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此今宵》岁晚同归

98、真心

　　这或许是林锦越最信守承诺的一次，他从医院离开之后马不停蹄赶往发布会现场，他想赶在沈醉生日前，争分夺秒地送出最后一份大礼。

　　下午一点，发布会准时召开。

　　林锦越为此专门准备了一份官方发言稿，并提前知会相交好友，以防发生舆论不可控的情况。

　　他的几个好哥们见到这阵仗，终于懂了林锦越的用情之深。大家唏嘘不已的同时，也不经在想：那个他们只见过数面的沈醉，现在也算是解脱了吧。

　　记者鱼贯而入冲进会场，现场的秩序并没有直播画面里有序。林锦越对吵吵嚷嚷的环境浑然不觉，与工作人员简单沟通后径直走上台。

　　记者们蜂拥围至台前，如果不是有安保在场，大有下一秒冲上台争头条的架势。

　　快门声此起彼伏，每个记者都迫切听到当事人的回应。

　　“林先生，请问您和沈醉真是和平分手吗？”
　　“网传关于沈醉的陪酒视频和金主流言，您都知情吗？”
　　“请问沈醉当年突然隐退，对外宣称是治病，这件事是否与您有关？”

　　……实在是太多问题了。

　　嘈杂的环境下，无数个问题被抛出，提问者期望从林锦越口中得到充满戏剧性的回答。

　　林锦越仔细思考了一下这些问题，面带微笑摇摇头。他清了清嗓子，十分郑重开口：“感谢各位媒体朋友们百忙之中来到发布会现场，我知道大家对于我和沈先生的事情都很关心。”

　　他盯着前方的镜头，目光变得分外柔和，顿了顿说：“请大家稍安勿躁，我会对你们想要知道的问题一一回应。”

　　“他在做什么……？”

　　镜头以外的医院里，沈醉被经纪人陈雯按在病床上，不得不去看自己面前的电视画面。与林锦越的“挺身而出”相比，他被要求不能在社交帐号发布任何与之相关的话题，他的团队也不会再对此事做出任何声明，种种迹象表示，他做起了“缩头乌龟”。

　　此时召开发布会的林锦越就好像是媒体的突破口，他们如吐连珠炮似地对一切刨根问底，沈醉真怕林锦越知无不言 言无不尽，会说出点什么来。

　　可他们也都明白，曾经的关系连恋人都称不上，在风口浪尖之上，所有说出口的都是真假参半的实情。

　　“并不是大众所传的那样，我们是在酒会上认识。坦白来说，他是我喜欢的类型，这段感情也是我一见钟情先开的口。”

　　林锦越低头看了一眼稿子，他将其折好不再去看。那些官方客套又极致迂回的字眼他一个字都没说出口，反而一直在对记者说“他是个好演员、好明星”又或者是“他是个好对象”以及“我对这段关系感到抱歉”。

　　这些褒义字眼使媒体人血脉觉醒，他们立刻从这些话里意识到“和平分手”或许是个幌子，内里必还有更深的秘密。谁能挖到这个秘密，谁才能拿到这次娱乐新闻的头条。

　　可……台上的人，他们有顾忌。这不是他们能去随意跟踪与偷拍的对象。在扬川怎么也不该上赶着得罪林家。

　　那些不敢出口的记者面面相觑，过了良久，才从人堆之外传来一个分外响亮又熟悉的声音——

　　“林先生，你还爱他吗？”

　　林锦越没有过多迟疑，飞快地回答问题：“ 爱。”

　　场内窸窸窣窣议论起来，会场里那个姗姗来迟的人摘了口罩与围巾，竟是话题里的另一位男主角，展铭。

　　什么情况？！四下哗然。

　　“时至今日，如此情况之下，你还是爱他么？”展铭脸上挂着不可一世的笑，步步逼近台前，像个来砸场子的人。

　　林锦越似乎对展铭的到来感到意外，不过仍点头回答：“ 我永远对他一见钟情。”

　　……

　　“他怎么会去？”沈醉看到展铭出现在镜头里，是真的坐不住了。他有太多太多不能与外人言明的交易，林锦越也好，展铭也罢，甚至是酒局里虚与委蛇的其他人物，这些姓名与事由，一旦放到明面来谈，问题就大了。

　　沈醉蹙眉道：“曲竹，把手机给我，我打个电话。 ”

　　他说着便要从床上起身，却被陈雯寻了个由头按在床上，“别添乱，这次公关是林锦越要求亲自出面回应，展铭应该也是站在他这边的，不管怎么说，让他们自己去处理。”

　　“ 雯姐……这事是因我而起。”

　　他偏过头又对曲竹说：“ 来，先把手机给我。”

　　“你打过去想说什么？”陈雯问。

　　沈醉接手机的动作一愣，蓦地道：“我……”

　　他还真没想好。

　　“不管你说什么，都只会被越描越黑。沈醉，这件事你不能再出头了。”

　　沈醉在陈雯坚定的态度之下渐渐松了口，握着手机没再提打电话的事。

　　屏幕上的直播仍在继续，林锦越与展铭台上台下相互嘴炮，他们二人素来不对付，但搬到明面上针锋相对这还是第一次，最后的最后，以双方暂时息鼓双双拒绝采访为终止。

　　“他这么解释，倒是越描越黑。”

　　沈醉绕过他们嘴炮期间一直提到自己的部分，不动声色换了个话题：“ 雯姐……医生说我恢复得不错，我想早点出院了。”

　　“ 免谈，你身体还没好到能立马开始工作的地步，就算我同意，没有那位大少爷的命令，你也很难出医院大门的。”

　　“这可真像他的作风。”沈醉嘲道。

　　经纪人看着病床上的沈醉，悔不当初说：“ 我一直劝你有事没事少喝酒多运动，之前洗胃那阵子就没恢复过来，后来喝酒也没个节制，现在还胃穿孔不得不动手术……你告诉我沈醉，林家给了那么好的资源你不去用，为了什么要去展铭那里讨？”

　　“还有曲竹，”陈雯话锋一转，不分对象开始发泄攻击，“我让你看着他，不是让你俩做好哥们的！”

　　曲竹莫名躺枪，只好苦笑一声。他能怎么办，他也拦不住沈醉啊。

　　“雯姐，你别怪他，我真想做什么，谁也拦不住。”

　　沈醉轻笑了一下，那眼角眉梢里分明藏着自嘲与无可奈何：“别人给的，总有收回去的那一天，林锦越现在对我再好，等他想明白发觉一切都不值得时，也会收回的。说句现实的，也许再过几个月或者几年，我拥有的东西都会变成泡沫。现在我不往上爬，就只能向下跌。”

　　“你……觉得他在发布会上的那些话都是作戏？”

　　陈雯斟酌字句，思绪却闪回到前几日在嘉斯谈解约时林锦越的状态。他在竭尽所能地剔除剩余合作部分里对沈醉苛刻的条款，而展铭提了一些与家族利益相关的事，要求林锦越从中周旋。林锦越答应得很爽快，展铭很满意，松口也松得干净利落。

　　以至于陈雯突然忘了，在过往的八卦风暴里，林锦越是十足的玩咖，他出手阔绰一掷千金，交往过的对象更是对他评价颇高。洒脱恣意的情场浪子，说的就是林锦越这种公子哥。

　　这样的人，确实很难完全交付真心。

　　“我不知道，他说出口的话，我向来是不相信的。”沈醉伸手指向茶几上的文件：“但至少那些合约，他是真心商洽。”

　　“ 是，在这件事的处理上他的确很认真。”经纪人叹着气，道：“沈醉，你藏得也太深了，我除了知道你和林锦越之间有过合约交易外，什么事也不知道。不过我多多少少能从你的状态中感觉出一些不对劲，既然如此，我也只好支持你的决定。至于林家的那些人和事，千万别去硬碰硬。你吃过亏，不能再在阴沟里翻船了。”

　　这个道理他何尝不懂，沈醉点点头，“我明白。”

　　陈雯说完，自顾自盯着沈醉看了好一会儿，她试图从那张好看的脸上找到昔日青涩懵懂的痕迹。

　　沈醉抬起头，停下手头的动作，不疾不徐迎上那道目光。他的身体还在恢复，声音听上去中气略有不足，问：“ 怎么了？”

　　大抵他在林锦越身边的这一两年间过得跌宕起伏，而后又承蒙展铭厚爱沾染着一些不三不四的小癖好。沈醉现在给人的感觉一面是淡漠疏离处变不惊，另一面则是谈笑风生斡旋交际。

　　一个人怎么会拥有这么矛盾的两种状态？

　　可这种对立的矛盾反倒让陈雯更想去挖掘沈醉尘封于心底的内在。沈醉一向不太爱说自己往事，何况是难以启齿的旧事。纵使心里有太多不解，她也明白自己不该去问。

　　到这里陈雯思绪戛然而止，她蓦地总结陈词：“现在我终于相信，林锦越是真的爱过你，或许直到现在，他都在等你回心转意。”

　　“你就没想过……”

　　“ 雯姐，我发誓，”沈醉举起右手，目光坚定开口起誓，“ 我真的不是恋爱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