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4、（Ⅵ） ...
-
酒瓶落地炸开在柚白的耳边，她猛地惊醒，下一秒就被席卷而来的狂风猛地撞到一边。
星冕号上的船员一片混乱，“船要沉了！”不知谁喊了一嗓子，让她彻底清醒过来。
“怎么了？”她抓住一个水手。
水手的头发被雨水打湿，紧紧贴在脸旁，显得混乱不堪。他飞速瞥了她一眼，然后手忙脚乱地比划：“商船在十分钟之前撞上了暗礁，船身破了个洞！”
柚白抓起包裹就要逃。
“欸，你去哪儿？”水手抓住她，“跳海？这里离骆驼利亚岛还有三十二英里！”
她张了张嘴，飓风就从耳朵里灌了出去。
“鱼眼睛！”白天的那个水手发现了角落里的柚白，指着外面的一堆货物，“去把它们扔到海里去。”
柚白才懒得理他，结果他的下一句话让她彻底改变了主意。
“如果船沉了，我们都得死。”
跑！
她一个激灵朝货物飞奔而去，使出吃奶的力气搬起一个箱子，越过栏杆将它甩出去，然后开始拖第二个。货物和集装箱一样重，但她跑得像狗一样快。
在搬第五个木箱的时候，脚下的木板已经和烂泥一样了，她脚下一滑，整个人就被甩出了栏杆。“救命！”柚白死死抓着船上的木箱，整个人悬在半空中。她下意识往下望，海浪如树下的鳄鱼般触目惊心，几乎在舔她的脚背。
“救命！”她声嘶力竭地尖叫着，但是船上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救我！”
飓风要将她吞噬。
没有人救她，她只能自己救自己。
她咬咬牙，抓住一架破碎倒下的栏杆，扭曲铁片和掌心的血水熔化在一起，将她吞进冰与火之间死亡的翅膀。
不行，我不能死，我要活着。
柚白歇斯底里地尖叫一声，一股吸血鬼的力量将她托上了岸。
距离她脚尖三英寸的地方就是地狱。往外走一步就是地狱。她撕下一条袖子，包扎好手掌，没有丝毫犹豫地奔向第六个木箱。
“救命！”一个船员发出一声凄厉的呼救声，然后是人们扑过去抢救。抢救无效。他的脑袋被飞来的木刺扎穿，两侧都有一个深深的洞。
伴随着一声巨响，已经卸掉船帆的桅杆轰然倒地。船身如摩托车拐弯时候的那样倾斜下去，几乎能直接侧翻。柚白站不稳，整个人连带满身的包裹都滑向一边，砰的一声，脑袋撞在货物的棱角上。
她疼得咧了咧嘴，伸出一只手往脑后探去，却因为重心不稳猛地掉进甲板上的一个裂缝，手里还抱着一个木箱。
等到她开始恢复知觉的时候，船已经沉了。
手中的箱子已经被撞成了碎片，里面的威士忌瓶相撞而碎，黑色的酒水在海面上扩散开来，碰到海上浮尸的时候酒绕开，如同埃及士兵被红海海啸全军淹死那样，海风呼啸，星冕号已经沉底。
箱子还漂浮在海上，柚白用尽最后一口气保证自己不松手，被海潮卷来卷去。
只要不松手，她就有救，毫无疑问，就如同她能找到浣花。
她从未这样确切过，确切地好像信仰。
@
等到她因为剧痛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她动了动手指，手边是杂草与沙砾，身边是大片的大蓝鹭，栖息在密布的水草中，在沙滩上寻找着东海岸的贝类。
这是一个岛屿。
柚白嘤咛一声，挣扎着坐起身，双腿的剧痛让她不时皱起眉头。她将裤脚提起来，浮肿的左腿已经血肉模糊，在白色的海浪下如同星冕号那样病态又臃肿。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坐在水里。摇摇晃晃地，她支撑着站起来，忽然感觉自己左边比右边矮了一截，才发现自己的左腿骨折了。
杂草中有两块鸵鸟蛋大小的石头，她费力地伸直腿坐下，忍痛用石头卡住自己的左腿，然后猛地将身体往反方向一掰，扭曲的腿“咔哒”一下就被强行扶植了。
她惨叫一声，强忍着眼泪，将湿淋淋的水手服脱下拧干，用布条和冬青树枝把左腿绑起来，一瘸一拐地朝小岛伸出走去。
柚白检查了自己的背包和斜挎包，苹果少了几个，布偶兔子也遗落在了远海，西西里橘灯因为泡在水里已经灭掉了，需要重新找无根草点燃。
阳光逐渐刺眼起来，小岛开始升温。她走了很久又累又饿，于是靠着矮树桩坐了下来，擦了擦苹果，啃了一口。
苹果稀烂。
她才想起这些苹果都已经在海上泡了好久了。
“呸呸。”她把苹果从包里全都抖出去，然后环顾四周，看看有没有什么食物。
咦，蘑菇。
她从树干上摘下一朵红蘑菇，看了两眼，心想大概是有毒不能吃的，就又丢掉了。
爬上树，除了干瘪的毛毛虫在蠕动，就只剩下一些酸掉牙的小果子，还都只有指甲盖大小。柚白心算，已经快入冬了，大多数食物要么就被吃了，要么就被花栗鼠贮藏起来了，留给她这位逃难人民的只剩下残次品和废品。
她重新捡起撒落一地的苹果，抠掉差不多烂光的部分，咬了一口。她本来以为自己能愉快地用完午餐，但是在牙齿触碰到烂苹果的一瞬间，眼泪就掉下来了。
浣花不会给她吃烂苹果。她知道她的腿受伤了，就会费尽心思地找食物，替自己打猎，然后带回一只塞满松露的小松鸡，或者一只烤小猪。
收回想象，柚白意识到自己需要找一个窝，等冬天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