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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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佑九年的上元节，大理寺少卿徐济还没吃上几口热菜，就见小厮引着衙门里的长史老崔匆匆往廊下来。徐济乐得不吃这顿团圆饭，只起身朝父母行了个礼，借称有急差便离了席，情真意切地向老崔迎了上去。
老崔见了上官也顾不上礼数，拉着徐济便往外走，嗓音压得低沉：“宫里死人了。”
徐济听了这话就只知道接下来起码一个月不得闲了。这宫里的事，查起来最是麻烦。虽然心下懒怠，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徐济吩咐小厮不用备车，只牵了马来，这会也顾得上什么寒风了，能尽快到了衙门才好。
老崔近两百斤的分量压在马上，马还没叫，他倒先喘上了，只气喘得再急也没挡住老崔一颗通报案情的心，：“死的是宫里的宋美人。一整天都好好的，还陪着陛下娘娘上了紫云楼撒太平金钱，到了宴上却突然倒下了，吐了一地的血，旁边有小宫女要去扶她，也被血沫子喷了一头一脸，吓得僵在那半天都动惮不得。”
徐济听这形容不像是突发急症的样子，“这是中毒？”
老崔呼啦啦吸了一嘴的风，呛地直咳：“咳咳，估计是，那七窍都淌血了，咳，所以余大人叫咱们都回去等着，估摸着得随时听宣呢。”
等徐济和老崔到了大理寺衙门，又有小黄门传话来，说余大人要徐济也即刻进宫。
徐济和一群小绿袍挤在庆禧殿里战战兢兢地等到了后半夜才见到了自家上官，大理寺卿余铮。今日宫中开宴又有各项庆典，余铮辰时不到就入了宫，这会都过了四更了，饶是平日里再怎么严肃规正的人，也难免露出不少疲态来。素来洁净的官服上还沾了血迹，想来已经是验过一轮现场了。
余铮免了徐济那些虚礼，开门见山地同徐济讲到：“是中毒。还不能排除他杀。”
徐济又跟在余大人身后，由两位羽林郎并一个小黄门带着去了宋美人的住处细细搜查了一番，一行人忙忙碌碌直到东方既白，却是什么都没找出来。
回去复命的路上他们还碰上刑部侍郎，两拨人马略略对过，竟均是全无所获。除了一开始由仵作验出宋美人死于中毒，毒被下在了她宴上所用的杯子上之外，此案再无进展。
第二日正逢大朝会，一夜没睡的徐济精神涣散地混在人堆里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地听着各路神仙的教诲，困地险些站不稳。
先是太子太傅慷慨激昂地骂了两炷香的禁军无能，说是这一群蠢蠹今儿能放跑害了宋美人的贼人，明儿就能连圣上的安危都不放在心上。须发皆白的老头激动之下好几次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徐济生怕老人家一口气上不来就直接过去了。
又有御史大夫站出来痛斥刑部和大理寺办事不力，几个时辰过去竟连个嫌犯都找不到，这等急事要事都办不好，很难相信两衙门平日里的效率，难怪这些年上街鸣冤的百姓数量翻了好几番。
最后连礼部和鸿胪寺都掐了起来，一方指责礼部就不该安排位份不高的宋美人到场，毁了上元节庆不说，还让帝后受了惊吓，理应惩处礼部，另一方不甘示弱地表示，原本就不应该采纳鸿胪寺的意见，放任出身梁国的宋美人入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难保这起命案背后没有梁国人在捣鬼。
一群人哄哄闹闹地吵嚷了大半日，也没争出个所以然来。陛下对此也没说什么，只罚了禁军统领陈霁泫半年的俸禄，令大理寺协同刑部尽早破案而已。徐济估摸着这事拖拖拉拉到最后也难出结论，自己仍是免不了要被罚钱，今年的考评和升迁估计也是无望了。一想到这才刚到上元，还有一整年要过，更是悲从中来，十分干脆地在心里划掉了生日在眠月楼请同僚吃酒的计划。徐济颓然丧气地跟着人群出了大殿，准备回去挖出几年前埋好的武陵春好好闻上几口，权当慰藉了。
当然，这武陵春徐济终究还是没吸上。出了大殿，他就被余铮拎回了大理寺衙门，从正月十六开始连着在衙门里宿了十来天。余大人像是和刑部尚书李齐芳赌气一般，熬鹰似盯着各自手下的人，谁都不肯先承认这案子一时半刻确实找不到凶手。
徐济觉得自己身上都快馊了，其余的同僚还有家里人来送换洗衣服，或是能得空溜回去躺上一会，偏生自己是个显眼的孤家寡人，连个躲出去的借口都找不到，只得同陀螺一样地连轴转，连中衣都是穿脏了翻过来再穿两天的将就着。
这日一早，徐济叼着老崔好心给他带的古楼子，一面被新出炉的羊肉馅烫地斯哈作响，一面眼睛还在瞟着手边新抄出来的供词，：“老崔你说，这都几天啦，怎么丁点新鲜说词都没有啊？听说宫里都快把宋美人身边的小宫女们扒皮拆骨了，居然还是找不出什么关键线索。”
老崔哈着膻味甚浓的口气挪到徐济身边，接上了话头：“可不是嘛，听说不仅仅是那群小宫女，好几个同样梁国来的娘娘也被盘问好几遭，那梁国质子为表忠心在承德门外都跪昏过去了。”
徐济不动声色地往后仰了仰脑袋，避开了老崔的正面攻击，嗯嗯啊啊地示意老崔继续。老崔很是不识好歹地又凑近了徐济耳边，神秘兮兮地道，“听说那宋美人是怀了身孕的，这宫里可是好几年没有过新生儿了，宋美人这刚有了，却死得如此蹊跷，怎么看都像是各宫娘娘互相较劲呢。据说案发那日，皇后殿下就受了训斥，陛下问了皇后个治理疏忽之罪，说是要关在立政殿里禁足呢。”
徐济听了顾不上老崔嘴里飘出来的那股仙气，直念“阿弥陀佛”，“要真是宫里的诸位神仙打架，那圣上定是心如明镜，等过了这阵，陛下气消了，真罚也罚不去我几个月的俸禄。我今年攒上三十两就又有望了。”
老崔看不上徐济那抠缩样，撇嘴道：“谁人不知少卿之父乃是京中巨贾，少卿要是肯回家向高堂挤上两滴眼泪，明儿就是直接搬到升平坊去也使得，怎的偏要在这哭穷，还要蹭吾等小吏的古楼子吃。”
徐济毫不客气又从老崔那抓了个芝麻胡饼，张口就啃，“别人不知道，你老崔还不知道，我又不是亲生的，这再大的家产也没我的份儿。”
老崔恨恨道：“少卿还不好意思上了，我倒是很想替富贵后爹尽孝，上天却连个不机会都不给，着实可恶。”
徐济笑骂道：“谁让你平日里都不去看看菩萨，我可是在佛祖脚下睡过大半年的。”
两人的话题又岔到了正月里要不要去庙里上香的事上，还没就到底是大相国寺灵验还是霄云观灵验辩出个结果来，就听得有门子来报，说余大人找。
余大人捏着陡然皱起的眉心，哑声告诉他们：“昨天晚上皇后殿下薨了，在百灵湖溺水而亡。”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