呢？”
　　“十殿阎罗说她早已灰飞堙灭，永诀来世…我总也不信…上穷碧落下黄泉…我找了她多少轮回…可竟然连她一丝一缕的魂魄都寻不着…从前我做错了事，她总是在旁劝解一二，如今，即便我把诸天神佛得罪个遍，她也不会管我了。这些年，我愈发勤勉，总寄望着上苍念在我一片赤诚，能叫我再见上她一面，哪怕一面，往后这千千万万年的时光，我也就能捱得下去了…”
　　温予白抬起酒杯，轻抿一口，说不出的寂寥。风栩栩从来不曾见过这样的温予白，以往的他，公正严肃，无所不能里，透着一股子不问世事的淡漠。不像现在这样，有一种无边无际的孤独感。连坐在他身边的我，也不免心里堵得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就是不好受…
　　从那以后，风栩栩便也消停了许多，她想着既帮不上忙，便不能给温予白再添乱了，温予白他，其实是一个不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