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五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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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济得了严忌语的首肯，再次动身从邺城往岷山去，他要想办法说服小周将军来冒这个险。他隐隐有些明白公主要的是什么，甚至有些盼着公主动作能再快点。若是昭阳公主登上了帝位，那小周将军私至邺城的事就根本算不上是罪过了。
像是听到了他的祈祷般，在抚远将军与李执押着比什都部大汗抵达懋都的那一日，昭阳公主终于提剑走向了宫城。
将军献孚向来是件值得庆贺的大喜事，但皇家的庆典鲜却少出现如此肃杀的氛围。纵然歌舞依旧，丝竹彻响，但每一个到场的重臣与宗亲面上都显露着不同程度的犹疑与恐惧。但他们不敢将此刻的惊惶说与他人听，更不敢弄出什么别的动静，生怕自己表露的情绪只出现了毫厘的偏差，身后羽林卫的利刃就要落到自己的脖颈上。而他们此刻并不敢抱怨这种冷清枯寂，甚至有些庆幸与得意自己能被公主选来坐进着大殿里。谁都知道，今日坐不进来的同僚，可能永远都不会再有踏进这大殿的机会了。
皇帝在咆哮！他一样接一样地将手边能够到的一切砸了出去，但大殿内没有一个人会再因为他的愤怒与不满而自责难安。唯一会为了他对抗剑锋的中侍郎已在晨起拒绝为他穿戴衣冠出席这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鸿门宴时而被一剑穿肠，而他所亲所赖的太子则跪在殷红尚未拭尽的血腥之中，劝他不要再顽抗，免得惹恼了姑婆，提早失了性命。皇帝反手给了太子一记响亮的耳光，难以控制地用毕生所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话语咒骂着他的长子，太子不敢驳斥，只委顿在地，呜咽地抽泣着。但太子身后的新任禁军首领似乎就没这么好脾气了，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招呼一旁垂着脑袋的宫人们上前来给皇帝更衣，然后便不管不顾地将衣冠凌乱的帝王架去了大殿之上，要他最后一次接受众臣的朝拜。
皇帝又一次扔出去的茶盏砸到了姗姗来迟的公主脚下，瓷器碎裂之声惊得全场鸦雀无声，弦乐班子很识相地在告罪后即刻鱼贯而出。
公主李茁捡起地上最大的那块碎瓷片，笑着问皇帝，“阿旭近来怎的火气这么大？”
皇帝不理她，只扯着嗓子喊，“乱臣贼子！乱臣贼子！来人！来人！拿下她！”他叫得喉咙都要冒血了，但御阶之下，连试图晃一下身子的人都没有。
满心愤懑的皇帝跑下御阶，拔起一个羽林卫身上的佩剑就朝李茁冲了过去，他也是吹风饮沙的武将出身，他不信自己真的拿着喘气都费劲的老虔婆没办法。
两侧的护卫正欲擒拿，公主却也拔剑迎了上去。
皇帝全副精力都在向前，未料目标位置有变，他转圜不及反倒把自己绊了一个趔趄，第一件刺空了。他举剑回身再刺，李茁侧身避闪，躲到一半又抬手提剑，手腕翻转，剑刃寒光直直朝着拿件李昇的右手而去。皇帝收剑回挡，但力道泻地过快，他竟被利剑猛然坠地的重量拉得踉跄，李茁左手的剑鞘此时正好送到，重重在他手腕上拍了一下后，皇帝吃痛，剑，脱手了。
皇帝还想再去把剑捡起来，但他惊恐的发现，由于长年酒色的浸润，他的体魄早已不复当年强健，遭了这么一下后，他的整只胳膊都是麻的，莫说拿剑比试，就是要他再把剑握紧了也成了件难事。但他嘴上仍是不肯服输，只继续咒骂李茁是要弑君的乱臣贼子，要谋逆造反的奸佞毒妇。
“乱臣贼子？骂得好啊，阿旭。”公主收了剑冷冷地看着他，“你联合王家污蔑你长兄谋逆的时候是乱臣，率兵逼着你父皇写禅位诏书的时候是贼子，除了你，满殿还有谁担得起这杀父弑君的名声？除了这个你可还有什么罪名要扣给我的，不妨一道说出来，免得日后还有编排我不仁慈。”
皇帝不说话，他被两个力士一左一右架回了御阶之上，杜绝了他再次靠近其他人的可能。
“你不说，那就我来说。”公主朗声道，“你破坏屿山之盟，私自再与梁人开战，毁我父皇心血，致使数万将士命丧边关，是为不忠；为了皇位逼死你父亲与兄长是为不孝；纵容佞臣圈地贪腐，以致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是为不仁；为稳固权柄，挑唆二子兄弟相残，手足同室操戈，是为不慈；如此种种，李昇你可认罪？！”
皇帝喘着粗气，“是又怎样？但为帝王，谁人不是手染鲜血，满身罪孽？！且今日我坐龙椅，你要杀我，你就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叛臣。”
昭阳公主提着剑一步一步踏上御阶，走到李昇的身边，冷静道，“不，不对。你的皇位传承自你父亲，而你父亲的皇位是我赏的。”
大殿内的每个角落，公主的声音都清晰可闻，“现在我觉得你这皇帝做得不好，”她一抬手划破了李昇的喉咙，“这个赏赐，收回了。”
李昇的血溅了她一脸，而李茁却毫不在意，只转过身来静静地注视着底下大气也不敢出的朝臣。
御阶之下，抚远将军领头，所有人都俯身跪了下去，齐声恭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徐济听说李执说起这个场面已经是半月之后了。
徐济紧赶慢赶地再跑到岷山，还未开口，就见小周将军在列兵结阵，而除了马场原有的那些牧民与军户，似乎还多了不少刀柄上缀着皮毛的北境人。徐济大喜过望，以为是小周将军未卜先知，早知道他们那群可怜人要来求援。
在接受了一通诸如神机妙算，不畏强权之类的夸奖之后，小周将军才慢悠悠地告诉徐济实话，这是陛下的旨意，而非他有多么的英勇无畏忠肝义胆。
徐济一愣，“咱们的陛下想通了？”
小周将军神在在，“是咱们换了个陛下。”
换了个陛下？！
那就是说公主登基了！邺城有救了，徐济也可以不用每日都提心吊胆了，家里在东宫挂着的那档破差事总算不用在继续了，说不定连他自己都能凭着裙带关系混个正是的五品官做做了！
他缓了好一会，才长长舒出一口气来，后知后觉地发现连山里的天气都已经变得和暖了。
徐济带着小周将军返程的途中，撞上了同样要去邺城的李执。
近两月未见，李执藏了一肚子的话要讲，也不顾小周将军还在前头，就非要拉着徐济落在队伍的最后面，嘀嘀咕咕地同他讲自己在沙漠里的奇遇，公主登基的场面，还有自己最新得到的千顷封邑，并献宝似地从怀里掏了一沓地契出来塞给徐济，“先给你这些，还有一些户部还没来得及过档，等拿到了，也全归你。”
“谢殿下。”徐济摸着地契乐得牙花子都龇出来，他不得不用尽全力才能劝自己别在这时发出什么怪异的笑声才好，强行转移话题问道，“你跑那么远就是为了给我送这个？”
“那不是，”李执瞧徐济美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便抓紧时机摆出一张苦哈哈的面孔想让徐济哄他，“我被陛下派来做苦力来了。”
“嗯？”徐济的心思还在那叠纸上，对李执说来就来的表演并不是很在意。
李执再接再厉，长叹一声，“陛下不想再打了，要让我代表大魏同萧弘去和谈，说只要梁国同意撤出邺城，两国就可再结秦晋之好。”
“好事啊！”徐济激动不已。“真的打邺城，梁国也耗不起，萧弘不会不同意的。”
李执叹气，“问题不就在这里嘛。前些日子梁王逝世，萧弘在回去继位的路上遭到了刺杀，现今都生死未卜呢。”
“什么？！为什么？！”徐济想不出任何梁国人刺杀萧弘的理由。那可是多少君王烧香拜佛都求不来的贤明太子。
“他与李持勾连，买卖梁人的事情暴露了。而且你猜得没错，逍遥散也是萧弘私底下的生意。”
李执叹息道，“萧弘是靠这笔收入和买卖逍遥散转赚来的钱才得以重新起事的。除了哄得梁国百姓将最后一点积蓄都花在了偷渡到魏国的船票上，他还骗到了不少梁国高门。如今东窗事发，那些梁人既恨他欺骗，又怕他来日报复当年投降献城之仇，所以就干脆动了手。”
“啊……”纵然早知道萧弘不是个看上去那么光风霁月的人物，徐济还是被这消息惊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李执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又补充道，“你还记得宫里那个宋美人么？”
徐济点头，“细说起来，她的死亡正是一切的开始。要不是她的命案，宫城就不会封禁，皇后就不会落水，也就没有后来的事了。”
“她是萧弘未过门的太子妃。”李执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又伤怀，“要不是这个身份，她也到不了先帝的身边。后来又在鸿胪寺查了查萧弘的行踪记录，事发前，他见过宋美人身边的宫人。”
徐济握着李执的手 ，没有再出声。
等远远能望见对岸飘起的白幡时，徐济竟然生出了一丝失落。
此种情形下，李执差事似乎又增加了不少变数。徐济看着远方，朝李执一抬下巴，“这样还要去谈吗？”
此时梁国正值动荡，若是大魏肯就此停战，那新任的梁王自然会予取予求。但若这么大的变数都不上报回京，徐济又怕李执将来遭陛下猜疑。
“去啊，当然要去！”李执看着徐济露出了灿然笑意，“这不还是你教我的，有便宜一定要占。”又把马驱过来挤着徐济，侧身弯腰，把脑袋送到徐济眼下，打量他，“徐思慎，你不会反悔，不肯陪我去了吧？”
“怎么会！”徐济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又不想移开目光，“我们自然是要一起去的。”
完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