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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难以言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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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来云坡的最后一夜是在万丈高空上度过的,再醒来已经到了目的地
飞机降的很平稳,要不是乘务员江简凡估计能睡到下一趟起飞
钢铁丛林交错的楼隙间夹杂着喇叭声
天色已经蒙蒙亮了,来云坡这个点估计已经支起了好几家餐棚
江简凡把行李箱放平压在地面,随后一屁股坐在上边,开始观察机场外边的车水马龙
在看了将近半个小时后她才猛地醒悟,城里老早就把摩托禁了
于是江简凡拖着厚重的行李箱找了一家早餐店,开始琢磨接下来的计划
手机这玩意她有,导航也下了,可就是没怎么用过,当了近十年高材生的江简凡头一回觉得自己像个弱智
靠在椅子抬头看着风扇一转又一转,江简凡熟练地打开了一个网址,不厌其烦的遍遍重复那所高中的简介
商承四中是她再三筛选的结果
中考671分能支撑她去更好的学校,但自给自足的生活费不太能支撑她去更发达的城市
江简凡一只手搭在椅背,略微抬头着看向外边
寒风拂过脸颊,透过片片风尘去看这座干燥的城市,霓虹灯下人们来往匆匆
然后又是一阵风,把她的长发全吹到了脸上,发丝进了嘴半天没吐干净
真坏气氛
来云坡是没有理发师的,原因何在至今没搞明白
倒是之前有几个外地人过来拓展了这方面业务,但后来发现这群刁民太封建了,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真要动也是自家人动手,因此那家洗剪吹开了一个月不到就倒闭了
早在中考之前彭杭就说过可以帮江简凡剪头发,但这事一提就被她果断拒绝了,倒不是怀疑彭杭的能力,只是细想一下让个拿锅铲的转头持把剪子在人脑袋上动刀,还是有点惊悚
江简凡把最后一口粥送进嘴里后从兜里掏出钱,拿过去递给老板
老板看着她手里的二十块大洋还楞了一下:“这年头还有人用现金啊?”
那时正值线上支付开始流行的年代,人们一开始也不相信一张二维码和手机就解决掉用了将近六十几年的现金,但线上支付后来还是成了主流,不过最先普及的都是发达城市,像来云坡那种小地方自然是闻所未闻
“不收现金啊...”江简凡没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转头从书包里翻出一包锅巴:“那你看这个收吗?”
老板神情复杂的看了她一会,随后花了三分钟的时间教会董怜苏怎么用微信付款
其实以江简凡聪明的大脑看一遍就会了,之所以用了三分钟完全是因为有两分钟用来等待打开微信
江简凡的手机有些年份了,具体用了多久她没细算,反正她身上除了那么几件贴身衣物外都是彭杭用剩下的
江简凡麻利的付完钱后又看向老板:“附近有没有剪头发的地方?”
“多了去了”老板把烟放下:“小姑娘第一次来甄州吗?”
江简凡点了下头:“是啊,老家枚州的,跨了大半个中国飞过来上学”
“这样啊”老板炒菜的动作缓慢了点,指着后边的一座桥:“桥边有一家理发店”
江简凡又看了老板一会后发现“桥边有一家理发店”其实没有下文了,果断告别
江简凡和老板告别后没有直接去理发,而是就近找了一家超市选了几件衣服
为了省钱她还特地找了几家用红底黑字写了几排“亏本清仓”“跳楼价”“清货出售”的店,甚至还来回跑了好几趟来货比三家
但即便如此最后也没省下多少,衣服的价格也没到亏本那个地步
她打开日记本,在新开的一页里写下一行字,今日消费:吃早餐-6,买衣服-170
买完衣服,董怜苏找了家奶茶店,出于不知道该做什么的原因,从上午坐到了中午
学校不远,就机场后边走个七八百米就到了
就是不想动
脑子浑浑噩噩
是一晚上没睡好还是水土不服?不知道
记忆中只有在她考试没及格的时候才有这种感觉
最后驱使她离开那张快和她融为一体的凳子的契机是人类三大欲望之一的食欲
介于要把控下消费力度,还不能去看起来就很贵的饭馆
但归根到底其实这种类型不难找,沿着桥边基本清一色的都同款画风
缝缝补补痕迹明显,开了有些年头的饭馆敞着大门,里外人来人往
江简凡坐在餐桌前,大门正对另一头有家店铺
装潢老旧但还算干净,门上挂了大大的墨水写出来的楷体:剪发
这估计就是老板说的那家理发店了
门没开,窗的玻璃是单向的,看不见里面
看云看人看柏油路,菜一叠叠端了上来
服务员小哥的目光也慢慢随着菜的数量转变着,和蔼到惊愕
江简凡从小就体力过剩,每日精神饱满的代价就是养成了巨大的食量
彭杭曾经给过评价:人长得没牛壮,吃的比猪还多
可作为真正去过农场喂过猪的人,她深刻的清楚其实正常来说大部分人吃的比猪更多
就在她刚夹起一片菜往嘴里送时,门外传来喧闹
几串男声交杂在一起,有说有笑,在镇上江简凡经常能听到这种声音
果不其然,几个穿着篮球背心的男生走了进来
江简凡大口扒饭之余瞥了他们一眼,汗水淌落之处肌肉线条比比皆是,除了发型太有特色了之外跟镇上那群没多大区别
可能是身处北方,热血篮球少年们个头都不矮,有一两个视觉效果快突破一米九
但高归高,长相不算特别出众,起码在江简凡的审美里还没达到“帅”这个境界
但也是有意外的,其中一个留了斜分的一米九还凑合,五官立体硬朗,浓眉大眼的看着讨喜
一米九擦了擦汗,转身扫了一眼,神情出现点诧异:“阿染呢?”
五个人里四个摇头,还有一个说“谁知道”
“算了”一米九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个电话”
一米九还没来得及打开手机屏幕,一个沙哑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不用”
屋外太阳毒辣,晒得周围一片金黄璀璨,少年从阳光中走来,彷如身披金甲
少年身上穿着和其他人一个款式的衣服,但身高却比其他人矮两截,显得像个小孩
一米九从兜里掏出一瓶水扔过去,少年接住后开始往嘴里灌,喝的狼吞虎咽
其他人点菜去了,一米九拉着少年随便找了个位置坐着
“你干嘛去了”一米九说:“刚刚还走的好好的”
少年没有回应,而是慵懒的靠在墙边,脑袋往下偏着,碎发遮了半边眼睛
没被遮住的那只眼睛直视着前方,而正在前方的江简凡被看的有点不自在
虽然她自认为长相还凑合,但....
“有纸巾吗?”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耳边传来,那个少年不知从什么时候走到了她的旁边,秀发之下是一双直视她的幽深双眸
“有纸巾吗?”等到对方说了第二声江简凡才意识到这话是对她说的
哥,我们认识吗?
“我找找”江简凡心中一阵诧异,但出于礼貌还是从背包里翻出了一包全新未拆的纸巾
可还没等她问要几张,对方就十分干净利落的把整包纸拿走了
动作之迅速甚至江简凡都没来得及生气,他就已经抽出了两张开始往脸上抹了
“哎卧槽.....”震惊的不只是江简凡,目睹一切的一米九也瞪大了眼睛:“你什么时候这么勇了”
是啊,为什么那么勇?
江简凡目光惊愕,不敢相信,不可思议,以及一堆脏话在心里爆开,可惜吃了客场的亏,换镇上的话早就上去揍他了
抢纸巾的贼没把她的目光当一回事,翘着二郎腿理所当然的玩着手机
那几个点餐的篮球少年自然不是瞎子,对于刚刚的一系列举动给了一堆中肯评价
“那是秦赋染能干出来的事儿?”“牛逼”“那女生长得挺可爱”“南方人?”“............”
后面的几句她都左耳进右耳出,就“秦赋染”那三个字彷如烙铁一般刻在脑子里
之后江简凡吃饭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有意无意看向那个贼,眼神之怨念能杀死人
......
秦赋染看着正前方那个空着的座位,六七个菜叠只剩下一层薄薄的油渍
“你今天发什么疯啊?”“平时你遇到异姓溜的跟波音747似的”
自打那女孩走后的五分钟里祁退的嘴没关上过,在他耳边唠唠叨叨的叭了一句又一句
烦躁
秦赋染又看了眼对桌那群狼吞虎咽之余嘴里叭叭不停的,食物残渣从牙缝里漏出来,看的人食欲全无
更烦躁了
早在刚认识祁退那会他就说过,他不喜欢热闹,也不会看人脸色,可即便如此祁退总是不厌其烦的带着他混这里混那里
五年时间从枚州混到甄州,祁退的朋友换了一批又一批,而他至始至终都是那根钉子,屹立不拔
“我走了”秦赋染选择趁早离开,不在乎的把不合群的一面展露的淋漓尽致
“这就走了啊”对桌的一个人略带戏谑的说着:“好歹吃完饭再走吧,这可是祁退请的....”
“不用”
秦赋染把话撂在原地,人却已经走到了门口
祁退没什么反应,可能是因为习以为常,那群人什么反应他懒得看
他说的大多数话基本只是通知,而不是请求
风轻云淡的过到马路另一头,秦赋染打开理发店的门,说道:“爷爷,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