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心》黎诗愿

11、第 11 章

　　　　江卓颜这一整天都没有课，担心陆晓娅情况不好所以留在了药房陪她一起上班到下班。

　　六点准时下班，陆晓娅换下了统一的白大褂，揉了揉还有些红的眼睛对江卓颜说：“颜颜，吃饭了吗？”

　　“还没呢，”她强颜欢笑，“我们一起去吃？”

　　“好，你想吃什么？”陆晓娅点点头。

　　江卓颜想了想：“都行，我不挑的。”

　　两人走出病房，坐电梯直达一楼大厅，刚出了医院大门就见一辆黑色汽车稳当停在面前。

　　天色渐晚，车窗缓缓摇下，露出乔铭飏一张掩映在黑夜中不甚分明的脸孔，他对江卓颜弯了唇：“吃饭吗？我请客。”

　　陆晓娅抬头，看清了他的脸，惊讶地捂住了嘴：“你是……乔老师？”

　　乔铭飏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是我。”

　　陆晓娅吃惊地问江卓颜：“颜颜，这……是怎么回事？”

　　江卓颜费了好大功夫才跟她解释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包括乔铭飏是她学生的暂时代理监护人这些，一五一十讲了完整。

　　陆晓娅愣了好半天才勉强搞懂：“哦，原来是这样啊。”

　　同江卓颜一样，自从当年乔铭飏在补习班辞职后，陆晓娅也是整整五年没再见过这个曾经温旭如春日的男人了，关于他的大多记忆都是凭江卓颜依稀记起的。

　　毕竟是她闺蜜曾经真情实感喜欢的唯一一个人，陆晓娅对他是印象很深的。

　　其实这五年里，乔铭飏看起来都没什么变化，那张仍旧令人赏心悦目好看得不行的脸没有因为岁月流逝受到丝毫影响，反倒是身上多了种成熟稳重的气质，比起从前偶尔流露出的放荡不羁，现在的他倒是更让人莫名有种心安的感觉。

　　可是陆晓娅自己………就变了太多了。

　　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她一次又一次被打压得抬不起头来，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那种韧劲早被磨损得差不多了，现在的她，就是一个为了生活而折腰的普通人。年纪轻轻，却承受了太多她本不该承受的东西，所以整个人看起来都是非常低落阴沉的。

　　但故人重逢，怎么说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陆晓娅从嘴角边扯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乔老师，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

　　乔铭飏淡笑着说：“缘分。”

　　的确是缘分。

　　一番寒暄过后，禁不住盛情邀请，江卓颜和陆晓娅还是上了他的车。

　　“乔老师，你要带我们去哪儿呀？”他说请她们吃饭，却刻意卖了关子不说地点，陆晓娅不免好奇至极。

　　乔铭飏仍旧跟她们打哑迷：“到了就知道了。”

　　陆晓娅“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江卓颜低下头沉思着事情，车子里没人再开口说话，气氛莫名变得奇怪诡异。

　　她心不在焉地想，自己在药房里陪着陆晓娅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乔铭飏一直没出现过。她还以为他早就走了，没想到居然等在医院门口。

　　这算什么？江卓颜多了个小心眼，觉得他这种做法实在没理由。

　　她和乔铭飏本来就没什么关系，当年她单恋他没成功的事早就随着时光飞逝成为了过去式的事儿，他甚至可能都还不知道，没必要为了她这么一个昔日同学这样大费周折。

　　她摸不清他心里都在想些什么，陆晓娅又在她不好意思开口问，就这样耽搁下来了。

　　江卓颜暗自捏住手心，想着等抽空再找个时间好好问清楚，现在不是时候。

　　夜幕缓缓降临，乔铭飏平稳驾驶着汽车开进城区，车窗外车流如织，人行道上人来人往，热闹极了。这座城市的夜晚，向来这般五光十色，迷离美丽。

　　眼看车窗外的建筑越来越熟悉，似乎以前来过的样子，江卓颜突然开口问着：“乔……乔铭飏，你这是要去相遇吗？”

　　那家意境很美环境漂亮装修精致又透着古典意味的咖啡馆，上次杨明浩在那儿约过她一回，从此就印象深刻了。

　　“嗯，”已经快要到大目的地，乔铭飏没必要再瞒着她们了，大方说，“去试试我店里新出的菜品。”

　　“你的店？相遇是你开的店？”江卓颜不敢相信，“你居然开了店？”

　　他有些忍俊不禁，嗤笑一声：“江卓颜，开店并不是什么难事。事实上有足够的启动资金再去相一个好铺面以及后续装修和招聘员工，其实就很简单。”

　　更何况他不差钱，开店不过是打发时间的乐事而已，不然要是整天闲着难免家里那些喜欢念经的人又要说他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了。左右咖啡店运营得也还不错，没亏本，没什么意外的话，乔铭飏就打算继续开下去。

　　江卓颜想起自己上回去店里的情景，当时她就觉得那老板审美不错，没想到居然就是乔铭飏。

　　这样想来，似乎也不奇怪。他这个人一向特立独行，大冬天所有人都裹着厚重衣服的时候唯独他只穿一件单薄无比的黑色衬衫，显得十分突出。

　　时代飞速发展的今天，在大多数商家热衷于将店铺装饰得富丽堂皇时，只有乔铭飏清新脱俗地适当运用古典文化点缀咖啡店，新意满满，也抓住了许多人的眼球。

　　江卓颜一直知道他的优秀，否则他怎么可能突然就闯进她的世界。她那时十多岁的年纪，眼高于心从来没相中过什么人，唯独乔铭飏，轻而易举攻破她的城墙防线，捕获了她的心。

　　很多事都是命中注定的。

　　“乔老师真厉害，”陆晓娅由衷赞叹着，“市中心的房价应该很贵吧，生意肯定很好。”

　　乔铭飏谦虚地说：“还好，不亏本。”

　　说完他又想到了一个事儿，于是随口补充了一句：“不用叫老师了，我早就不是你们老师了，大家都是朋友，叫名字就好。”

　　他本就不是专业老师，当年临时去补习班接管那个班级纯粹是突发情况，为了还很久之前欠下的那个女老师人情而已。原定是带一整个学期，可惜后来出了意外，他提前辞职离开。

　　　　她们开口闭口就是老师长老师短的，反倒会让乔铭飏觉得不太适应。

　　“好。”陆晓娅想着江卓颜也是这么叫他的，于是答应了下来。

　　乔铭飏颔首：“嗯。”

　　下了车，他带她们两个慢慢上了楼，和江卓颜上回来时的环境一模一样，只不过因为是晚上，为了营造氛围所以光线刻意放得昏暗了一些。

　　值班的人还是吴洋，见自家老板突然带着两个女孩“杀”来了店里，吴洋捂着嘴，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飏哥，你这是………”

　　江卓颜瞧着他实在有些面熟，于是问：“我们是不是见过啊？”

　　吴洋做前厅接待，每天要招待的客人数不胜数，其实基本上记不住什么人的长相。偏偏江卓颜长得漂亮，那天她来的时候乔铭飏的举动又有些反常，于是下意识就记住了她这个人。

　　此刻吴洋笑着，忙不迭地说：“见过见过啊，小姐不记得了吗？你前几天才来过我们店里。”

　　“哦哦，我想起来了。”江卓颜点点头，恍然大悟，难怪总觉得这人眼熟。

　　“是我客人，”乔铭飏的手指轻轻敲击在前厅服务台光洁的大理石壁上，对吴洋说，“开个雅间，请她们吃饭。”

　　吴洋会意，马上说：“得嘞哥，就在楼上，房间随便挑，我马上交代厨房做菜。”

　　“嗯。”乔铭飏点头，转身冲江卓颜和陆晓娅说，“上楼去吧，环境会更好。”

　　江卓颜来过一次，知道他说的是真的。杨明浩其实跟他审美差不多，都喜欢这种安静不甚嘈杂的优美环境，否则上回见面也不会挑在这个地方。

　　进了包间，各种各样精美的菜品很快端了上来，汤汤水水摆满了整整一桌，服务员临走前还特意说了一句“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意吩咐”，服务态度十分好。

　　江卓颜饭量小，吃不了太多，陆晓娅则因为心里有事也没吃多少就放了筷子，乔铭飏不好吃这口，整个席间基本上都是他在看着她们俩吃，别说菜了，连口水都没喝过。

　　江卓颜觉得尴尬，毕竟人家乔铭飏好心好意请她们吃饭却成了这种扫兴的局面，大家似乎都兴致缺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打算说些什么：“那个……乔铭飏，真不好意思，今天我跟晓娅心情都不太好，可能会扫兴了，要不然下次我们再请你吃饭补回来？”

　　陆晓娅看她一眼，没说话，看样子是默认了。

　　“没关系，”乔铭飏支着下巴，善解人意地说，“我知道。”

　　就是因为你们心情不好担心你们不会好好吃饭才带你们过来这里的，吃多吃少，好歹也能让我放心一些。

　　他又问：“菜式还不赖吧？”

　　“嗯嗯。”江卓颜发自内心地说，“真挺好吃的，要不是因为情况特殊我可能得吃两碗饭。”

　　这时候包里的手机“叮咚”响了一声，她掏出来看了看，是条新的微信消息。

　　晓娅：颜颜，我想走了。

　　陆晓娅就坐在她身边，低着头看手机，江卓颜正想抬头看她的时候又收到了一条新的消息。

　　晓娅：我觉得好难为情………

　　她飞快打字回复着：怎么了，为什么啊？

　　晓娅：没怎么，就总是觉得跟乔老师找不到话说。而且我的事情……真的太难开口了。

　　江卓颜理解她，又回了条：好，我知道了。

　　随即便抬起头对对坐的乔铭飏说：“乔铭飏，我和晓娅还有些事儿，今天就先到这儿好吗？谢谢你请我们吃饭，下次换我们请你吧，有时间再聚？”

　　之前他无事可做，一双黑眸就安静地在她和陆晓娅身上转来转去，自然将她们的各种小动作尽收眼底，此时她提了出来他便顺着她的心意说下去：“好，那再联系。”

　　“嗯，麻烦了。”江卓颜拉着陆晓娅的手起了身，“那我们就先走了。”

　　乔铭飏淡淡的说：“好。”

　　下了楼到前厅，吴洋见到她就立马热情打招呼：“小姐要走啦？不再多玩玩吗？”他想说我老板难得请客一次，怎么不多狠狠宰宰他再走？

　　江卓颜微笑着摆摆手说：“不了，以后有时间再来吧，今天还有点事儿呢。”

　　“这样啊，”吴洋点着头说，“那你下次记得常来玩啊。”

　　她没搭话，牵紧了陆晓娅微凉的手快步走出了咖啡店，夜晚有些渗人的凉风呼呼吹在身上，她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搂紧了身上的衣服。

　　下次再来？再以什么身份来？别说陆晓娅了，连江卓颜自己都觉得实在尴尬得紧。刚刚坐在包房里，她手不是手脚不是脚的，连动筷子的手都不敢太用力，生怕一不小心坐在对面的乔铭飏会看出些什么来。

　　她自以为将自己的小心思藏的好，殊不知早已露了馅，那些清浅绵长的心思早就被暴露得一览无遗。只有她自己还以为没人知道。

　　“晓娅，现在你要去哪儿啊？”江卓颜呼出一口气，临近秋季，槐吾昼夜温差极大，冷得她直打哆嗦，“冷不冷？有没有吃饱？要不我再带你去吃点别的东西？”

　　她刚才没吃太多，江卓颜都看在心里。

　　“不了颜颜，”陆晓娅摇了摇头，“我要回去了，想想该怎么跟他们好好说这件事，明天还要上班，不能懈怠的。”

　　她云淡风轻的，话语里却透着一些沉重与无力。因为她口中的“好好说”，听起来简单，但真正想要实施起来却是比登天还难。

　　从她工作开始，父母对她的压榨就从未停下过一刻，她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还究竟有没有勇气去抗衡他们。

　　江卓颜叹了口气，安慰着说：“晓娅，你别想太多，有事告诉我，缺钱就跟我讲，没什么过不去的，我们一起扛。”

　　陆晓娅苦笑了下：“好，我知道的，你也是。照顾好自己，别不吃饭，天气冷了记得多加衣服别感冒。”

　　两人在街心花园分道扬镳，陆晓娅回她的出租屋，江卓颜则要打车回郊区学校，她明早还有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