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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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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角鲸在水星以萨湖的边界停了下来,长鸣一声,纵身一跃,而后沉入水底。
“我不认识这儿。”柚白一招手又要把它叫回来。
“我认识。”浣花把她拦住,指着不远处的一片山林说,“穿过那座山丘,就是白鹿巷号街。”
柚白大失所望:“兜兜转转这么一大圈,到头来你还是打算回去?”
“你听我说完。”浣花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穿过白鹿巷号街,就又是夏日森林了。如果你想重头再来,再找一遍伊密尔巨人或者绿杉谷的话,我可以陪你。”
“仲夏夜恶魔的那块大蓝水晶已经被烧毁了吧?”柚白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守护灵。
“应该不会。”
“万一我们再费劲去一趟,但是一无所获怎么办?”
“你怕?”
“去就去。”柚白拍板定案,迎着落日唱歌,走向山林。
浣花看着她幼稚无聊的背影,眯起眼笑笑:“你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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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不深的一片树林,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白鹿巷号街和远方的街区在黑夜中闪着灯火。
柚白大大咧咧地往前走。
“注意脚下。”保姆浣花提醒她。
她视她于无物,继续苦恼地想着忘掉的下一句歌词,一不留神,脚下一滑,就扑倒下去。
“阿柚!”浣花抓住她的手臂,却已经晚了。柚白之球轱辘轱辘滚了几圈,就没有生息了。
“阿柚!”
“我……在这。”柚白躺在地上起不来。
“我说了要注意脚下!”浣花气急败坏地把她扶起,“你有没有受伤?”
“我的腿……”
“你的腿怎么了?”
“好像崴了一脚。”柚白像个瞎子一样摸黑,在腿上摸来摸去,忽然摸出满手湿漉漉的东西,“血!流血了!”
“试试看,能不能走路?”浣花提出一个问题。
她摇摆着站起来,立刻有倒了下去。
问题的答案已经很清楚了。
“背我。”柚白赖皮地伸出手,抱住浣花的大腿。
“松手。”
“背我。”
“你不松手我怎么背你?!”浣花气哄哄地吼到。
“你,你别这么凶,你这样超凶的,你不能这样对一个伤员……”柚白委屈地撅起嘴,但是一看她甩手就有要走的意思,立刻把手松开了。
浣花因为惯性往前一个趔趄,差点也摔成粉碎性骨折。
“你干嘛?”
“我松手了。”
“……”浣花憋好半天都憋不出一句气话,只能狠狠叹一口气,蹲下来,“你快上来!”
“你好凶啊。”
“阿柚上来吧,我背你。”她的每个字都饱含贤妻良母的隐忍。
“噢。”柚白欢欢喜喜地抱上她的脖子,头埋在她的肩窝里,看着她站起来,一点点往山下走,嘴里又开始哼歌。
叮,理智减九百九十九,快乐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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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街上好安静啊。”柚白伸出手往前一指,“那个大概是你的房子吧?过了这么久,我都不认识了。”
“你别动,再动我就背不动你了。”浣花的声音从身下传来。
柚白悻悻然收回手,“好吧。”
“你变重了。”
“瞎说,我今天没吃晚饭。”
“你真的变重了。”
“我就是变重了!压死你!哼哼。”柚白张牙舞爪地低下头看浣花。
浣花脚步一停,柚白就“通”地摔下去。
还好还好,除了屁股,其他的地方都没有受伤。
她气哄哄地站起来,指着她的鼻子就是一顿大骂:“你干嘛?不知道特殊伤员特殊对待吗?有一点同理心没有?知道我的屁股才刚刚痊愈吗?”
“到家了。”
“咦?”她顺势抬起头,黑夜里的房屋灰蒙蒙的,每栋都一样,根本看不出区别。
“从后门走。”
“?”
浣花非常之心安理得:“我把钥匙丢了。”
“丢哪儿了?还能找回来……”
“垃圾桶。”
“啊。”
两个人来到后门,后门紧锁着,撞都撞不开。
柚白老泪纵横:“又要睡大街了吗?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抱抱亲爱的桥洞了,它已经不是我的安身之处了,我又要重新找被窝了……”
浣花伸出手:“发卡。”
“嗯?”
“你的那个发卡,给我一下。”
“哦。”她乖乖照做,从头发上取下水晶熊发卡,不知道浣花要干什么。
浣花手嘴并用把发卡中的铁片抽出,将铁片卡进紧闭的窗缝中,左手手腕一转,往下一翘,窗户就“吱呀”一声打开了。
柚白鼓掌:“浣熊厉害,虽然和我比还是差了那么一点,但是你能做到这样也是实属不易了。问一句,你什么时候会撬锁的?”
浣花低头想了想,把铁片重新别回水晶熊中:“在洪水里把你从笼子里救出来的时候,我就会了。”
“原来如此。”柚白感慨。
“你进去吧。”她把窗户打开了一点,手往里一指。
柚白抓住她的手指,往自己腿上的旧痕新伤一指:“看到没。”
最后还是浣花把一吨重的大象抱进了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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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一跨进窝,柚白立刻被久积的尘灰呛得东倒西歪。
浣花咳嗽两声,二话不说,抄起扫帚开始整理屋子。
“浣熊,你没回家的时候,想不想白鹿巷号街啊?”柚白坐在曾经米迦列小姐坐过的藤椅上,有点局促,左扭右扭,总感觉不舒服。
浣花把抹布丢在一边,嘴里咬着一根发圈,熟练地把头发盘起。
“说啊,想不想。”
“你非要我说的话,”她眼睛里的灰色一点点蔓延出眼眶,直至全身上下,“白鹿巷号街是不怎么想的,但是我想挪威的孤儿院了。”
“……”柚白无话可说,只能叹口气,想站起来安慰一下她,却又立刻被人叫停。
“坐着,别动。”浣花止住她,“别走太多路,对腿不好。”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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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很晚了吧?”柚白有点小声地问了一句。
浣花抬头望着西沉的月亮把街道撒得一路细碎珍珠,点点头,把手擦干,走进浴室:“阿柚,过来洗澡。”
柚白刚准备站起身,就第二次被人叫停。
“停水了。”浣花失望地走出来,薅了薅刘海,“我没回来很久了,别人就把我们这家的水断掉了。”
“对了,我想到一个问题啊。”她突发奇想,“你这么久没回来,不会有小偷光临吗?”
浣花笑:“这是贵族街区,哪儿来的小偷。”
想了想,又补充:“除了你,哪儿来的小偷。”
“也难怪,当初和我抢面包的流浪狗,大多几年前还是贵族的宠物。”柚白觉得也有道理,“不过,为什么有些晚上,我也会碰到抢劫的?尽管他们最后都变成了被劫的。还有呢,白鹿巷号街乞丐也很多。”
“大概是从其他街区来的吧,不会停留很久,就会走的。”
“除了我。”她补充。
“哦,对,除了你,他们也都不会傻子一样停留在这里。”
柚白下意识开口:“如果你当初选择执意留在白鹿巷号街的话,我也会留在这里当一辈子的小偷和乞丐。”
浣花薅头发的手慢慢落下来,捂住了脸,停顿了几秒钟,才深吸一口气将手放下来。
眼睛有点湿润。
她其实很庆幸自己所有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