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橘》沐就

1、表彰大会

　　青春有着不可抑制的心动和一意孤行的前进。

　　————

　　“下面我们进行的是大会第三项：对上学期期末考试成绩优异的同学进行表彰！首先颁奖的是理科前十！”激动的女声通过话筒，清晰地传到每位同学的耳朵。

　　草坪上早已站得腿酸的学生勉强抬起双手鼓掌，虽然敷衍，但胜在人多，掌声很大。

　　一道道身影挺如松柏，微风之下躁动了青春。少年偶尔的交头接耳，或是不轻不重地给身前人一拳，惹得身前人反击。

　　每个年级的颁奖分开进行，今天的大课间只有高二的学生下来集合。不少学生唉声叹气，恨不得不来。毕竟他们也没得奖，就是来观看别人的优秀，自己除了浪费时间外，什么都无法收获。
　　或许会收获那么几秒的鸡血。

　　很多人都会选择带上小本子，看单词或者记公式，反正总要看点什么。在这种氛围下，莫名能激励自己的学习欲|望。
　　谁不想要那个红本本外加两百块的奖金呢？又或者放长远一点，谁不想出人头地？

　　读书并不是唯一的出路，却是目前看来成功率最高的一条路。或许以后满腹学识也免不了被生活所困，但是大学生活是许多拼搏了十二年的学子所期盼的。
　　毕竟从小老师就说：上了大学就轻松了，大学有很多好玩的。

　　即便这几句话已经骗不了十七岁的少年们了，可依旧诱惑着少年们撒着青春的热血向前拼搏。

　　站在最旁边的班级就是喃高的尖子班，几乎是齐刷刷地低着头，看着手里的知识小本本。

　　而站在最末尾的少年哪怕是微微低着头，也比旁人高上两分。他的黑发不长，甚至可以算是寸头。露出的白皙脖颈，被阳光烘烤着。
　　少年的手指翻动着薄薄的小本本，很快找到了选修七的单词。

　　陶誉现在是烦躁的，春日十点时分的阳光已经有些烫人了。他看着手里的单词本，看久了脖子疼，眼睛也难受。不得已，抬起头活动筋骨。
　　领导人的激情讲话属于轮番上阵，而他们只能一直站在这里听，偶尔还要配合地鼓掌以免冷场。

　　本是洁白的纸页，在阳光的随意打滚下，染出淡黄色，跳出有节奏的音律。

　　主持人的声音还在继续，依次念着名字。而理科年级第一的名字却让陶誉愣住了身形。甚至忘了自己还在活动脖子，就这么维持着诡异的姿势。

　　“高二十班甘橘，高二一班陶誉……”

　　他甚至在听到自己的名字时都没有回过神，直到身后的班主任喊了他一句，他这才稳住心神，将单词本放入校服口袋里，大步走向主席台。
　　陶誉没有跑，但步子迈得很快。双手放进衣兜里，不自觉抓紧了单词本。他的心脏跳得很快，周遭的一切变得有些模糊。

　　直到要靠近主席台时，透过桌前老师忙碌的身影，他似乎能看见缝隙后的一抹浅绿色。

　　喃高的校服是浅绿色，衣领又属于浅蓝色，很多高三的学长学姐甚至把衣服洗成了白色。

　　颁奖老师看见了他，连忙催促他上去。可少年依旧不急不缓，只是步子跨得大了些许。

　　甘橘发觉一道视线粘着自己，转过头时正好与那人四目相对。那时的阳光惹得人烦躁不安，可正跨步走来的少年穿着浅色校服，晃动的衣摆间似乎带着清凉的风。

　　DNA会替自己寻觅良人，所以才会有一见钟情。
　　如果甘橘不是理科大直女的话，那么这一幕一定会让她心跳加速，慌乱地移开眼。
　　可惜她一根筋，面对走上前来的人，她毫不怯场的回望少年，目光清澈，坦坦荡荡，没有一丝心动。

　　那道目光里充满了探究，她揣测着是不是她抢了他的第一，惹人不快了。
　　不过就凭这点肚量，迟早会被人超过。承认别人的优秀，才能让自己变得更优秀。

　　陶誉站到了甘橘身边，两人之间隔了一拳的距离，宽大的袖摆会因为风的舞动而交叠在一起。两人弯腰接过老师递来的荣誉证书，不忘说一声谢谢。
　　拍照时，陶誉的眼神随意落在某处，最终不自知地落在身旁人的浅绿色校服上。

　　又是那道目光……甘橘的目光也偏向陶誉，试图探寻今天的异常出于何处。她不免疑惑，自己今天是有哪里不一样吗？还是陶誉不对劲？

　　随着快门被按下，一张照片定格在两人略微靠近的一瞬间。

　　直到合照结束，甘橘找了条近的路，撒腿跑回了自己的班级。
　　她远远便看见班主任笑着，邀功似的举起荣誉证书晃了晃，最后才觉得不好意思，遮住了自己脸上的笑容。

　　甘橘正准备跑到队伍中间去找慕柏悦，结果才走到队伍的开始，就被女同学拉进队伍。四五个女生伸长手搭在甘橘身上，嘴里嘟囔着：“沾沾喜气，考上大学，一年不吃橘子。”
　　甘橘对于这种事情早已经见怪不怪，还附和道：“一年不够真诚，两年还差不多。”

　　等那些女生终于大发慈悲放过她，她立马弯着腰从班级间隙里跑到慕柏悦身边，从慕柏悦面前的缝隙挤进去，嘿嘿笑了两声。
　　慕柏悦眉目之间带着淡淡的笑：“你也就趁着今天班主任高兴，才敢这么放肆。”

　　甘橘拍了拍自己怀里的红本本，扬起头微微挑眉，“西西今天可长脸了。”
　　毕竟年级第一出在了普通班。

　　西西是指班主任，班主任全名叫方盛西，大家背地里给他取了个爱称：西西。
　　这个爱称除了没在本人面前提过，基本上所有人都知道，包括其他科的老师。

　　其实甘橘的成绩一直很好，保持在年级前三十，但是高中已经过了一年半的时间，她没进过年级前十，更别提年级第一了，所以上学期的期末考试真就是意外。
　　甘橘倒是不在意名次，而是在意第一名的四百块钱。

　　至于甘橘为什么在普通班，仅仅是因为高一开学考试期间发烧，考得一塌糊涂。后来高二时她舍不得这个班，开学考试故意考差。

　　甘橘的身子微微往后仰，偷偷摸摸地聊天。“等发奖金了，我请你吃饭。”
　　慕柏悦属于冷淡型，应了一声便不开口，安安静静地听着甘橘讲一些乱七八糟的小事，一张嘴吧啦吧啦讲个不停。

　　方盛西终于忍无可忍，从队伍前面走到队伍中间，不偏不倚正好站在甘橘身边。
　　原本聒噪的甘橘一下子静了音，良久，还是小幅度跺了跺脚，忍不住问班主任：“我什么时候可以拿到奖金？”

　　方盛西弯着眉目看向甘橘：“你就是为了钱才格外想考年级第一吧。”
　　甘橘连忙阻止方盛西接着说下去，开口道：“老师，你可别给我画大饼，我的人生目标很明确，就图钱。”

　　方盛西的年纪并不大，二十七岁，免师研究生刚毕业就接手了她们，学生日常和他开玩笑他也不生气。
　　不过好好的一年轻小伙，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和四五十岁的老教师一样，总是给学生灌鸡汤。劝解学生要好好学习，世界这么大，走出去看看。世间很美好，不要辜负。

　　最皮的就属甘橘，自然而然被他灌了很多鸡汤。好在甘橘是无神主义者，不然一定会被方盛西念得立地成佛。
　　甘橘不爱喝鸡汤，她喜欢现实一点。

　　甘橘每次做题时都在寻找最优解法，简单直接。这种思维不知不觉中也影响她的为人处世，所以甘橘不喜欢给现实添加一些修饰语。

　　现实就是现实，它才不会因为一些人的善良而变得富丽堂皇，总有角落不被阳光庇佑。

　　“那你活得挺通透。”
　　甘橘难得不好意思，扯开话题继续她最关心的问题：“所以到底什么时候能拿到钱？”
　　方盛西背着手准备往队伍后面去了，老神在在：“晚自习下了去，少不了你的，小财迷。”

　　甘橘感慨：“晚自习啊，还要这么久。”

　　其实甘橘家里并不穷，而甘橘也并不真的掉进钱眼里去了，只是心里的那份成就感。
　　那四百块钱是她努力的结果，见证了她一年半的高中奋斗时光。

　　颁完奖就散场了，老师拿着话筒喊着：不要挤，有序退场！”
　　甘橘挽着慕柏悦的手，顺着人流移动。

　　一个男生突然冒出来，站着慕柏悦身边，不要意思地露出浅笑，喊着：“柏悦。”
　　甘橘看了眼，是钟然熠。

　　钟然熠简直就是甘橘小时候的噩梦，纯纯一个混世大魔王，以捉弄甘橘为乐趣。
　　不过钟然熠属于那种只能他自己欺负甘橘，旁人气着甘橘了都不行。

　　后来，这个小混蛋喜欢上了慕柏悦，开始发愤图强，和慕柏悦一起考进喃高这所市重点高中。
　　可惜慕柏悦是个天生冷淡的人。

　　以前甘橘看小说的时候觉得那些不苟言笑的主角很扯。每个人都有七情六欲，会哭会笑，重情重义才是。
　　但自从甘橘遇到了慕柏悦，才知道真的会有人天生冷淡，对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可以抛弃，哪怕是她自己。

　　钟然熠的出现让甘橘又开始胡思乱想，然后她松开了抓住慕柏悦的手，给两人创造独处时间，自己一人随着人流移动。
　　出了操场的门，路就变得宽敞和多了起来。甘橘选了最远的那一条，慢慢踱着步。

　　其实甘橘一开始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接近慕柏悦，觉得自己傻乎乎的性格能捂暖慕柏悦。她希望被拯救，也渴望拯救别人。
　　傻得过头。
　　后来事实证明她确实可以稍微让冰融化，但慕柏悦是座冰山，没人能永远忍受极寒，一辈子都在试图让冰山融化，除非那人是个傻子

　　然后她发现钟然熠就是那个傻子。

　　甘橘突然知道为什么钟然熠能靠近慕柏悦了，因为他和自己一样，都是傻乎乎的一根筋。
　　慕柏悦只会喜欢心里没有弯弯绕绕的人，她看得太透，所以满身防备，不许别人靠近。

　　不过不排除钟然熠在装傻，但是甘橘自欺欺人地想着：钟然熠就是傻子。

　　甘橘胡思乱想着，等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又绕到了操场上方的篮球场。
　　高一高三的学生在这里打篮球，也有刚刚解散的高二学生加入，不过因为没有位置了，只能到处找熟人挤一个篮筐。

　　甘橘一眼就看见了放在石凳上的荣誉证书，红本本下面是叠的整整齐齐的外套校服。
　　甘橘的视线在篮球场寻找着，很好奇是哪位，可惜没有看到熟识的人。毕竟年级前十的人一般都很爱学习，哪怕是吃饭都得带着一个小本本，现在这么好的学习时间，谁会跑来打篮球？

　　想不通，她便不再想，找了条近路回教室。

　　一回到教室，甘橘将红本本放入书包，便进入学习状态。
　　一不留神时间就溜走了，夜幕降临。

　　夜晚来临时是悄无声息的，三栋教学楼窗口的光随着日落而明亮起来。

　　等到第一节晚自习下，甘橘终于坐不住了，起身就准备下楼去年级部。
　　就连喝完一口水，准备拖堂的老师都只能笑着说一句：“下节课再继续，休息。”

　　甘橘倒不是故意不给老师面子，她向来尊师重道。可是他们班没有下课喊起立的习惯，老师在喝水，她以为老师不讲了。

　　年级部大概有两间教室那么大，甘橘站在门口不敢进，不知道现在来可不可以。毕竟她以前没考过年级前十，没来过。
　　后来陆续有人下来，看着他们闲庭信步的样子，甘橘才想起那些尖子班的人在十班的上面，多一层，来得慢一些。

　　而且现在就显得她没见过钱一样，虽然事实就是她确实喜欢钱。

　　跟着别人一起进了高二年级部的门，甘橘看着身边的那人签下自己的名字，才发现是一班的陶誉。
　　她和尖子班的人都比较熟，毕竟总是在一间教室考试，而她又爱交友。但是她和这个陶誉真的不熟，一句话都没说过。

　　甘橘久闻陶誉的大名，常年霸占年级第一的宝座，但是陶誉和慕柏悦一个样，生人勿近。
　　只要是陌生人，哪怕甘橘已经和他同班考试无数次，路过他身边无数次，这人都没有抬起头正眼看过她一次。

　　在今天早上的颁奖礼上，是两人第一次对视。
　　而现在，是第二次。

　　两人对视，这次是陶誉挂上淡淡的笑，说着：“同学，好巧。”

　　被陶誉这么一笑，甘橘这个话痨一下子红了脸，不知道说什么，慌慌张张地写下自己的名字，接过老师递过来的钱，连谢谢都忘了说。
　　走了两步，甘橘又觉得不理人很没有礼貌，她的话痨和胆大让她停下脚步，转过头看向跟来的陶誉，笑着附和道：“嗯，好巧。”

作者有话说

　　如果喜欢，希望收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