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心》黎诗愿

37、第 37 章（正文完）

　　“你……”江卓颜动了动嘴皮，想开口和乔铭飏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只轻点了下头，“好。”

　　她在他身边坐了一会儿，见陈韵茹迟迟没有从厨房过来，于是说：“我去厨房帮帮我妈。”

　　“好。”他点头。

　　陈韵茹煮了鱼汤，江卓颜才到走廊上就已经闻到了鲜美的味道，走进厨房时陈韵茹正用小勺子盛了一勺鱼汤出来尝味道，然后皱着眉又朝锅里放了些调料，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妈，”江卓颜从背后喊她，“好香啊，你都做了什么好吃的？”

　　陈韵茹回头看了看江卓颜，笑了笑说：“不知道你男朋友喜欢吃什么，就挑你喜欢的都做了一些。”

　　江卓颜也眯着眼睛笑：“挺好的，他不挑食的。”

　　“颜颜，妈思来想去总觉得想不明白，你男朋友妈妈去世了不能提很正常，可他爸爸不是还在吗，为什么也不让提？”陈韵茹眼神往厨房门瞟了瞟，确认没有人过来，这才凑到江卓颜耳边，压低了声音说，“你和妈说实话，你男朋友他爸是不是有啥事？”

　　江卓颜脸上表情一僵：“哎呀妈，能有啥事啊就是他们父子没什么来往而已。”

　　“你现在既然和他在一起了那双方家长不说见面至少得有了解吧？”陈韵茹不放弃地继续问，“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有什么事你就大大方方说，妈都能理解的。”

　　陈韵茹都这么说了，江卓颜低了低眼，思考了一下，轻声说：“他爸在监狱里，贪污进去的，那时候他年纪还很小在上学都不懂事，他和他爸不一样的。”

　　她急于解释生怕陈韵茹会因此误会乔铭飏什么：“乔铭飏现在是自己开店做生意，没牵扯公司企业什么的，也一直都很遵纪守法，他人很好的……”

　　陈韵茹伸手戳了戳江卓颜的脑门，边笑边奚落着：“你这丫头，这还没嫁过去呢，就会开始护短了，你妈我是没读过多少书，但也知道分点青红皂白，在你眼里我就这么是那种会因为父母牵连孩子的人吗？”

　　江卓颜心头一暖，伸手抱了抱陈韵茹：“妈，谢谢你。”

　　“哎哟死丫头干嘛啊，我做饭呢身上脏死了快松开，”陈韵茹叫了一声忙不迭地拉开江卓颜，“快把菜抬出去，叫你爸准备吃饭了。”

　　“嗯，好。”

　　江卓颜端着菜走出厨房，到客厅才发现她爸江平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房间里出来了，这会儿正春风满面和乔铭飏交谈着，两个人脸上都有笑容，看起来心情都很好的样子。

　　她也没忍住轻笑了一声，他能够和她家里人愉快相处是她最开心的事情。

　　江卓颜把菜端到了已经顺出来一块位置的茶几上，陈韵茹紧接着又把汤端了出来，乔铭飏随即站起了身，对江平豪说：“叔叔您先坐，我去盛饭。”

　　陈韵茹连忙拉着他想让他坐下说自己去盛，他却说：“没事的阿姨，您都忙了这么久了应该休息一下了。”

　　乔铭飏语气温和，笑容亲切自然，说话也很有小辈对长辈的礼貌和尊重，让人打心底里觉得很是舒服。

　　江卓颜和他一起到厨房去盛饭：“你刚才和我爸聊什么呢他笑得那么开心？”

　　他拿着勺子往碗里盛饭，盛好递给她：“真想知道？”

　　她用力点着头：：嗯嗯。”

　　“我和叔叔说，等你下学期不做班主任以后就结婚，明年就能让叔叔抱上孙子，二胎也会紧随其后。”

　　江卓颜脸一红，手肘向乔铭飏腰上轻轻一拐：“说什么不正经的呢……”

　　但眼睛里，又分明是很幸福的笑意。

　　他腾出手来掐了掐她通红的脸蛋：“我很正经的。”

　　江卓颜的确是决定了下学期就和教导主任申请卸任班主任这件事，申请书都写好了就等着开学交上去了。上学期一整个班主任当下来她人是累得跟条狗一样，班上大事小事都要操心不说自己还要上课，工资却也只比普通科任教师多了三百块而已。原本是想着反正她也没什么事做班主任能锻炼锻炼自己也挺不错，但是和乔铭飏在一起后还是觉得应该多抽点时间花在他身上，班主任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伟大任务就还是先放下吧。

　　但是结婚这事……她什么时候这么和他讲过了……

　　他们抬着饭回到客厅，分发了筷子，就坐下吃饭。陈韵茹很是高兴地不断朝乔铭飏碗里夹着菜：“多吃点饭铭飏，你尝尝这虾，还有这鱼，都是我最拿手的……”

　　江卓颜太了解自己亲妈不过，陈韵茹这个人性子耿直，喜欢谁讨厌谁基本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从来懒得去装模作样，现在这样热情看得出来是真心实意挺喜欢满意乔铭飏的。

　　乔铭飏一边吃一边点头夸赞着：“阿姨的手艺确实很不错，真的很好吃，真谢谢您，今天让我尝到这么好吃的菜。”

　　陈韵茹直笑得合不拢嘴：“好孩子……好吃就多吃点，别客气，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了。”

　　江平豪也说：“是啊小飏，就当在自己家里一样，别有什么拘束，都是一家人。”

　　乔铭飏微笑着：“好，我知道的叔叔。”

　　江卓颜心里落下一块大石头，先前一直担心的怕陈韵茹江平豪会一不小心问些让乔铭飏难堪的话来，这时看几个人处在一起氛围这么好，一颗心也总算是放下来了。

　　江平豪吃饭有小酌自家酿的白酒习惯，也不会多喝，二两酒份量把控得很好。这时两口酒下肚，捂嘴咳嗽了一声：“铭飏啊……”

　　乔铭飏放下筷子，安静地等着江平豪的下文。

　　“本来你们年轻人的事呢，我和颜颜她妈作为老一辈的不该过多过问，但颜颜怎么说也是我们江家唯一的姑娘，江家虽然不富裕但从小也没让她吃过苦头带着长大的，可以说得上是我和她妈的掌上明珠。颜颜之前和我讲过你不少，今天我也见到你了，我这人不喜欢拐弯抹角我就直说了，你小伙子人很不错，相貌品行我和颜颜她妈也都很满意，我听说你岁数大颜颜不少，但我和她妈也都不是那种思想固执的人，年纪什么的觉得都是可以接受的，我只是想问问你未来有什么打算，准备和颜颜怎么发展。”

　　乔铭飏略一思索，淡定自若道：“叔叔，很感谢您和阿姨对我的认可和接纳，给了我这个机会让我可以留在颜颜身边。不瞒您说我是大了颜颜八岁，但我从来不觉得这是什么不好的地方，因为年长她，所以我比她经历过的事情更多，懂得的道理也更多，也更知道要如何去爱护疼惜她。我是做些小生意的人，这辈子也没多大出息，只是说自己入资开的店不少，收入也还算可观，颜颜如果愿意完全可以不用工作安心做老板娘，如果想要自己在工作上拼出成绩来我也完全支持。至于发展……”

　　他顿了顿，这时殷切的目光望向身旁的江卓颜：“我和颜颜商量过了，没有意外的话是打算过完年就结婚，礼数规矩什么的都会按她的意思来，该有的一样也不会少。”

　　江卓颜眸光闪了闪，神思有倏忽间的恍惚，反应过来后咬着唇心说自己什么时候和他商量过过完年就结婚了，乔铭飏这个坏男人……

　　这样一番不卑不亢滴水不漏的说辞下来，让江平豪陈韵茹两位长辈都十分满意，虽然面上没有过多表现，但眼神中却充满了赞许的神情，对待乔铭飏态度也更加地坦诚起来：“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今天你在我这儿是过了关的，我把女儿交给你了。”

　　下一刻，江平豪又话锋一转：“不过，也只是今天的事，如果以后你敢对颜颜有半点不好，我老头子也还是能动手收拾人的。”

　　乔铭飏目光坚定，神色虔诚地说：“您放心，她是您的掌上明珠，也是我的心之所向，盼了很久才如愿以偿，我一定会好好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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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离开家时，江平豪盯着角落里那一大堆礼物叮嘱了乔铭飏一句：“以后有空常来家里坐，还有，东西什么的就别买了，一家人显得怪见外。”

　　乔铭飏只应下了前半句，说：“是基本的礼数，应该的。”

　　江卓颜磨蹭着从沙发上站起身：“我送送你。”

　　乔铭飏深深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她没动静，江平豪知道女儿这是在等自己发话，于是淡笑着调侃道：“去吧去吧，别直杠杠杵在那儿看着碍眼。”

　　江卓颜“嘿嘿”一笑：“谢谢爸。”而后快步走到玄关处牵起了乔铭飏的手。

　　楼道里装的是感应灯，为了两个人能多待一会儿，他们走路的步子无一例外都放得很轻很慢，于是灯始终没有亮起来，只有洁白的月光从窗户口透进来，依稀照着脚下的路。

　　“乔铭飏，什么叫做盼了很多年才如愿以偿？应该是分开很多年吧？”在这样安静柔和的环境里，江卓颜听见自己竭力克制住激动的心情，颤声问着。

　　作为语文老师，她向来都对语言文字格外敏感，不久前听完乔铭飏对江平豪说的那句“盼了很多年才得偿所愿”时心里就有一个想法，似乎快要清晰浮出水面，不过一直隐忍着，憋到现在才来询问。

　　江卓颜的手被牵在乔铭飏手里，两个人相扣的力道很重，骨节间是隐隐的痛感，但没有一个人松开过手指分毫。

　　乔铭飏闻言停下了脚步，转身面对着她，他的背后就是皎洁月光，轮廓清晰的一张脸半信半现在月光下。半明半昧的视线中，江卓颜似乎看见某个时刻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极亮的光芒。

　　然后，她听见他说：“嗯，我承认，当年在那个补习机构的时候，我确实也喜欢你，只是一直没有说出口。所以走到今天，我确实是盼了很多年。”

　　“你……”江卓颜的声音发哑，“那时候是为了不影响我学习？”

　　乔铭飏想了想，实话实说：“还有家里的一部分原因，当年送你回家的那一天，我爷爷去世了，我妈给我打来电话让我必须回去。我知道那天你心情很低落，但我的情绪也很不好，为了防止会牵扯到你身上，只能对你说一些残忍的话。其实都是违心的，我一点也不想和你分开，也……一直都期盼着再见。”

　　江卓颜自认不是一个爱哭的人，还记得大二那年宿舍里一个室友用电热水壶烧开水一不小心撒了一半到她大腿上，她痛到连话都说不出来，腿上的皮被烫褪了一层，擦了几个月药，直到现在还留着一条黑疤，她也从来没有落过一滴泪。

　　可是这段时间和乔铭飏在一起，她已经数不清落了多少次眼泪，激动的，高兴的，难过的……任何产生眼泪的情绪她都品尝了个遍，这个时候，看着面前这个清俊如月的男人，听见他对自己毫无保留的和盘托出，她一忍再忍，最终也还是没出息地红了眼眶。

　　“我之前还一直后悔呢，早知道会分开五年，我那时候一定会死皮赖脸缠着你要电话号码，我一直以为是我的问题，没想到，你也是罪魁祸首，”江卓颜用力吸着鼻子，强忍着眼泪，轻描淡写地说，“乔铭飏，我们两个胆小鬼，这一遭打平了。”

　　“我希望以后我们两个，一定不要再口是心非了。”

　　真诚热烈的爱意，一定要凑在对方的耳畔，真实恳切地让彼此听到。

　　“好，”乔铭飏大手一伸将江卓颜拉进怀里，不停揉着她的后脑，“以后谁都不要再做胆小鬼了。”

　　漆黑的楼道平台上，她的脑袋狠狠靠在他的胸口，眼睛闭上，汹涌的泪意逼退回去，永远不要做为爱流泪的胆小鬼。

　　江卓颜颤抖着肩膀，踮起脚尖吻上了乔铭飏温热的嘴唇。

　　他们是最幸福的人。

　　应该要一辈子幸福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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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卓颜把乔铭飏送到小区门口，虽然很想和他待在一起，但才带他见过家人，这个时候还是要在家里留着好一些。恋恋不舍地在门口那里道了别，她让他路上开车小心一点，又亲了亲他的唇角，这才转身一步三回头地朝单元门走。

　　乔铭飏站在原地一直看着江卓颜的背影笼罩在昏黄灯光下逐渐消失才开车离开。一样的时间一样的地点，一样的他们，恍然间像是回到了五年前，他也是这样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回家。

　　不一样的是，那时的他们走向离别，这时的他们走向未来。

　　此间相遇一程，三生有幸。

　　往后这座城市里的万家灯火，终于有一盏也是因为他们而亮起来的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