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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

  •   是我,兄弟。必须要快,他们可能在监视着。

      地点还是巨山精神病院。一切如你所言,事态的发展超乎想象,并且越来越糟。

      我现在绝对是触犯了各种保密协议的条款,但是,说真的。操他们的妈。

      得想个办法挽救残局,人们正在受苦,而Murkoff在赚钱。

      真相需要被揭发。

      在组织完语言后,Finnur正抖动着腿,审视电脑屏幕前的这封邮件。

      这是他在巨山精神病院加班的第2周,公司的管控十分严格,却不限制员工与家人通话的权利。Miles和他都没有交流琐事的欲望,因此这期间,双方一直处于断联状态,但缺乏友人的陪伴对他而言还不算最难熬的。

      2周。他清楚的知道这之间发生过什么。就像邮件里所说的,一切太令他难以置信,他还是坚持至今。

      2周。他有幸能亲眼看见过病人是如何被插上呼吸器、然后又被强行塞进形体发生仪。嚎叫充斥着冷酷的回忆,每日如一。

      Finnur不是同理心泛滥的那一类人,但他有良知。当他在后台执行由他亲手完善的程序时,他便化身为Murkoff的刽子手,干着比切掉人类脑前额叶还要变态的狗屁勾当。

      他有幸见到那些病人是如何疯了的——绝对比他们以往更夸张、更歇斯底里。说真的。若不是亲眼所见,Finnur会以为自己来到了什么恐怖影片的片场,只不过他必须要配合所有人演戏罢了。

      简直是折磨。他叹了口气,如坐针毡。如今他已无心履行合同上签署的保密守则、甚至是品尝他桌旁的饮料。电脑屏幕的微光均匀地映在Finnur消瘦的面庞,他仍盯着待发送的邮件,手指悬停在回车键上良久。

      值得吗?

      目前Finnur所处的空间,是他不得不与Murkoff严密的安全监管极尽周旋才争取到的,是短暂属于他自己的私密领地——光是这样简单的行动,就足够被安上威胁的罪名而被公司任意压榨。

      关于软件工程顾问的蹩脚把戏能否愚弄始终使用顶尖技术的公司?他想赌一把。洋葱路由、防火墙…Finnur将力所能及的反追踪工作做到尽善。所有都是为了这封邮件,为了令他的内心饱受折磨的真实,为了那些不该承受磨难之人。他发现自己可以挣脱掉那套可悲的枷锁,像Miles一样酷——去他妈的对公司忠诚,让一切公之于众吧。

      被迫和过去的生活分割很可怕,Finnur清楚自己正在某种界限的边缘徘徊。一旦他的心变得麻木,他就不再是他,而是变成别人,一个不知道什么样的人……也许会变得像Miles说过的:冷血的办公室傻逼。

      理性和感性永远不被分割才能算作是人。Finnur很幸运,理智的天秤能令他时刻清楚自己的转变。那么,那些被他送进绞刑架的人呢?

      “谁在那?”突如其来的人声蓦地穿透引擎运作时的嘈杂,迫使他从自省之旅途返回现实。

      为了真相,一切值得,所以必须有人去做。Finnur咬着牙决定了。他在匆忙敲击回车发送的同时扭头,透过狭小的缝隙,他注意到门正半敞着。

      赶紧,再快点——

      他赶忙回看屏幕。该死的网络,必须要让Miles知道。Finnur在最后用力敲了几下回车键后,坚定而迅速地合上电脑推到一边。当他起身远离服务器的辐射和热气集中的秘密区域时,他发现自己身上汗淋淋的。

      “Richter?”

      敞开的门不仅给Finnur输送来新鲜的空气,还为他带来了短暂的凉——那可称之为是一种渗入内在的恐慌,因为此刻门前正站着一个极有可能发现他秘密的人。

      “他们传唤你三次了,那个引擎出现了紧急状况。”这个安保没有揪着他不放的意思,他侧过身站在门旁,给Finnur让路。

      Finnur不大自然地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广播仍孜孜不倦地传唤他,他需立刻赶过去,否则一切都会引起怀疑。

      他走了几步,又心不在焉地偏头,目光溜到身后依旧敞开的门和不打算离开的安保,他的心跳得更快了。

      现在没法处理掉“罪证”,该怎么办?即使是由他设置的手动无痕上网,也对太过明显的痕迹无能为力。也许怪在他的社交能力不足,2周的时间,他都没能和任何一个同事熟到可以相互借电脑,而现在躺在服务器室内的笔电是他的个人资产。

      好吧好吧。再快点,回来再想办法处理它。马上他就要面临全新的难题了。

      他顺着记忆中的路线前进,空气变得愈发寒冷,整个走廊除了一扇扇铁门就是几个站岗的,他早已习惯了这如同看守所一样的工作环境。随着最后一道安全门的开启,Finnur深呼吸着,暂且咽下所有焦虑。正巧的是,铁门后的现场已经忙碌到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他。

      他拧着眉头走到程序控制台前坐下,透过面前强力的透明屏障,位置正好能够看见形体发生仪器的状况。

      四个球形的容器围绕着中央控制设备,上方各挂着四个大型显示器。他环顾四周,两侧围墙的监控设备从他初来的当天就未曾关闭过,几乎每一个屏幕上都布满各种人脑的图像数据分析……那些一个又一个的失败品,今后还会又更多。

      “Richter,终于来了,你到哪去了?”他的迟到引起负责人的注意,而后者正从其余的事务中抽身。

      “功能成像界面无法与动脉自旋标记交互,我们把一个病人提前放出三十秒可我们还是对他的大脑一无所知。” 负责人转头对着Finnur持续输出关于情况是如何紧急。简而言之,所有人都在等待他来收尾。

      Finnur先是含糊地低声道歉,接着进行一系列的操作。现在他需要转移注意来稳固住自己的情绪,完成自己的工作而不打草惊蛇。他不停地自我麻痹,忙碌于键盘和屏幕之间。

      “我就知道会这样!你们的这些肮脏机器!你们他妈的这些机器!”

      当Finnur所写的模块正在加载时,远处的动静造成不小的干扰,吸引了包括他在内所有检测人员的注意。

      “我靠,他们把他带进来了。”负责人咕哝着,听上去十分不快。Finnur识相地没有过问什么,而是顺着众人视线的方向凝望。

      那像是一场微小的暴乱。躁动的制造者看上去并不容易,作为一个精神病人他有些强壮过头,因为此刻他被三名持枪的雇佣兵控制着,朝形体发生仪器的方向艰难行进。他不停地挣扎,咆哮穿透结实的屏障。

      救命,□□——不断被强调的这两个词语在Finnur的大脑盘旋。

      Finnur能够清晰感知男人的撕心裂肺。惨痛的呼声令他心酸难忍。他咬着嘴唇,看了眼屏幕上正在滚动的编译加载条,接着无助地扭头——负责人正如冰山般,不动且冰冷地注视着暴动,仿佛一个行刑人…仿佛那个男人就是一头待宰的羔羊。冷血的混蛋。

      “救我!不要让他们这样做!别让他们!”

      那个赤裸的男人影疯了似的突然冲向他面前的屏障,Finnur被吓得离开了键盘。他无意识地起身与之对视——现在的Finnur就和对面的那个男人一样,不知所措。

      “你!”男人以无助的目光紧紧地抓住他。

      “什么……”无形的紧缚感令Finnur喘不过气。他惶恐地推开椅子,后撤了几步,紧盯着男人,正如男人所做的那样——他们怀着各不相同的求助目光。

      “我知道你可以停下这一切!你得帮帮我!你必须…!”

      男人的目光一直紧锁在Finnur身上,他竭尽全力地摆脱身后几个雇佣兵的牵制,疯了似的连续几次用他那强壮的身体重重地捶打屏障。低沉的隆隆声令Finnur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颤抖,他的指尖颤动着,想要附在键盘上输入,想要让那双同样无助眼神不再紧握他,但他做不到。

      程序能够轻易伤人,可是援救的力量根本是微不足道。是的,即使那个男人能猜出来谁才是关键,他又能怎么做?

      这种情况兴许不是首次在巨山发生,却是他头一回遇到…发生这种巧合的概率究竟有多小?所以,直到男人被三个佣兵一齐控制回退、逐渐褪出他的视野时,Finnur的心脏仍旧因恐惧砰砰直跳。

      “嘿!给我冷静,这里是高级机密……”一个的安保拎起Finnur的衣领,朝他粗声宣告。尽管他看起来不比Finnur冷静多少。

      “这没什么的,特工。”就现在的时刻来看,宣告纪律并不恰当。负责人扶着Finnur的肩膀,让所有人意识到孰重孰轻,“Mr. Richter只是有点吃惊。我保证他依旧冷静而且热切地想要完成他的工作。坐好你的座位。”

      Finnur眨着眼,但没有彻底苏醒。回到座位上时,屏幕上的程序已加载完毕,远处的暴动不复存在。那个病人被塞进了形体发生仪中,而屏幕看不到任何显示状态,这就证明他的工作还没有完成。

      “Mr. Richter,再不快点我们就要滚蛋了。”Finnur恍惚着键入指令,启动了成像监视仪。

      “五、四、三……”在已无意义的倒计时中,动脉自选标记成功连接。屏幕前呈现出那张曾向Finnur呼救过的人脸,左下方清晰地印着一个名字,Eddie Gluskin。Eddie正悬浮在充满液体的空间内,看上去苦不堪言。红色的疹子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满他的右半边脸,用于呼吸的胶制管道连通在他的鼻子和嘴里,他的瞳孔在收缩与失焦之间循环往复,挣扎着,失去了意识。

      Finnur全程未置一言。他盯着屏幕里的男人,掌心沁满了汗,见证了如此可怖的结果,并且是由他亲手促成的。他目不斜视、悄悄地喘息着,仿佛在这之后的每一口空气都是被禁止呼入他肺部的。

      负责人针对Finnur的工作结果扔下一句干巴巴的感谢,没有波澜,语气永远是一副模样。他用身体横在屏幕前,示意Finnur立刻离开监测室。

      在返回服务器室的路上,Finnur恍惚着,仍迷失在不久前的离奇时刻,从一个思考坠入另一个。他感觉身体轻飘飘的,心却被两股奇异的引力紧紧地束缚,精神逐渐丧失平衡内外的力量,在沉默与发声之间摇摆不定。和以往不同的是,他当时确实想要拼命的做出什么,但思维的惯性始终在衡量中度过,使他清醒——他能做什么?他所能做的只能延缓那个男人进入棺材盒的期限,而为此他将会赔上自己的所有,那值得吗?一点也不。

      他承认自己现在正感到自责,同时也庆幸没有为那个可怜的男人做出愚蠢的行动——公然违抗Murkoff的严重性是不可言喻的。

      门口的安保不在。Finnur推开服务器室的铁门时,长呼出一口气,接着准备拐进藏着电脑的角落,打算处理遗留的新鲜罪证,事情似乎变得很容易。

      “介意让我听听你的课外故事吗?”

      当Finnur看到在暗处坐着的Jeremy Blaire时,他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甚至来不及回头,就立刻被来自身后的一股力量粗暴地推倒在地,在视线天翻地覆之际他才看到一票持枪的安保挡在身后。他刚挣扎着要爬起来,接着被一双手揪住衣领、被拽起来后再被扔出去,这使他的头部重重地磕在墙上。

      “Mr. Finnur Richter,咨询合同8208号,具备三级授权许可的软件工程师。你应该还记得我问过你——你会辜负我们的信任吗?可惜,看来你是不记得了。”

      Finnur无法听清对方在说什么,他倚靠在墙边,刚刚的眩晕短暂地麻痹了痛感,现在他的头开始疼了。

      “洋葱路由器、防火墙补丁…电脑却是你自己的,多么糟糕的决定,你竟然天真地以为这样就能够愚弄世界顶尖的生物辨别安全系统。”告密用的笔记本电脑脱离Blaire之手,在所有人面前被摔得粉碎,“脑洞挺大,Mr. Richter。何止愚蠢,实际上这简直是——疯了。”

      “你他妈才疯了……”Finnur打断他,费力地睁开眼,瞪着那只正居高临下的狐狸。他平静地喘息着,以怒火抵消着头部的刺痛,“你是不是能为了那个傻逼实验…不惜把你母亲也送进机器里面去,嗯?”

      “臭婊子。”Blaire咆哮着,还未等安保们动手,他就先踹向Finnur。他并非因为低等的侮辱所触怒,他想要面前这只挣扎的蚊虫清楚目前的形式,没人能在Jeremy Blaire的地盘嚣张。

      “在最后的关头垂死挣扎,你巴不得被送进去对吗Richter?以前在我面前你还能装的像是个人,如今已经疯癫到不可救药。不过别担心……”Blaire的嘴角扯动着,戏谑的弧度暗示着将有很多事情将会发生,“Mr. Finnur Richter已经病入膏肓,我相信他会需要进行一段时间的监禁治疗。噢…我是不是听到Mr. Richter说他愿意做M.E计划的志愿者?”

      “那正是我听到的,Mr. Blaire。”领头的安保在一旁附和着。

      “勇敢极了,真的,Finnur。Murkoff公司还有科学发展都会感激你的勇气与牺牲的。特工,或许你可以帮忙为Mr. Richter来一记强力麻醉?”

      一个拳头招呼在Finnur的脸上,他仰面倒地因为疼痛嚎叫,紧跟着又被一记枪托猛砸,他的脸贴在冰凉的地面,世界摇晃着变得模糊了。

      Finnur在彻底失去意识前,祈祷着Miles能够平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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