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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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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精祭女?”浣花眯起眼睛,试图在记忆中寻找这个名词。
“她不在这儿,但我有她的火种。”Sweetie哼了一声,伸手掏口袋,不久就拿出一个干净的棉布荷包,递给仲夏夜王子,“上次礼拜五离开黑森林的时候,就把这个留给我了,说权当纪念。”
“的确只算是一个纪念品,这么一点,或许还不够用。”他抽掉棉线,浣花凑过去看,棉布里只有两个遍体漆黑的燧石,如同乌鸦羽毛的碎片,只有半个指甲盖那么大。
“怎么用?”
“点燃,然后烧毁一棵树。”仲夏夜言简意赅。
浣花刚准备伸手,他就把手往回一缩:“但是,我帮你也需要代价。”
她皱了皱眉:“你要我做什么?”
“把‘深海’补好,放进荷鲁斯之眼。”
“我只有‘深海’的残片,它在你手上。我记得本体在你这儿。”
仲夏夜的睫毛抖了抖:“失窃了。”
“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但是你得找到它。把残片放上去,它就会解封。但我无法再用半个仲夏夜种族的神力重新封印它,也没办法控制它的灵力,只能把它交给上帝了。”
浣花:“你是说,巨人伊密尔?”
“是的。”
“为什么?”
“因为当‘深海’重新交付给荷鲁斯之时,和平岩就会重现,所有灭亡的生灵都会重生。当初那场森林大火已经把仲夏夜毁了,尽管我是它们的领袖,但我可没法背负毁掉整个种族的罪名。”
“造成森林大火的是礼拜五。”Sweetie补充。
“礼拜五也是我的女仆。”他叹了口气。
“能让亡灵重生……包括那些早就消失的光精灵吗?”浣花望了一眼蓝水晶,神情里藏不住的惊愕。
“不错。”仲夏夜王子把蓝水晶从地上捡起来,递给她,“‘精灵对往生毫不知情,只有神庭预见,只有神庭在乎,只有神庭有所准备’,是女先知伐拉的预言,如今就快生效了。”
这句话怎么那么熟悉啊……她再一次眯起眼睛,却无论如何都记不起来。
柚白如同受伤的小动物一样蜷缩在角落,浣花转头望了一眼,心脏猛地一跳,抓起蓝水晶,站起来:“好,我以我的灵魂发誓,把‘深海’重新归还荷鲁斯之眼,但你也得保证阿柚,活下来。”
“我发誓。”仲夏夜三指并拢,然后把棉布给了Sweetie,“她知道怎么做。在荷鲁斯苏醒之前她会一直跟着你,帮你寻找失落的‘深海’。”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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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棵吧,看起来挺结实的。”Sweetie摸了摸老根盘桓的古树,然后点燃火种,往树根一丢,踩了几脚,整棵树瞬间被火焰裹挟。几秒钟后,树干就被烈火烧出了一个洞。
“走进去。”
浣花看着身边掉下来的炙热的死枝,眼里闪过一丝害怕,脚尖停了一刹那。
可是,只有九天了。
她咬牙闭上眼,横下心往前一跨,脚下踏空,整个人就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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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什么都看不见。就像爱丽丝掉进兔子洞的伊始。浣花细数着自己的心跳,忽然发掘脚下的悬空开始一点点坚硬起来,变成了一小片陆地。
视野逐渐清晰起来,她能摸到身后的门。转头看看,残破的门如同中世纪写实画的画框,外面是荒草和古树的残枝。浣花掩上门,转过身正准备往前走,忽然听到石头碎掉的声音,才发现再往前就是深渊。
“啊!”她惊叫了一声,眼前一阵眩晕。
就像是,往下掉,直到老死了也再也见不到陆地。
浣花逼着自己往深渊远处看,借着微弱的光亮,发现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也有一块天柱般的陆地,像是悬崖边的巨石阵,从地心直直地往上。
其实也就和自己的膝盖那么高。
一条巨蛇的脑袋慢慢从黑暗中探了出来。“初次见面,我叫尤蒙加德。”它说。
“这里是血族冥朝吗?”
“不,再往前走一段路才是。”
“我怎么走?再往前走一步就是地狱。”
“是啊。”巨蛇吐着信子,几乎就要碰到浣花的脸。她能听见它的叹息。它的眼睛和她的脑袋差不多大,黑得就像脚下那片见不到底的深渊。眼角是龟裂的纹路,蛇皮是烧焦的死绿。
“是啊,是啊。”它重复到,“明明走出地外一步就是地狱,浣花,为什么你还想要出去呢?”
蛇牙上还有残存的血渍,浣花手心的蓝水晶一直在不停地痉挛,她伸手触碰它的獠牙,蘸了一点鲜红的颜料,在左颊抹出一道印第安的妆纹:“我不怕地狱。”
巨蛇的形状在黑暗中一点点隐去,取而代之的是插在岩石上的蛇纹巫杖,看得出是纯金锻造,红宝石镶在蛇的眼睛上,巫杖上清晰地刻着:
TAKE ME
浣花把它从石缝中拔出,前面断断续续的巨型红岩铺成了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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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花做了一个只有柚白才会做的梦。无边无际的黑暗一层层裹着,她被塞进了一个满是垃圾袋的箱子,身边只剩下黑。脚下只有一根不坚固的钢丝,走错一步就会死。
那条通往血族冥朝的巨石阵和这个梦毫厘不差。
岩石逐渐平坦起来,她往前望去,一簇盛开的红玫瑰恣意生长在血族冥朝的土地上。
“这里就是血族冥朝的入口了。”蛇说,“老实说,我活了几万年,从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大活人,主动来血族冥朝送人头的。”
“别废话。”
“好啦,好啦。这些红玫瑰是伊密尔的血,是死亡女神赫尔精心栽种在这里的,她会送每个进血族冥朝的人一枝,你也可以要一枝。”
“我不要,你带我去死尸之壑,快点。”
“不摘玫瑰花就看不到入口哟。”蛇说,语气里似乎藏着一丝挑衅。
“那你给我摘一朵吧。”浣花有点不耐烦,她的血管还在痉挛,心脏似乎自从进来之后就再也没跳动过,她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生命的迹象了。她试图掩盖。
“你那个……那个柚什么的,嘶。”
“阿柚,柚白。”
“对,柚白,你觉得她像哪一朵红玫瑰呢?”
浣花这才好好看了看这些岩石上的玫瑰,每一片花瓣都是凝固的血滴,那么鲜艳妖冶,她把手腕割破了都没有这样的血色。
“阿柚的玫瑰花没有刺。”柚白单纯可爱的脸蛋浮现在她的脑海,她不禁扬了扬嘴角,“从来没有。”
那么温柔的白兔,除非是粉刺,她一根刺都没有。
蛇沿着浣花的脚踝来到了玫瑰丛中,她恍惚中听见它满是讥讽的嘲笑声。
“哪朵玫瑰没有棘枝呢,我给你挑一朵刺少的吧。”
下一秒,蛇就折断玫瑰回来了。浣花俯下身,把红玫瑰拿起来,手指一下子就被它的棘枝割破了。
怎么这么锋利。
她的眼睛有点刺痒,于是顺手揉了揉眼睛,根本没意识到用的是拿着玫瑰的右手。手指上的血渍擦过眼睛,脑袋忽然发出一声可怕的爆裂声,刺痒感变成了灼烧的痛感。
“怎么回事?”浣花惊叫,双眼疼得如同发了炎,眨眨眼睛,两滴眼泪就掉到了地上,泪水如同燃油般着了火,火苗簌簌地往身上窜。
她丢掉玫瑰,四处看看,玫瑰丛旁边的岩石似乎多出了一条路,赶紧往路上跑,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往下掉,一边掉,一边在四周留下火种。
不久之后,伤口终于不那么疼了,可周围拥挤的红岩却被湮没在了一片火海中。
她的眼泪犯下的罪孽。
蛇还在原地,一步都没跟上,早就葬身火海,被烧得焦黑,死了。折断的玫瑰也死了,但剩下的红玫瑰却在熊熊大火开得娇艳欲滴。
左颊上还残留着卡尔蛇牙上的血,也被烧得隐隐生疼。红岩已经被烧得滚烫,在其中穿梭的时候,难免会留下几道烧伤。浣花手心的水晶似乎挤出了两滴水,但她心知那是她手心的汗。
两鬓的发梢湿得往下滴水,紧紧贴在脸颊上,耳鸣声不断,让她痛苦不堪。
“阿柚……”她轻声唤了一句,脚下的岩石忽然裂开,浣花两眼一黑,掉进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