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心》黎诗愿

29、第 29 章

　　　　江卓颜的眼睛红得像兔子，眼泪一颗一颗地掉了下来，她紧紧抱住乔铭飏的腰，不断地说：“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你只要别让自己难过就好了………我真的不在意那些的，没关心乔铭飏……….我就是害怕你会难过啊………”

　　他难过陷入精神错乱的样子，真的很吓人。

　　只是看了一眼，她就不忍心再看下去。

　　所以乔铭飏，答应我，永远不要难过，好不好？

　　就算很多事情，因为许多方面难以启齿的原因，你不愿意告诉我也没关系，只要你不要因此愧疚难过就好。

　　我爱的人是你，也是你的过去，所以过去你不管经历了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的，你信我。

　　我的心，你其实都能听到，对不对？

　　乔铭飏反手回抱住江卓颜，脑袋埋在了她的肩膀上，眼泪也是无声地涌出了眼眶，落在她的衣服布料上，很快浸透润湿了一大片。

　　江卓颜，我乔铭飏何德何能，能够拥有你这么多年从一而终未曾改变过的浓烈爱意？

　　何德何能？

　　她肯留在他家里过夜的那一晚醒来他就已经彻底后悔了，后悔自己不应该这样冲动把她拉到自己身边的火坑来的。

　　江卓颜害怕的，他的迟疑、他的沉默，都不是因为他后悔对她表露了心意，而是他后悔，自己的行动太过急切，明明可以再多等一些时间的。

　　等到他可以把所有的事情都完全处理好，等田雯英肯放过他了，他再全心全意去爱她。

　　而不是像之前那样，毫无准备，一腔孤勇地，就爱了，就飞蛾扑火奋不顾身了。

　　他从不后悔爱她，唯一难过的是，没能在知道恰当的时机，爱上她。

　　乔铭飏有过迷惘彷徨，在那个夜晚，江卓颜躺在他身边安安静静睡得正熟的时候，他从噩梦中醒来，头痛欲裂，再也没有办法入睡，一个人爬到了窗台边沉思，看着窗外的天边从一片灰蒙蒙到逐渐亮堂起来，思绪逐渐从混乱不堪变得慢慢清晰分明。

　　他一直在想，她是个老师，今年才二十二岁，年轻漂亮，未来可期，前途璀璨。自己到底有哪个地方，是配得上她的？

　　论年纪，他早就老了，已经三十岁的男人，都快赶不上小年轻人们的潮流，尽管老天爷赏饭吃生了一副好皮囊，但总归也是会老去的，他不觉得这是自己的优势，一点都不。

　　论工作，自己一个经营着各种混乱店铺不成文的老板，每天都是得过且过，浑浑噩噩，和江卓颜这个领着国家工资受万人敬仰的老师比起来，就算钱赚得再多也根本是不值一提的。

　　论家世，她更是甩了他十条街不止。她有一个完整幸福的家庭，父母健在，弟弟听话，感情很好，一家人生活在一起其乐融融，十分快乐。

　　而自己呢？

　　若是前面几条，乔铭飏还能麻痹自己的话，这一条他算是彻底清醒了。

　　根本没有可比性。

　　田雯英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又恨乔铭飏入骨，根本不见得会待见江卓颜，乔浩………至今都还身在牢狱，何时才能出来都遥远不可知，他的家庭支离破碎，他拿什么去爱江卓颜？拿什么给她一个美好的未来？

　　他忧心忡忡，因为这些事愁眉不展，所以那天早上江卓颜起来后，才会发现他的不对劲。

　　乔铭飏的害怕，表现得太过明显。他根本就不是她印象里无坚不摧的那种人。

　　送江卓颜去了学校以后，心里依旧时时刻刻揪心着这些事，才会一时疏忽大意受了凉感冒发烧。

　　所以说，这世上的很多事情，冥冥之中，都是自有定数的。

　　兜兜转转，还是又回到了原点，尽管这个时候，乔铭飏面对的情况，和几天前的举棋不定一模一样，可是此时此刻，他却再也不愿意动摇半分，只想抛开一切抱紧怀中的江卓颜。

　　仅此而已，就够了。

　　“颜颜，我不会了。”乔铭飏闭着眼睛，晶莹的泪水慢慢流淌进江卓颜的脖子皮肤上，冰凉一片，“我答应你，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再难过了。”

　　因为我难过了，你会比我更难过的，我不想让你难过，所以我也一定不会难过。

　　江卓颜哽着嗓子，缓缓抬起湿润一片的脸孔，定定地看着乔铭飏的脸，她的眼眶也红得不行，却还是真诚地说：“乔铭飏，我信你。”

　　她动了一下身体，肩膀前倾，还在不停颤抖着的嘴唇，就这样慢慢试探着凑上了乔铭飏的唇瓣。

　　她将他凉薄唇上的咸涩泪水尽数吞咽到自己的口腔里，再生涩笨拙的，学他之前的动作，吻他的嘴唇。

　　江卓颜从来不会主动做这些事，可是当这个人变成了乔铭飏，那么不管是什么，她都无条件地愿意。

　　乔铭飏默默受着，隔了好一会儿才用力钳制住江卓颜的两只手握在身后，捧着她的后脑反客为主，加深这个吻，酸涩之意逐渐在两个人口腔里蔓延开来，面前的空气中满是氤氲的湿气。

　　过了很久很久以后，江卓颜被吻得气息沉重满脸通红，连眼睛都开始慢慢发黑时快要看不清东西，她忽然听见了乔铭飏沉稳有力的声音，清晰响在耳边：

　　“颜颜，我爱你。”

　　她说不出话，只能在心里回应着：乔铭飏，我也是。

　　喜极而泣，眼睛里的泪水却掉得更厉害了。

　　这是他们的爱，一样的情，两个不同的人。

　　五年之前，一眼万年，五年之后，方得圆满，一个从始至终一心一意从未有过二心的爱着另一个，一个因为琐事缠身而不得不逼迫曾经的自己放弃这段爱，不过好在，兜兜转转，回过头来，她还在，他也没离开，最好爱情，不过如此。

　　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

　　下午时江卓颜回了一趟家里换衣服，顺便给乔铭飏带些洗漱用品，妈妈陈韵茹一早就在杨明浩那儿听说了她去医院的事，正好休假待在家里，赶巧江卓颜回去，逮着就开始问：“颜颜，小杨说早上接你去了医院看朋友，你是哪个朋友生病了啊？”

　　　　江卓颜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出来，正拿着个袋子往里面装着干净牙刷和牙膏，听见陈韵茹的话动作立刻一顿，呆了一下。

　　略一思索过后，她想着自己跟乔铭飏反正都已经定了下来，迟早也是要见家长的，没什么再瞒着家里人的必要了。于是大大方方地跟陈韵茹说：“杨明浩没和你说吗？是我男朋友，他感冒有点发烧，住了院。”

　　“男朋友？”陈韵茹拧着眉毛，一霎那变了脸色，像是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一样，“你哪儿来的男朋友？怎么都没跟我说一声的？”

　　江卓颜默默地叹了口气，就知道会是这个表情。

　　她将牙膏牙刷和没用过的毛巾收进袋子里，挠了挠脑袋，在心里组织好了措辞，才慢慢开口说：“就……上个星期的事儿，我本来想着要告诉你的，但是我一忙起来就给忘了，这不今天你一问我就跟你说了吗？”

　　“哪儿的人啊？诶长什么样？干什么工作的？家里呢？家里情况如何？”陈韵茹很快就回过了神来，开始围着江卓颜问东问西，“这些你好好了解过没有啊？颜颜我可告诉你，你都二十多岁大姑娘了自己可得学会看人啊，可不要轻易被骗了啊？”

　　江卓颜无奈，她有点想笑，但又不敢，毕竟陈韵茹是长辈，这样做是不尊敬长辈的。

　　顿了顿，她懒洋洋地开口：“妈………你就别担心我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自己心里有分寸，再说了现在什么年代哪儿来这么多骗子啊。”

　　老一辈人就是思想固执，江卓颜哭笑不得：“真不会被骗，你放心吧啊。”

　　陈韵茹不买账，看江卓颜正在玄关那儿换鞋子，又吵着要和她一起去医院看自己女婿。

　　江卓颜万分无可奈何，苦着脸对陈韵茹说：“妈，你这么急干嘛啊，等过两天他病好了我再领他来见你不行吗？”

　　嘴上是这样说的，但她其实压根没这个打算，过两天乔铭飏出院了她肯定也就回学校上课了，哪儿有时间领他回来见家长啊。

　　缓兵之计，还是非常实用的。至少目前，陈韵茹半信半疑地应下了：“那也行，不过你可得记住了啊，等小伙子病好了就赶紧把人带回来，到时候我给你爸打电话，让他也回来把把关。”

　　“嗯嗯嗯嗯。”江卓颜答应了，飞快穿好鞋子溜出了门。真的是，小时候特别喜欢粘在爸爸妈妈身边，长大了却恨不得一刻也不要在他们身旁呆着，想着赶紧逃离才是好事，所以人这一辈子，究竟是活出了个什么名堂？

　　她走了以后，陈韵茹立即给江平豪打去了电话，让老头子赶紧回来，江卓颜明天就把女婿给领回来了。

　　得亏江卓颜不在，不然指不定要被气出心脏病，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妈妈喜欢说大话这个习惯还是没怎么改。不过…………陈韵茹性子直爽，说话向来心直口快的，江卓颜不确定她会不会喜欢乔铭飏，虽然他的确是长了一张很不错的脸，但就不知道陈韵茹看不看得上了。

　　其实他是常见的大众帅气脸，眉眼生得极好，应该也没几个人看了能昧着良心说不好看不喜欢，江卓颜只是有点担心，陈韵茹和江平豪都是朴实无华的农村人出身，思想比起别人是封建得太多的，万一因为他那张比女孩还好看一些的脸瞎想些什么就不太好了。

　　而且，自己的父母只有自己了解。江卓颜一直都知道爸妈是希望她能找一个有稳定工作的对象的，所以先前才会对杨明浩那么满意，毕竟他进的公司是正经国企，知名度很高的那种。

　　要是……因为这个对乔铭飏有意见可就不太好了。

　　江卓颜自己是没觉得有什么的，她想找个人过日子，那这个人就一定要是自己喜欢的，自己喜欢就好，不需要听别人的闲言碎语。

　　但是如果，能得到家里人最大的支持，锦上添花，也一定是很好的。

　　尽管这样想着，但最坏的打算如果发生，还是要做好心理准备。江卓颜有些心烦意乱，她告诉自己暂时不要去想这些了，提着装了洗漱用品的袋子很快下了楼，原本计划是坐公交车去医院的，却在小区的单元门楼下，和杨明浩不期而遇了。

　　她微怔，提着袋子的手指忽然松了一些，差点就掉了下去，幸好杨明浩眼疾手快地伸出手替她接住，重新递到了她面前：“怎么连东西都提不好？”

　　还不是因为你突然出现。她默默在心里腹诽着。

　　叹了口气，江卓颜接过那袋子，咽了下口水，讪讪的问：“你还没有去上班吗？怎么会在这儿？”

　　“颜颜，今天休息日。”杨明浩淡淡提醒着。

　　她“啊”了一声：“我又给忘了。”

　　杨明浩无所谓地摇摇头：“没事，我记得。”

　　这口气，听起来怎么这么奇怪？

　　江卓颜又问：“那你怎么在我家楼下啊？”

　　没记错的话，他家可是在城里另一个小区呢，从这儿走路过去需要十几分钟。

　　杨明浩的视线往下，落到江卓颜手中的黑色塑料袋上。他心知那里面是什么东西，眸子暗了暗，轻声说：“特意过来找你的，没想到就在楼下碰到的。”

　　江卓颜疑惑极了：“找我？怎么了啊？”

　　他没说话，抿着唇两步走上十分前自然而然接过江卓颜手中的袋子，然后迈开步子朝单元门外走去。

　　她一头雾水，大声喊：“杨明浩？！你干嘛啊？”

　　杨明浩没回头，不咸不淡地声音随着冷风缓缓飘进江卓颜的耳朵：“陪你去医院，照顾病人。”

　　一听这话，江卓颜瞬间懵了。

　　陪她？照顾病人？乔铭飏？开什么玩笑？

　　她急急忙忙走过去拉住杨明浩的手腕：“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你去忙你自己的事儿吧。”

　　他回头淡淡看了她一眼，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颜颜，他是你男朋友，就是我朋友，我去看看他，这是应该的。”

　　这话听起来是没什么毛病………可是，怎么感觉就这么别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