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梦来》七鱼吖

4、拐到啦

　　“你这个家伙还真的是…难搞，你难道不明白吗？黎国皇室凋零，宗室子也不堪大任。想要快速安定下来只有归附盐殷二国之一。你也不希望黎国作为无主之国，再断断续续的打十几年的割据战吧？”

　　萧烬明沉默了一瞬，长长的睫毛垂下，像是孩童缩进了保护壳里。
　　“你杀了我吧，我也不是什么萧小将军，现在的我对于你们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你也说了萧小将军已经死在了那场伏击里了。”

　　林诗酒看着萧烬明，只觉得他身上好像裹挟着冬日的雨丝，只消望上一眼就能看到渗入骨髓的冷意。
　　向来耍贯了心思的人，不知道为何在面对他时，所有循循善诱都有些卡了壳。

　　林诗酒一面是因为不理解按理来说血气方刚的年纪却一点也不想复仇，不知从何处突破这场对弈，一面好像却又不尽然，挑起战事的人……该是罪人的啊。
　　可是北边盐国虎视眈眈，殷国乃是两国的缓冲地带，今日他们岂敢将这片土地收入囊中？如不想办法重创，明日被创死的就是黎国。
　　林诗酒直直的望着他的眼睛，却被重重叠叠的睫毛挡住了视线，像是迷雾一般叫他怎么也无法再窥探分毫。

　　“喂……你……去过前线吗？”
　　萧烬明顿了顿，哽咽了一下：“一群对彼此毫不熟悉的陌生人要对彼此下杀手，每个人脑子里都只会想怎么置对方于死地。”

　　萧烬明眨巴了几下眼睛，像是突然多了几丝人气，叹了口气，接上了未完的话语。
　　“可是又不是每个人生性就残忍嗜杀，可是为了所谓君王的命令和互相仇视的人民们。
　　只能去拿起手中的刀剑，不过下意识一挥，温热的血液就有可能撒的到处都是。一低头脚边散落的就是不知道是谁的头颅，有熟悉的，不熟悉的，又或是曾经打过照面的人。
　　又或者只有当兵这一条上升通道的人们，为了家里人过的好一些拼命的杀敌，而这一切不过是吊着驴往前走的诱饵，却要他们拿命来换。
　　对于现在的我来讲战争不过是毫无意义的屠戮而已。你现在让我看清这一切后继续做屠戮者的帮凶，即使我有怨，那些人不该是我的发泄口。谁…都不是生来就该去死的。
　　他们不是战报上一串串冰冷的数字，他们不是庆功宴上助兴的战绩，他们是上一刻还曾经从我身边擦肩而过的…活生生的人。”

　　林诗酒虽然动了些许恻隐之心，但能以最小的成本换取减少本国伤亡的情况下。她应该，也必须这么做。

　　萧烬明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开始变的自嘲起来，面上却不显，只是带了些咬牙切齿的苦笑说。
　　“我不是…我不是他手中轻飘飘的棋子。我实在想不出来战争有什么意义，也想不出这些能被轻飘飘的打碎的努力有什么用处。”
　　“你……”
　　萧烬明眼睛直直的望着林诗酒露出来的双眼，像是怕忘记谁一样，连眼睛都不肯眨的望着她。
　　“杀了我吧，说真的你很像我曾经认识过的一个人。虽然就这样死了有些遗憾，但是死前能再碰到和她相像的人，我很开心。”

　　林诗酒摩挲着腰间的剑柄，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过到底还是松开了把玩剑柄的手。

　　“既然阁下执意如此倒也无妨，不过我们殷国向来欣赏萧小将军这样的人才，不如跟我到建宁住段时间，看看我殷国的风土人情。”
　　“你就这么自信我不会给你带来更多的麻烦吗？”
　　“那是我的事。”

　　于公于私林诗酒都不能放这个家伙这么走了，虽然说没能成功招安，但是先把他留住才是正事。于公黎国虽已名存实亡，但是让这么个家伙在黎国乱窜怎么想也不能。
　　于私少年相识的情谊虽已随时间如离了茧的蚕丝，渐渐淡忘抽离，可是终究是藕断丝连，扯不干净的。

　　现如今那个会因为她哄隔壁小孩而把给他的蜜饯转手给别人而生气的娇气小家伙，那个拉着她看春花的少年好像淹没在了时间的缝隙里。
　　况且他如今身子骨尚未痊愈，还有围追堵截的异邦势力，怎么能真的放他走？

　　“怎么能这么说呢？只是为了保险罢了，大家都曾在人手底下办事，相信萧小将军是能明白我们这些人的为难的。做不成伙伴，总不能再让您成为敌人不是。”

　　萧烬明望向面具下露出的那双眼睛，一时间盯着她的面具失了神，像是直直的要透过她的面具看到谁一样。

　　突然一阵寒风从马车的帘子里吹了进来，将一缕本不该出现在冬日的桂花香带进了萧烬明的鼻尖。
　　萧烬明只觉得鼻尖一酸，少年时的可望不可求像走马观花一样，在他的脑海里一幕幕闪现。

　　林诗酒看着萧烬明的脸色变了又变，还望着她发呆，不免有些忐忑。
　　可能是林诗酒看他的眼神过于强烈，萧烬明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整理了一下杂乱的心绪道。
　　“我可以跟你们回去，但是我也不会主动帮你们。即使我不要脸了，我萧家满门忠烈，不能因我而遭人唾弃。”

　　林诗酒望着他挑了挑眉，如果不是面具挡着，她只怕又要露出她那招牌的无害假笑了。
　　“当然，我们只是希望能和萧小将军这样的人交个朋友。而且有个人萧将军该留着命见见的。”

　　萧烬明也不反驳，只是指了指林诗酒脸上的面具，说道：“既然是朋友，遮遮掩掩的算什么。”
　　林诗酒从容的到马车一旁坐下。
　　“只要萧小将军摘得下来，我就让你看看面具下面的脸。”
　　“你们这代守铃人很闲吗？”

　　林诗酒嘴角抽动了一阵，不知道说些什么。心想着要不是为了“碰巧”听到了些消息，才不会这么快把好不容易得来的休沐结束。
　　“呦，还是萧将军见多识广，我还没说什么呢，萧将军就认出来了。”

　　不过此次休沐已有六七日了，好像…是有那么点闲，近来催她回去的书信都已经四五封了。
　　林诗酒面上却是一幅吊儿郎当的样子，一边玩着指甲一边漫不经心的说：“对呀对呀，就是这么闲，闲到可以慢慢悠悠的坐马车回建宁。”
　　林诗酒心想着这次不行，再派人找找情报，总会有突破口的。

　　马车突然停住，来报信的人望着马车，只觉得心里发憷，也不知道是得罪谁了，居然来给这个瘟神报信。
　　“见过林大人，长公主殿下听闻您今日抵京，特命小人来请您过去。”
　　“知道了，我一会儿就过去。”
　　“是。小人先告退了。”

　　林诗酒将腰间的荷包放到萧烬明的手中。
　　“林姑娘这是做什么？”
　　林诗酒笑着望进他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说：“话本上的不都那么写嘛，救命之恩不当以身相许？”

　　萧烬明眉头皱的快打结了，眼皮子气的一跳一跳的说：“烦请姑娘将此物收回。”
　　林诗酒被拒绝了也不恼，随手将荷包递给了赶车的逐乱使。

　　“呀，被拒绝了呢。不过这东西确实是给你的，我将公子请到黎国，当然要好好的尽一尽地主之谊啦。公子在我那里小住，常用的东西还是要备齐，一会儿他会带你去，我这边有事情就先走啦。”
　　“不……”
　　萧烬明话还没说完，林诗酒就已经窜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