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人格》叁上伞

157、阴镇10

　　赶回到望海楼的路修在祭祀用的高塔附近与一众人相遇，此刻他却皱着眉头，一脸看到了难以理解的事情的表情。
　　——就算是面瘫到一定程度的路修，此刻的情绪都能被金直白地发现，即便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迅速收敛了情绪。
　　原本只是好奇路修为何突然停下脚步，随后赶到的金撞见了眼前的场景，他的神情与方才的路修不遑多让。
　　高塔下上演着熟悉的一幕，抱着头蜷缩成一团、狼狈不堪的男人，和围起来用脚踹他的施暴者。
　　这群人里有npc，也有玩家，其余人则是冷漠地站在一旁“观赏”。
　　不，确切说来也算不上“冷漠”，他们神态各异，有的面露不忍，有的带着不知道对谁的厌恶，也有的逃避不看。但是确实没有一个人上前制止他人，他们只是站在一旁静静旁观，没有任何行动罢了。
　　甚至连唯一的镇民阿藤也没有插嘴，只是环抱双臂倚在树干上，闭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干什么呢，都给我停手。”
　　听见声音，这些人的神态动作发生了变化，如同上了发条却生锈的人偶，开始机械而又僵硬的表演。
　　见他过来，踹人踢人的纷纷让开，暴露出尽力把自己缩成一团的、身形却依旧壮硕可观的男人。他满身脏污，不知道是血还是什么东西湿乎乎的凝结成块，在头发、衣服上一绺一绺的，乱草一般缠绕在一起。
　　原本得意洋洋欣赏着围殴一幕，以领队自居的王斌洛，在看到两个堪比凶残猛兽的男人出现后，气势压迫全场，立刻就把涣散的人心聚拢到他们身边，不由得咬牙愤恨。
　　可是王斌洛对此无能为力，因为他也是迫于两人威压之下的普通一员。
　　“我们也不是故意的，只是给这小子一个教训罢了。谁让他看我们冰冰好欺负，故意来招惹她这个大美女。”大学生蒋峰啐了一口，很是义愤填膺，完全没注意到旁边池静华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董小冰见状双手捂脸，娇躯微微颤抖：“都是我不好，我、我看他跟在后面，以为他有什么事情想找我们帮忙，谁知道他竟然……多亏了大家在附近，我才能得救。蒋大哥他们也只是帮我解围，一时气不过才出手的。”
　　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说了个明白。乍一听，也只会觉得是地上这个猥琐男，鬼鬼祟祟跟踪不成反要施暴，幸而其他人就在附近，及时赶过来帮忙救人。
　　郑光自然也帮着老板说话：“我们冰冰可是公众人物，名誉很重要的。若是出了什么问题那还了得，到时候你们镇子的宣传片可也拍不了了！”
　　此言一出，阿藤也没办法装作置身事外，“这人叫癞子，又瘸又哑，不是我们阜月镇的人，只是常年徘徊在这附近，赶也赶不走。如果他做了什么错事，你们要如何处置都行，我们不会管的。”
　　癞子也不逃命，还蜷在地上发抖，露出来的手脚满是伤痕。
　　暗沉的黑眸隐藏在蓬乱的长发下，望向来人的时候，瞳孔中心略过一丝猩红，却又在引起警觉前快速压低脑袋，那抹暴乱的情绪也迅速消失，湮没在无尽的黑暗中。
　　金眼皮微抬，漂亮的浅金色眼瞳掠过癞子，又漠然离开，转而用犀利的眸光注视着这些不对劲的玩家们。
　　一个游戏npc的死活与他无关，更何况这个男人在原剧情中是个任由镇民和玩家搓圆揉扁的路人角色，和兰小少爷有点关联，最后为了救他疯疯癫癫跑进兰镇长家里，从此再没有消息。他的存在，似乎只是为了揭露小镇上人性缺失的一面。
　　原剧情中也有这一幕，明明是身材高大、肌肉虬结的男人，却任打任骂，从不还手，在小镇上过的连狗都不如，几岁孩童也懂得欺负这人来讨大人欢欣。
　　但这是npc的剧情，和他们玩家无关。除非剧情要求，否则玩家们是没有必要和npc一样去殴打这人的，过度沉迷角色容易迷失自己的身份。
　　路修也是同样的想法。他难以形容自己方才眼中所见，仿佛有一张张笑意张扬的面具被扣在了他们脸上，每个人都是扭曲的，他们不是面无表情，也不是神情各异，而是被雕刻成一模一样的诡谲的笑容。
　　虽然在金的突然打断下，众人暂时拾回了神智，但谁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还会再被这莫名的情绪所控制。
　　这个副本只有短短三天，第一天尚未结束，就已经展现出对玩家惊人的影响力。
　　这些人中意识到的又有多少？他们真的可以活过最后的祭典吗？
　　路修的视线扫过众人，npc中老余夫妇不在这里，名为张彩凤的女人也不在，剩下的只有谭力和黄瑶这对大学生情侣，两人像是被老鹰盯上的小鸡崽，后知后觉地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至于玩家，目前来看大家更倾向于结伴而行，有共同的剧情点串联，不会有人特意单独行动……不对，少了一个人。
　　路修皱眉的同时，金同样语气不太妙地开口问道：“董小冰，你身边那个小助理呢？”
　　沉浸在受害人戏码中的董小冰一愣，手掌下水汪汪的大眼睛睫羽忽闪两下，仅有的那么一点水汽也消散了。
　　郑光恍然大悟：“老板，王悦不见了。”
　　“阿悦呢，她有没有告诉你她去了哪里？”董小冰美眸闪过一丝嫌弃，这个蠢货，还在这里傻乎乎问她，她难道没长眼看不出来王悦失踪了吗！
　　其余人也纷纷左顾右盼。
　　“那个助理小姑娘去哪儿了？”
　　“一路走来没注意到。”
　　“刚才在望海楼拍片的时候还在呢。”
　　老李问她：“王悦是你的助理，她去了哪里总会跟你说。”
　　董小冰苍白着娇美的面容摇头：“阿悦没有告诉我。”
　　小李：“那你还记得她是从什么时候……你最后对她有印象是在哪里？”
　　其他人的记忆好似被删除了似的，眼睛齐刷刷盯着董小冰。
　　董小冰本是扮可怜，现在脸色的白都真了几分。
　　“我……我不知道。进入望海楼的时候我们还在一起，之后兰柒走了，路修和金跟着一起走了，再然后……”
　　董小冰也是老玩家，注意到了记忆的不对劲。他们是怎么出来的？好像是参观完就出来了。
　　不对，他们是在里面找线索，王悦发现了一块黑曜石碎片交给她，因为和望海楼的材质明显格格不入，很有可能是重要线索。在这之后……王悦去了哪里？她是继续在楼内找线索，还是出去遭遇了什么？
　　又或者……她还在望海楼里？
　　就在这时，安静了许久的阿藤忽然道：“王小姐之前说她走累了，想要休息一下，但是怕被董小姐看到不太好，我就让她在望海楼的顶楼休息，真是抱歉，一直没有人说起这件事，就连我也忘了。”
　　他的表情很真诚，也很愧疚，让人不好再责怪他什么。
　　阿藤也不过是尽职尽责罢了，是他们没有及时发现少了一个人。
　　董小冰虽然没有放下疑虑，但还是连忙道：“那快带我们去找她吧，这里手机没有信号，联系不上阿悦，我很担心她。”
　　阿藤阻止了她：“天快黑了，山里有不少毒虫猛兽出没，还请各位不要到处走动，尽早回去比较好。”
　　“董小姐先回去吧，说不定王小姐醒来后自己回去找你们了呢。至于望海楼那边，我去帮你们看一看，如果她还在，我就把她带回来。”
　　董小冰又纠缠了一会儿，甚至拉动郑光和其他人一起，还是没有说服阿藤。天色愈发昏暗，担心会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出没，她只好听从安排回去。
　　黄瑶抓紧男朋友谭力的胳膊：“希望她平安无事才好。”她莫名感到恐慌，明明那个女孩可能只是早早回去了，又或者是睡在望海楼里忘记了时间而已。
　　老余夫妇手挽着手，极慢极慢地走着，轻叹一口气。
　　平安？
　　玩家们内心摇头，王悦大概是……凶多吉少。
　　董小冰会纠缠阿藤也不过是想要回到望海楼一探究竟，她很确定王悦就是在望海楼失踪的，而所有人对此都没有印象，直到金提出质疑。
　　在她心里，王悦已经是个死人了。
　　没有人分给癞子一个眼神，他被扔在原地，却不敢轻举妄动。
　　阿藤叫住路修和金：“你们把兰柒送回去了？他怎么样？”
　　兰柒被巨型黑犬叼走的画面骤然浮现，不过两人均是冷静自持之人，不动声色隐瞒了真相。
　　“我们把他送回兰镇长家，就回来找你们了。”
　　“他看起来精神尚可，也许是在望海楼看见什么东西吓到了。”
　　没有理会金若有若无的打探，阿藤眉心微蹙语气略带不满：“你们应该陪在他身边看着他的，万一遇到什么事情了呢。”
　　还别说，真遇到事了。
　　话一出，阿藤又意识到自己对待客人的语气不太好，赶忙道歉。
　　“麻烦两位了，天色不早，你们也快回去歇着吧。”
　　路修佯装好奇：“这山里晚上会出来什么野兽，我们住的房子真能防住他们吗？”
　　许是看在他们主动送兰柒回去，阿藤难得好脾气地没有驱赶，而是和路修解释：“是黑犬，据说它是邪恶的化身，会吃人。”
　　阿藤话音一转，语带自豪：“不过你们不必担心，只要好好待在你们住的镇民家里，晚上闭紧门窗，黑犬不会进来的。”
　　路修眼眸微敛，简单道谢；金嘴角上扬，带着似有似无的嘲讽。
　　不会进？那兰柒是怎么被叼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