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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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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你都没吃东西?”浣花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聊着天。
摇摇头。
“对了。”浣花忽然把五月精灵叫出来,问它,“她现在不能提愿望吗?”
五月精灵大声冷笑:“呵呵呵,就她现在这样,你有本事把她的声带修好嘛!本来就很生气了,又被你提出来,好可恶啊……”
“我能代替她提愿望吗?”
“当然!”它笑眯眯地鞠了一躬,“不可以。”
浣花嫌弃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山寨精灵,把它摁进精灵球里去了:“那就没什么了,你回去吧。”
“喂!我才刚刚出来没多久啊!”它嚎叫着抗议。
“嘘,别说话。”浣花忽然意识到什么,赶紧用双手捂住精灵球的发声源。
“怎么啦?”
“阿柚睡着了。”她转过头,看了看熟睡的柚白。
柚白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头靠在了墙壁上,红眼睛的布偶兔子乖顺地躺在她的手里,耳朵耷拉着,做了一个好久以来都没有过的好梦。
她在梦里会想些什么呢?浣花有点好奇,忽然想差使五月精灵跑进她的脑袋里,但最后还是习惯性地想要找一件衣服给她披上,然而找了半天,却发现没有任何多余的衣服。
浣花想了想,把湿漉漉的绒毛披肩取下来,盖在她的腿上。
就这样好了。
她看着柚白,不由自主地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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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好几天过去了,柚白还是那个声带撕裂的柚白。
这天浣花是被她摇醒的。她揉了揉眼睛,双手撑着地坐起来,问她:“你不舒服吗?”
柚白指了指自己的嘴。
“你能说话了?”浣花很惊喜地站起来,头猛地撞上天花板的残骸,于是又坐下来。
她摇摇头,凑近她,想要对她说话。
我饿。
浣花根据她的口型读出来了,有点焦虑地说:“可是我没有吃的呀,怎么办?”
柚白的眼泪漫了出来,指着嘴巴的手指死死不放。
浣花忽然想起来了,柚白从上次吃完行李箱里的最后一个菠萝包之后,就一直没有吃过东西。
自己好歹在逃亡的过程中找到过一个野餐篮子,里面装着陈面包。她吃了好几个,本来想要存一些给柚白的,结果中途面包都掉了,现在她什么吃的也没有。
她知道,柚白遇难之后变得特别乖,不到饿得头晕发慌的地步,绝对不会提任何要求。
“你等着,我出去找。”浣花牵了牵盖在柚白腿上的披肩,然后冒着风暴和飞旋的碎片跑了出去。
“食物,食物……”她在各种废墟堆里翻找着,终于找到一块有点发霉的长棍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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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霉点全部抠下来,然后带着硬邦邦的面包回到了墙角。
飓风把所有完整的东西都撕成致命的碎片,浣花每走一步都感觉要被卷上天。
“给你一半。”
柚白来不及说“谢谢”,抢过属于自己的那一半面包,才朝浣花笑了笑。
浣花看了一眼手中的半截面包,正准备咬一口,忽然瞥见柚白的面包塞满了整个腮帮子,她努力把面包吞下去,然后可怜兮兮地盯着浣花。
她吞了一口唾沫,然后把自己的面包又掰成两份,给了柚白一份:“这个也给你吧。”
柚白一口就吃掉了。
“真可怜……”浣花也一口把面包吃完,拍了拍手上的面包屑。
柚白用手指把包裹着伤口的布条卷起边边,然后又放下,在吃完面包之后总觉得挺愧疚。
她想问:“你这几天吃过东西没有?”
她想问:“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讨厌?”
但她知道就算自己能说话了,也不会说的。她已经想好了,如果能够给她三秒钟的说话时间,她只要说一句话。
一句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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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几天几天地过去,她们终于知道了,那块法式长棍面包是附近唯一一个食物。
如果还想吃东西,必须走很远很远的路,而在飓风和海啸的天气下,多走一步路都无疑是致命的。另外,如果走得太远,很快就会迷路。
当然,五月精灵可以天不怕地不怕地出去找食物,但是她半透明的手什么都搬不起来。
柚白特别饿,几乎能够出现幻觉,但她知道自己连站起来都困难,更别说出去找食物了。上次浣花出去寻食的冒险她也知道,于是她就算饿死,也无论如何都不肯说了。
“你一定要没事。”浣花知道哭没什么用,但还是不争气地哭了。
柚白努力把眼睛张开,眼睛“骨碌碌”地看着她。
五月精灵战战兢兢地对浣花咬耳朵:“其实,还有一个方法能让她活得久一点。”
“你说,我可以试。”
“人类的血液和食物一样有营养,你可……”
浣花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它:“你让我把自己的血喂给阿柚?”
“其实,我们也可以想想其他的方法。”五月精灵抱歉地笑了笑,“吓到你了,不好意思。”
柚白还是看着她,并不知道她和它在聊些什么,只是好奇,但是没有力气去听。
浣花咬咬牙:“没有其他的方法了。”
“要不算了吧,万一你失血过多……”
“失血过多就怪你出的烂主意!”浣花把手伸到外面,抓起一个空的香槟酒瓶,然后把它照着墙狠狠一砸。
听见“哗啦”一声,酒瓶瞬间变成玻璃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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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花把其他的玻璃碎片清理出去,选了一块还算锋利的,然后紧紧咬着牙,把它靠近自己的手臂。
柚白忽然明白了什么,拼尽全力坐起来,想要阻止她,但是来不及了。
她用力把玻璃碎片插进手臂内侧,然后,在小臂上划出一条长长的血痕。她没有那么坚定的决心,玻璃碎片在手臂上走走停停,每一次停下,浣花就疼得一阵抽搐,咬着牙,接着往下划。
血很快就涌了出来,很多很多,像阿尔卑斯山顶的雪水,一刻不停地流至卷起的手心,再从指缝里挤出来,石板上都是斑斑驳驳的血迹。
“喝掉它。”浣花命令,把手身到柚白嘴边。
你别这样,你别这样……柚白的眼泪一下子流出来,她拼命摇着头,往后退,直到脑袋抵到了墙,还在使劲往后躲。
浣花大声说:“你快点。”
柚白无声地流着泪。她不能说话,只能绝望地摇头,一点作用都没有。
她喝不下去。
“我命令你!把它喝下去,要不然你会死掉的!只能这样了,我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啊!”
浓郁的血腥味终于顺着嘴唇流入了口腔,流进喉咙。
柚白轻轻抓住她的手臂,低头吮吸着手心里的堆积的血水。
咸涩的腥味把柚白的眼泪更凶狠地逼了出来。
血慢慢地流干,红色的伤口触目惊心。浣花疼得浑身都在发抖,她望着依旧低着头的柚白,用细柔的声音问:“你……好了吗?”
柚白用力点点头,忽然一头扑进她怀里,紧紧抱住她。
她终于开口,用沙哑却幼弱的嗓音,说了十几天以来的第一句话:
“世界那么大,有你就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