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爱丽丝》罐装世界

33、终末

　　“我知道阿雪不喜欢别人强迫你，但我实在不能看着阿雪在我面前选择我走过的，错误的路。”
　　“何况，你并不是真的绝望。还是有那么点喜欢这个世界的吧？如果不是这样，你就不会留在这里这么久了。”
　　“阿雪之所以选择自杀，只不过那是最简单的一条路，仅此而已。”
　　“只要给阿雪一个信念，阿雪就能为此改变。只要坚信一个念头，所有事都会不同的，不是吗？”
　　大片的光点在少女身后四处飘散，如同神女的光翼，又如通往冥河的无形之桥。
　　“那阿雪就为了我活下去吧。”
　　“我希望阿雪能自己找到幸福的生活，即使一个人也能活下去，不为他人而笑。希望阿雪能找到你爱的人和爱你的人。”
　　“一直，一直幸福地活下去。”
　　爱丽丝虚托着我的脸，被光点照耀下，半透明的脸上洋溢着温和的笑容。
　　我在那足以将人溺毙的温柔下屈服：“我可不知道能不能做到那样啊，简直是童话。”
　　“会的，童话也是人创作的。”爱丽丝偏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光，带着肉感的侧脸在混沌的黑夜与大片割出光亮的微小光源的融合中显出几分成熟。
　　“阿雪，我要走了。”
　　“给予我一个在轮回中不迷茫的信念吧。”
　　“告诉我遗忘了的名字吧。”
　　我回想起来自遥远记忆中那清脆的童音，我于此似乎又看到那个穿着红裙的小女孩，火红裙摆一转，恰似牡丹绽放。目光延伸开，却是一朵浅淡颜色的昙花，在点点荧光下暗香独立。
　　我忽地将眼前白裙的少女拥入怀中，这是一个没有实感的拥抱，如同抱住了一片寒流。
　　心口像是贴住了一大块冰，连同四肢都僵硬了。我却只想着以前闲聊中爱丽丝说过肌肤接触能感受到我的温度，如此能让她温暖一点就好了。
　　“阿雪真暖和呀……”如同叹息般，爱丽丝轻轻感叹道。
　　“不要忘记我。”我收紧手臂，拥抱一片虚无，“李君欣。”
　　“嗯。”爱丽丝低声应答，最后说，“阿雪，再见。”
　　怀抱里的光像四散的萤火虫，瞬间溜走了。那一刻无数的光点晃花了我的眼，炫目的颜色使眼泪随之落下。绮丽奇艺的灵魂照亮了我的发，我的眼眸，以及腮边的透明泪滴。
　　它为一切注入了属于自身的色彩，例如曾经的黑暗，彷徨，和过往的梦，也许还有今后的命运。
　　我的女孩为我留下了她的心愿。
　　我将会用一生去实现它。

　　两年后。
　　黄色的灯光下原木色书架满满当当的摆满了书，淡淡的墨水气息弥漫在寂静的空气中。一个扎着马尾的女人撑着下巴看书，不时抬头望望书店情况。
　　她一身清淡的颜色，棉质布料的衣服是宽松而不过分的合身版型，头发长度刚好能在脑后扎成一个短短的马尾。她长得普通，混入人堆也难以辨认，甚至说不出一个确切的特征，如同路边无人知晓名称的小花。
　　小店来的顾客并不多，倒是清闲。女人看累了书，便挺直腰板活动下肩颈，而后趴在柜台上注视着门口过往人群。
　　一道道身影，高矮肥瘦各个不同的人从这里来回走过，橙黄绿青蓝紫，各色衣服简直可以合成一道彩虹。唯独红色少见，那张扬的色彩难以驾驭，自然罕有人穿。
　　再见不到红裙的少女，亦不会有哒哒的小皮鞋声。
　　她的爱丽丝消失了。
　　顾雪这么想着，依然维持趴在桌上懒懒的一滩，表情不变。最深处隐隐的疼痛却提醒着她，从未忘记那个少女。
　　顾雪深吸一口气，正准备缓缓吐出，此时跨进店门的矮小身影令那口刚进到肺部的气体瞬间从鼻子里喷了出来。她愣了一下，稍微抬了抬脖子，然而在短暂的惊讶后，又懒懒地趴了回去，语调平平地说道：“稀客呀。”
　　黑袍的死神仍是那副小孩子的模样，时光在他身上留不下一丝痕迹。他拄着那根比身长还高的镰刀，来到柜台前，面无表情阐述来意：“她已经转生了。”
　　顾雪听了这话，垂下眼帘沉默了一阵，才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说：“嗯，那挺好的。”
　　她空茫地望着近在咫尺的只刷了一层清漆的柜台，那原木的纹路使她看了很久，以至于死神无声无息地走了都没有发觉。
　　在不同的家庭，不同的环境，不同的人群中长大，即使是同一个灵魂，也不会是那个人了。
　　再也不会见到你了。
　　爱丽丝。
　　现在的我是否符合你的期望呢？
　　不，错了，不应该这么想。
　　顾雪笑了笑。
　　是现在的我，符合自己的期望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她的人生还长着呢，如果这样就满足了，那岂不是太危险了。
　　顾雪从抽屉里抽出一张信纸，写起信来，这是她两年间一直在做的事情。
　　她首先写下爱丽丝的真名，李君欣。五音纷兮繁会，君欣欣兮乐康，多动人美好的名字。
　　转世之后，希望你也能像上一世那样快乐健康。
　　“最近也很闲，老板总是调侃说不知道哪时就倒闭了，我分明看他一点都不着急。我过得很好，吃得也很好，甚至有些过于好了，胖了不少。所以最近在跑步，没想到吧，我可健康了。
　　我买了个超大的熊玩偶，晚上能抱着它睡觉，软乎乎的，超级可爱。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在夏天买它，电费很贵，我都不舍得开空调，床上一摆这么个东西真的很热，逼迫我开空调。我床也很小，它占了一半。
　　可能是它太可爱了吧，它一定很受欢迎，我看到它时，只剩它一只熊孤零零地摆在那里，很可怜的样子。就像我。所以我买了下来，这样我们两个都不孤单了。晚上开空调睡觉很凉快，虽然电费多了，但睡眠质量好了。突然想起来，我小时候也很喜欢大大的玩偶，可从来没有得到过。我的愿望不止清单里的那么少，人是要慢慢才能发现自己内心的愿望的，实现自己愿望的过程也是活着的意义之一吧。
　　能遇到你真是太好了。
　　我总是这么想，虽然失去你很伤心，非常非常伤心。但我还是想说，能和你成为朋友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