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望·双生》 莫莫紫

1、冬日温暖

　　Part 1 东方璃落
　　一杯咖啡冷了，总有另一杯在炉上沸腾。相遇的时刻，让我们互相温暖。
　　（一）
　　天，很蓝。
　　是那种非常干净的蓝，纯粹而哀伤，像眼泪。
　　常青藤缠绕着欧式廊柱，灿烂的阳光在上方折射出斑驳的剪影。皮靴在石路上叩出些微的声响，我听见自己轻快的脚步在廊内回荡。
　　走过一个转角，推开画室的木门，浓浓的暖意扑面而来。
　　陌生的女孩坐在角落，指间的画笔在纸面流泻出优美的线条。白色高领毛衣、墨色棉质短裙，极尽简约的冬装包裹着她纤细的躯体，有卓尔不群的气质，高贵傲然。灰呢大衣安静地置于膝边，她凝神专注地看着画纸，精致的脸庞平静柔和。
　　我走过去，在她身旁支起画架。
　　她侧过头望向我，目光含着淡淡的抗拒。黯淡的黑色双眸，隐约透出琥珀的光彩，有华丽的苍凉与妩媚的沧桑，以及铺天盖地的落寞。
　　没来由地心疼，没来由地想去温暖她。
　　我向她粲然一笑，伸出手：“东方璃落。”
　　“……沫樱，欧沫樱。”凉凉的手犹豫着握住我的手。
　　她微笑，及腰的卷发在脑后高高束起的马尾在阳光下闪烁清冷的光芒。
　　欧沫樱……
　　从这一刻开始……
　　我会守护你……
　　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
　　让你……
　　不孤单……
　　一望无际的薰衣草连成一片如梦似幻的紫色，仿佛渗出香甜的芬芳。手指抚过顺滑的纸面，她颤抖着垂下眼帘。
　　难以名状的悲伤在画室弥漫。
　　窗边透明的鱼缸内，透明的水流动，透明的鱼儿自由游戈。它有透明的鳞片，透明的血液在透明的血管奔涌。募然回首，看见她透明的笑意。
　　鱼在水里哭。
　　恍惚间认为，鱼儿晶莹的泪水会漫溢出狭小的鱼缸，打湿画着薰衣草的画纸，将画室泛滥成紫色的忧伤海洋。
　　我从她面前抽掉画纸：“不要再去想了。”
　　她愣忡地看着我。
　　环住她瘦弱的肩膀，我在她耳边低语：“沫樱应该画她认为幸福的事物，这样会越画越幸福的！”她眼中闪着星芒般的泪光，良久，轻轻地点头。
　　“这是沫樱对我的承诺，要好好记住。”

　　“美术是一门高雅的课程，是不容亵渎的艺术……”课堂，新编来的教授在讲台上滔滔不绝。
　　左边，沫樱仔细地为画作上彩。
　　挑选出一支合适的铅笔，继续完成尚未终结的线稿。手机隔着薄薄的牛仔裤在此时突兀地震动。五彩的炫光屏上，小小的白色信封跳跃着三个熟捻的霓虹字。

　　放学后我去接你。

　　是蓝瑾悠。
　　手机在我的掌心收紧，灵活地动一下手指：好。然后发送，传来成功的指令。
　　忆起很小的时候，每天下午放学都会在校门口看见一个高挑的身影在等我，和我并肩回家。随后我们躺在他房间的木地板上，闭着眼睛用同一副耳机听同一首歌。
　　水一般的年纪。
　　十几年的邻居，青梅竹马的伙伴。
　　所以当有一天他在冰点屋无比认真地对我说“璃落我喜欢你”的时候，没有任何争议地便接受了他的表白。
　　是的，我喜欢他。
　　不知是第一次看见成为邻里的他，还是与他听歌之时，亦或他说“我喜欢你”的一瞬，我确定我喜欢他。
　　恩。
　　蓝瑾悠，我很喜欢，你。

　　（二）
　　蔚蓝的海水里，小美人鱼寂寞地仰望天空。
　　我在画作的左下角签上自己的名字，连同沫樱的画作一起交给教授。
　　东方璃落。
　　这是我的名字。
　　我对别人说起这个时，总是说：东方的东方，琉璃的璃，落雪的落。
　　充满生机的名字。
　　因为东方，是太阳初升的地点。
　　整理好画具，背起画夹问一旁的沫樱：“今晚要和我一起么？”她摇摇头，抱歉地朝我挥挥手离开了画室。
　　是顾虑什么吧……我暗自思衬着，走出校门一眼便望见了身形修长的少年。
　　蓝瑾悠坐在单车上，微笑：“璃落，想去哪里吗？”
　　“DEEP BLUE。”我坐上单车前面的横梁。
　　他的眼中闪着亮灿灿的笑意，脚一蹬地面，出发。
　　车速很快，迎面而来的风将我的长发扬起，几缕发丝拂过他的面庞。他伸手拨开挡住他视线的发丝：“真是，乖乖坐后面不久好了。”我在他有力的臂膀间偷笑。这是我小小的心机，他的手臂圈着我，其实有一种被他抱在怀里的感觉，甜蜜而安心。
　　酒吧并不远，一会儿就到了。他牵起我的手进酒吧。
　　他的手很温暖，很宽大。我的手被他握在手中，心像一汪湖水泛起点点涟漪。
　　精巧的奶白咖啡杯，浓稠的Cappuccino，银白的小勺，一丁点儿也不愤怒或颓废的酒吧，有我所钟爱的低调。
　　蓝瑾悠是不喝Cappuccino的，那甜腻的卡其色是女孩子喜欢的。他喝Espresso American，气压式咖啡。
　　我喜欢的是有涵养的男生呢。想到这点，我就会眉开眼笑起来。
　　酒吧终日有音乐，王菲的《流年》。寂静的歌声在酒吧内日复一日地流淌。
　　忽然想起欧沫樱，今天才认识的女孩子，却感觉认识了很长时间。她笔下美丽的薰衣草花海，剔透的笑容，都属于痛苦又快乐的回忆，本应埋葬的记忆……
　　欧沫樱……
　　不知为什么……
　　竟会常常念起她……

　　柔软的绒毛触碰我的手腕，一只布艺小猫映入我的眼帘。纯黑的毛，憨憨的浅棕色双眸，卡哇伊小猫抱着白色的心形枕头笑得无邪而天真。
　　“真可爱。”我侧过头，看到蓝瑾悠有红晕的脸。
　　“喂，那个猫是能叫的。”

　　“我喜欢你。”
　　我把黑色小猫抱在怀里，心里涌起蜜糖融化般的喜悦。闲暇的时候依旧去他家，像从前那样和他躺在地板上闭着眼睛用同一副耳机听暴暴蓝。

　　“蓝瑾悠。”
　　“恩？”
　　“听见一首很好听的歌呢。”
　　“啊，是什么？”
　　“《Cry on my shoulder》。”
　　他直起身，背影遮住了大片的阳光。
　　他说：“璃落，我不会让你哭泣。”
　　我的唇角绽放出笑容，眼前雾气朦胧。蓝瑾悠的手霸道地捂住我的眼睛，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他宣誓般的声音在耳畔低沉地响起：“璃落，你是我的唯一。”
　　半晌，我拨开他的手，深呼吸。
　　“蓝瑾悠，我们去逛街吧！”

　　夜澜街，一如既往的喧闹。
　　这个外表漂亮的城市，是寂寞的。定居在这里的人，几乎都可以从他们的脸上看见潮湿，他们的内心极有可能满是忧愁。
　　我拉着蓝瑾悠在宽阔的街道上奔跑，最后在一架照大头贴的机器前停下了脚步。浅蓝色的屏幕光芒完美地挥洒在他的脸上，令人心悸的俊帅。
　　摸出几枚硬币投进去，四方的荧屏上便映出了我与他的脸。
　　喀嚓——
　　时光定格在幸福的轨道，我将印出的一张贴在手机的背面：“你看，这下我想什么时候看见你都行了！”
　　斑斓的灯光下，拿一枚小小的大头贴上，少女与少年亲昵地脸靠脸。
　　清脆的手机铃声打断了静默的一刻，蓝瑾悠接起来，随后飞也似地消失在我的视线。

　　独自一人买了票，坐上摩天轮。舱内飘起淡淡的歌声。
　　“假装不悲伤，假装我可以很坚强……”
　　一直以来都不喜欢这样的歌，今天却忽然泪流满面。
　　蓝瑾悠，这不是我期望的爱情。

　　（三）
　　夜晚，我失眠。
　　一抹淡色的月光透过窗洒上我白色的床单，略仰起头，圆得不可思议的月亮跳入我的视线。
　　那是……不属于我的月亮……
　　蓝瑾悠的背影还在我的脑海飞旋，像胶片电影，一幕幕闪过。床头的钟有“嘀哒”“嘀哒”的声音，仍旧是睡不着。
　　突然间想喝点酒。
　　于是我去了DEEP BLUE，全天开放的酒吧。

　　大大的马克杯里盛满威士忌，我端起来一饮而尽。酒没有加冰，落在我的胃里，火辣辣地疼。
　　眼睛有酸涩之感，我伸手去揉，居然揉出了大颗大颗饱满的泪珠。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不知道酒水喝了多少，我终于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
　　我很累，也很悲伤。我很想有一个人来体谅我，可惜没有。
　　走过便利店，神使鬼差地进去买了一把美工刀，然后在街心花园的喷泉旁坐下，用刀对准我手腕最薄弱的动脉，狠狠地割下去。
　　温润的蔷薇色液体汹涌而出，我缓缓倒在了喷泉的青石台上。冰冷彻骨的水珠溅上我的面颊，可我无力拭去它。
　　手机在口袋里狂震，我按下通话键：“恩……沫樱……我在……一个很美的……地方……”
　　黑暗淹没了我，最后仅存的意识也被吞没，只听到一缕清新的话语：“璃落，不要睡过去……等我……”
　　我的手，垂了下去。手机摔在地面，四分五裂。
　　刚来到这儿时，我才五岁，曾天真地以为保持了笑容就可以改变一切。当岁月磨去我的棱角，我才学会伪装，戴上快乐的假面，成为飞翔的精灵……
　　飞了许多年，我想休息一会儿……
　　现在，卸下伪装，sleep alone……

　　我有五天没见到蓝瑾悠。
　　第六天凌晨三点，他叩开了我家的门。
　　短短的时间，他瘦了一圈，黑色的夹克在他身上显得空荡荡的。我开了门，猝不及防地跌进他的怀抱：“璃落，请你不要离开我！我只有你了！我母亲，她死了……”
　　伯母……去世了……
　　反拥住他，我温言安慰：“没关系，过去了。”
　　亲切和蔼的伯母……已经不在了啊……
　　我浅笑：“悠，已经过去了。”苦涩的笑，殊不知我已涕泗横流。
　　三个金属镯子在手腕上撞击出声。
　　心如死灰的夜晚，沫樱找到了我，将我送到了医院。次日，她给了我这三个浅紫色的镯子：“戴上它，没有人可以窥探你的伤口。”
　　无所谓了，那些伤口，现在只是疤。
　　蓝瑾悠的不辞而别，我谅解。
　　“璃落，谢谢你的懂事。”
　　谢谢我的懂事，虽然，它也是我最大的天真与无知。
　　我闭上眼睛，和他在寒冷的空气中紧紧拥抱。我再也不害怕失去什么，因为我们的世界，一直是属于彼此的。
　　许久，他将我拉离他的怀抱，打量我一遍，说：“太好了璃落，我还没有失去你，这真是太好了！”话音未落，他便在我眼前倒了下去，栽进我的怀里。我的手指抚过他干净柔软的碎发，低语：“悠，你可以睡一个长长长长的觉了。”
　　安置好他后，我窝在客厅的沙发内，取下来手镯。一层一层地拉掉纱布，我看见自己惨白的手腕，几条伤疤在上面丑陋地盘踞着。
　　这是我自己留给自己的伤口。
　　天边泛出了鱼肚白。
　　我吻了一下伤口，直接戴上手镯去学院。
　　去做一件我向来想了很久却一直没有勇气的事，画出学院角落那抹类似爱情的曙光。
　　我想我可以办到它，没有事情是我办不到的！
　　东方璃落，你必须学会面对！
　　晨风中，我告诫自己。
　　From now……
　　因为东方，是太阳初升的地点。

　　（四）
　　我坐在阴影里，耐心地调着油彩。一点点红，一点点黄，搭配出朝气的橘色。
　　一月的天气仍旧寒冷，我的手极快地僵硬了。手插进口袋，知觉开始苏醒，然后继续我的创作。洁白的素描纸上，暖色逐渐铺展开来，仿佛溢满了灿烂的阳光。看着画纸上的阳光，竟笑出了声，这样美的阳光啊，画的时候都感到异常幸福。
　　毫无疲倦的我就这样不停地画着，忘记了一切一切，只是画着自己认为美好的事物，心里便被快乐充满了。
　　太阳挂于空中之时，我涂完了最后的色彩。搁下笔，居然看见了她！
　　恬静的女孩坐在我旁边，温婉地笑：“猜对了，你果然在这里。”语罢，她扬了扬手中的画板。目光掠过，我惊愣了。
　　那是我的侧面素描肖像，其中的我骄傲地抬头，目光明快。
　　是刚才的我。
　　天，欧沫樱在这里到底多久了？她陪了我多久？
　　当啷——
　　我循声望去，皓白的手腕上，是三个和我一模一样的镯子。紫色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金属色泽，她黑水银般的双眸恍若有流转的烟花。
　　拉过她的手，我带着她快速地奔走。她的长发在空中甩出好看的弧度，珠玉般的面庞浮出红晕：“璃落，我们要去哪里？”
　　我回过头微笑。
　　半小时后，我们立在了一座山崖上。
　　轩敞的山谷，地上有纤细的蔷薇枝，三月时这里会是绝美的蔷薇花海。沫樱轻轻地躺上草地：“很舒服。”
　　我仍是微笑，走到崖边，掏出一枚硬币从左肩扔下：“欧沫樱，要永远幸福快乐呢！永远！”声音回荡在山谷，经久不息。
　　她看着我，眼里有雾气飘散。我靠着她躺下：“沫樱是一个很需要爱和关怀的女孩子呢，所以我就许了这个愿望，山之精灵听到了就会帮我实现的。”
　　青草的气息一缕缕飘进鼻翼，清凉柔和。
　　“真的很想把这儿画下来，非常美，非常梦幻。璃落，我很喜欢。”
　　我闭上眼睛。
　　沫樱，第一眼看到你就与你有不同寻常的感情，被你身上极端的情绪吸引，有莫名的亲切，所以我就告诉自己，东方璃落，你要是欧沫樱的守护天使，你要让她不寂寞。
　　隐隐有香气，绝美而空灵。
　　是时间最美的香气。

　　跟教授请了假去买手机。
　　是一款镜面机身的银白色翻盖手机，看中很久了。蓝瑾悠没有陪我，他的学校今天下午举行篮球比赛。
　　办好并不繁复的手续，我按下一串忘不掉的号码。
　　“悠，我是璃落。”
　　“恩，我在比赛呢，马上结束了。你在哪里？”似乎有风从球场吹过，他的声音显得遥远而模糊，“要不要我去找你？”
　　“DEEP BLUE。”
　　“那你等我。”
　　我轻轻地吻一下手机听筒：“恩，北。”去街角的咖啡店买了一杯奶茶，香甜的味道在冬季略略干燥的空气中升腾，散发着充足的诱惑。
　　仰起脸，是蓝得不可思议的天空。
　　耳麦里反复回荡着悠扬的《B小调雨后》——两只手捧着黯淡的时光，两个人沿着背影的去向……和着乐声，DEEP BLUE不知不觉就到了。
　　调皮地跑进去，拿过一旁的麦克跃上弧形舞台唱《流年》。一曲终了，我对上来蓝瑾悠的目光。
　　“蓝瑾……”扑向他的我停在了他的眼前，他的手握在我的肩，将我推离。他的瞳仁里是深不见底的复杂情愫：“璃落，以后……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张扬……”
　　“我……”没有啊。
　　“没关系。”他极快地打断我，“答应我，下次不要这样了。”
　　那一刻，蓝瑾悠倔强地看着我，眸中却隐藏着一触即碎的脆弱。
　　我踮起脚尖，吻他的左脸颊：“好。悠，我承诺，我会给你完整的爱情。”

　　角落靠窗的座位，我执起咖啡杯抿一口，仍旧是熟悉的淡淡苦涩。
　　“呐，听说咖啡是能够占卜的，对Cappuccino而言，泡沫在咖啡里融化的方式，可以帮你预测下一秒会遇见的人。你看见的第一个异性，也许是你一辈子的归宿哦！”我兴奋地扯扯蓝瑾悠的衣袖，“悠，我们试试吧！”
　　他不屑地看着我：“扯淡！”但还是乖乖地看我埋下了头。
　　半分钟后我抬起头，蓝瑾悠却不见了……
　　（五）
　　内心深处涌起强烈的不安，我抓过手边的外套冲出门，凛冽的寒风吹乱了我的发，眼前的行人缓缓地走着，唯独没有我想寻的身影。
　　我在人群中狂奔，用力拨开挡在我前方的人。毫无目的，毫无方向……
　　天幕微光逐渐暗淡，沉重的脚步凝滞了。我早已失去，支持我奔跑的力量……
　　我蹲下身，双臂环住膝，哭了。
　　蓝瑾悠，我一定……会找到你……
　　真的，我的世界，绝不允许你的……消失……
　　谁的手拍拍我的肩，略带玩味的声音咋响在我的头顶：“3小时47分，累了没？”我惊讶地瞪大了眼镜：“蓝瑾悠！”
　　他笑：“在DEEP BLUE的时候，我就在你的身后，哪知你突然跑了，所以我只好一路追上去。你不要命地跑，我喊你也不理我！”
　　的确。我沉默。苦苦搜寻他的时候是隐约听到“璃落”的呼唤。可我误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心里的委屈终于排山倒海涌出，我拥住他，放声大哭。
　　他的手在我的腰间收紧，掌心有令人无法逃避的温度，隔着衣物却仍旧能感受到炽热。他无奈地叹息：“璃落，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璃落，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璃落，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我用袖子擦掉泪痕，用自己最明快的声音说：“悠，我们，再去照大头贴吧！”

　　如此寂寞的夜，如此寂寞的夜澜街，如此寂寞的……我自己……
　　刚印好的相片有些微油墨的芬芳，我撕下胶，谨慎地将其贴上手机外壳，一如从前。只是我知道，一样的地点一样的人，一样的动作一样的爱，我也不再是过去的我。
　　那张相片里的我，是纯白的孩子，坚信爱情的美好，愿简简单单地生活。那个我，是误坠深海的精灵。而这张相片里的我，尽管瞳眸欢跃却也无法隐去背后的成熟，似盛放的蔷薇吧。经历波折与艰苦，提早绽放。
　　青春里无暇的玻璃风铃，在风中破灭了……
　　“悠？”我回过神，瞧见蓝瑾悠正凝望着什么。循着他的目光，我的目光亦落上了我手腕上的镯子。偷偷地，我将袖子向下拉了拉。
　　细小的动作逃不过他的眼镜，他宽大的手掌精准地攥住我的手，力道不大，但有气势让我不知该怎样挣脱。“璃落，从我在那次凌晨见到你后，我就没有看见你取下过这个镯子——不是因为这个镯子非常独特，而是因为它……有什么特别的意义，用来掩饰什么的吧？”
　　我咬了咬唇，没动，却一直定定地看着他。
　　下一秒，他已轻巧地取下了它。我垂下眼帘，不忍去看那些支离破碎的伤口，以及……近在咫尺的他的表情。
　　恒亘的沉默……
　　待我睁开眼，什么也没有发生，他的眼底是深深深深的疼惜。他的手揽住我的肩，声音喑哑：“你对自己不好。璃落，是对我初次不辞而别的惩罚么？”
　　灯火斑斓，他低下头，毫无预兆地吻上我冰冷的唇。
　　一瞬间，心里的泪落成了海。
　　其实，悠，我也是非常胆小的呢……总是在担心，总是在恐慌，害怕自己的爱会悄悄溜走。哪怕自己反复地、不停地告诉自己，要相信自己所拥有的爱情，也是胆怯的呢。

　　悠，你说对不对？
　　一首共同听过的歌，一部相拥看过的电影，一张亲密无间的照片，还有……还有那只坚持不哭的黑绒小猫，皆是我们爱过的证据。
　　或许以后，这一类证据会继续增加，但……再没有了也是有可能的。
　　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悠。
　　你说这……
　　到底对不对呢……

　　风，淡淡地吹过。
　　深沉的夜，让我们且听风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