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爱丽丝》罐装世界

3、扫除

　　一觉睡醒，神清气爽……是不可能的。之前集聚起来的疲劳怎么可能来一个久违的自然醒就全部清除，今天也是一如既往的腰酸背痛，但心情格外的好。
　　我慢吞吞地睁开眼睛，盯着雪白的天花板迷糊了好一会儿。在软绵绵的被窝里，身上盖着久违的空调被，好像置身在云朵中一样，让人不想起床。
　　是难得的开空调的一天，虽然出租屋里自带空调，但开启它的时间很少，原因很简单，电费贵。看着空调上显示的24度和洁白的外壳，真是令人心情愉快。想到以后也不用担心空调费，尽情地开空调，心情就更愉快了。
　　“阿雪，早哇！”说实话，当一只幽灵以人类那种完全不透明的身体在半空飘来飘去的时候，总有种随时会掉下来砸扁你的恐怖即视感。
　　但现在心情很不错，我也就耐着性子坐起来，和爱丽丝道了声早安，才吐槽说：“你能不能不在我头顶飘来飘去，虽然你不担心走光问题，我也是有点介意的呢。”
　　“啊！”爱丽丝如梦初醒般叫了一声，红着脸……换了身裤装。
　　幽灵换衣服还真是方便，身上发个光就换了身装束。某种意义上还挺像魔法少女的。
　　不得不说，爱丽丝确实长得很漂亮，现在换了身长T恤配短裤的随意搭配仍然让人感觉清爽大方，如果活着的话应该是那种很受欢迎的人生赢家吧。
　　像每个班都会有的那种女孩，家境好长得也好，身边永远不缺朋友，无论是男朋友还是其他朋友。那样子的人性格不会差，但我永远不会成为她们众多朋友之中的一员。她们所谓的朋友，可能一升学就不知道忘到哪里去了，然后又会有一个个被她们称为好闺蜜的人。
　　爱丽丝具备那种女生的一切硬件，我一向对那种人抱有小小的敌意，不会去做什么不好的事，也不会去亲近她们，其实说白了就是嫉妒。
　　但爱丽丝还是和她们不同，那种女生从来不会对我这类没有利用价值，如同透明人的平庸之人表露出过多的善意。而爱丽丝一开始就对我有着莫名其妙的喜爱，这点虽然很奇怪，但我也不会刚认识就对向我散发善意的人产生厌恶。
　　“嘿嘿，今天正好是六月一号呢，是儿童节哦。”为了掩饰刚才的窘迫，爱丽丝立刻转移了话题。她的脸上还带着未消散的红晕，在毫无瑕疵的白皙肌肤上显得可爱极了。
　　在这个年纪还会脸红的人，确实是十分可爱。
　　不对……
　　我突然想到一个被我忽略好久的问题：爱丽丝到底几岁？由于我的同事大多是同龄人，而且现在十六至二十三岁的女生很难准确判断年龄，所以我习惯性地认为爱丽丝与我同龄。但仔细观察，爱丽丝的相貌和行为动作，都不像二十岁的人。
　　“哦，我知道是六月一号，然后呢？对了，你多少岁啊？”我顺势问出了问题。
　　“诶……死后还是死前的年龄啊？死后的我没记耶……死前是十七岁。啊不对！我刚才不是想讲这个的！我刚刚想说的是……”忽然想起自己想说的话的爱丽丝插着腰，一副气势满满的样子，大声说出让我震惊得忘记吐槽她未成年的话，“我们要大扫除！”
　　哈？
　　大扫除？
　　扫除什么？什么扫除？为什么要扫除？怎么扫除？
　　“为了让你在剩下的时日里过得舒服点，大扫除是第一步。”乱用字词的爱丽丝拍了拍我的肩膀，俨然一位指挥官在哄骗炮灰，“我也会帮你加油助威的啊。”
　　“加个鬼啊！说白了就是在一旁看着我一个人累死累活地打扫卫生吧。”
　　“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嘛，而且身为一个可怜的小幽灵，就算我想帮你也无能为力啊。”
　　我翻了个白眼，还是下床刷牙洗脸去了。其实我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讨厌大扫除，事实上，以前就不断想过要好好把家里弄得整整齐齐的。但这种想法往往在实施之前就被各种各样的事情打断了，有个人监督自己也不坏。
　　打扫这种事，在动手之前很抗拒，开始之后却渐渐乐在其中了。毕竟把自己的房间弄干净，是件令人享受的事情。特别是打扫时遇到的一些小惊喜，比如找到好久没找到的东西，发现以前随手乱扔的零钱，以及……久远的记忆。
　　在打开那个从床底拽出的许多纸箱的其中一个时，我不由愣了一下。这些铺满灰尘甚至还带着蜘蛛网的纸箱，连我都忘记里面装的是什么了，只有依次打开，一一整理。等到打开一个褐色的硬纸箱时，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本小学的毕业照。
　　看到这个我就瞬间记起了这个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了，我一样一样拿了出来。小学毕业照、初中毕业照、职中毕业照、一个千纸鹤、一罐星星瓶以及很多张贺卡。
　　毕业照之外的东西都是小学同学送的礼物，也就那个年龄才会送这种没有意义的纸制品了。贺卡上的字迹很是稚嫩，歪歪扭扭的字上寄托着满满的心意……至少字迹的书写者写下的那一刻是真心实意的。至于现在？送和收贺卡的双方都忘记了对方的相貌了吧。
　　令人怀念的东西，但并不令人感动。因为再也回不去收礼物的那个曾经，礼物的双方再无接触，那就不是值得怀念的东西了。
　　不过是嘲讽我现在多么失败的垃圾。
　　当时把这个盒子带回来的我，是怎么想的呢。已经无法回想起当时的心情了。
　　我只知道，现在的我，会把这个盒子和这个盒子的装的东西都扔掉。
　　……虽然这么说，但我犹豫再三，还是把那三本毕业照留了下来。等老了看看自己过去的样子也好，抱着这种想法，尽管我无比清楚，留下一样东西，就会有无数不该留下的留下。
　　我还是不舍得。
　　那些东西被我扔进垃圾袋里，很快就被其它要扔的垃圾淹没，看不出一丝痕迹。扔掉时也会是这样，可能那时候我就会忘记垃圾袋里有它们的存在，之后就是遗忘得一干二净。人就是这样，如果没有契机，大脑里关于那样东西的记忆就永远不会再出现。
　　无论是事物，还是人。
　　我也是这样，消失在许多人的记忆里。
　　把那些以前随手乱扔的东西放回原来的位置，整个房子看起来干净了不少。接下来就是扔掉没用的东西了，扔东西也是打扫的乐趣之一呢。
　　首先整理的是书柜，说是书柜其实只是与桌子相连的几排书架而已。架子上摆的多数是旧书店买回来的书，我买小说一般都去旧书店，毕竟旧书店便宜很多，而且运气好的话还能淘到九成新的书，很划算。但因为工作，我已经很少看书了，回家只想着洗洗睡了。现在摆脱了工作，这些书还可以卖回给旧书店，再买一批书回来看。
　　书架上还有几本书是小时候爸妈买的，他们很少给我买书，所以书的数量一只手就可以数得出来。而且都是一些像《爱丽丝梦游仙境》、《假如给我三天光明》这种我现在已经不看的书，我还在书上写了名字和笔记，这种书还是不要卖给旧书店的好。店主会不会收是一回事，一想到别人会看到我小时候乱写的东西，就觉得很羞耻啊！
　　这几本书还是扔掉好了，我将书扔在地上，打算等下拿垃圾袋把它们和其它不要的垃圾一起装起来。
　　一下子变得有些空荡荡的了，扔掉了好多东西。不过空荡荡的……不是很好吗？之前爱丽丝说的愿望清单，也是将心变得空荡荡的做法。把所有未了之事处理掉，让心灵空无一物，这就是实现愿望的意义所在。
　　剩下就是扫地拖地，最后再扔几大袋垃圾就大功告成了。原本我还想着要洗被子来着，但打扫完就没那个念头了呢。
　　我一边扫地一边考虑今天午餐吃外卖还是泡面，完全没注意爱丽丝的去向，毕竟爱丽丝一早上都是个窝在沙发对着电视哈哈哈的该死的复读机。
　　我整个早上都深切体会到了以前妈妈搞卫生看到我的想法，我能活到现在可真不容易。
　　此时，爱丽丝看着那袋放在我房间里还没来得及扔的垃圾袋，在一大堆杂物里，那本《爱丽丝梦游仙境》露出了一角。
　　爱丽丝默默捡起那本书，嘴角仍含着一丝笑意，而那笑到底是嘲笑还是冷笑，抑或什么都不是呢？
　　她圆圆的杏眼从空无一物的书架上扫过，她走过没有摆放任何装饰品的书桌，指尖拂过净色的床单，将手里的书塞进了床垫下。
　　书被掩藏在靠墙的床脚处，严严实实地露不出任何一个角。爱丽丝抚摸着灰色的床单，回想起垃圾袋里看到的未开封的相框盒，乌黑的发丝从耳后滑了下来，遮住了少女的脸庞，自然也看不到她的表情，只听见少女低沉的气音。
　　“你连一点想要的回忆，都没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