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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往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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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锦越蓦地想起去年大年初过,沈醉从剧组杀青先回自己家的那件事。
那时的自己因为猜疑与占有欲,很反感沈醉任何自作主张的行为。当时沈醉一声不吭先回家,林锦越给了他一下午时间主动过来,最后实在等得不耐烦了,他才打电话催促沈醉赶紧过来。
那时的沈醉还对他言听计从,沈醉急忙赶过来时,两只手都冻僵了。他站在林锦越面前,脸还红扑扑的,嘴里直喘粗气。
明明那桌饭菜就在眼前,还冒着新鲜热气与香味,可林锦越却是眼神冷漠,语言冰冷。
沈醉进门后没说话,林锦越在听到他的喘气声变缓时说:“去卧室。”
卧室,这两个字的意思不言而喻。
沈醉搓着红肿的手,连忙开口解释:“实在是太久没住了,打扫起来的时间比我想得要长,我以为很快就可以来找你的……”
见林锦越没说话,沈醉顿了顿,又放低姿态道:“锦越,我很抱歉,能不能晚上再……?我现在真的很饿,中午随便吃的一份沙拉,到晚上都没吃什么东西,现在能让我先吃饭吗?”
“去卧室,或者——在、这、里。”
林锦越话音刚落,他抬起头看到沈醉不安地盯着他,连同红扑扑的脸也变得神色难堪。
“我……”沈醉几欲解释,可话到嘴边总也说不出口,他又还能解释什么呢?
室内变得很安静,连坐下吃饭得以饱腹这件事都变得很遥远。
沈醉的样子就像林锦越在强迫他一样。
的确,林锦越就是在慢慢地逼沈醉做个听话的人。
随即,林锦越笑了笑:“走吧,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嗯,好。”
沈醉将出门前系上的围巾卸下,又利落地脱掉羽绒服。他握紧自己红肿微痒的手指,沉沉走向卧室。
林锦越一贯这样,他需要沈醉的时候,只要一个眼神、一句话、一个动作,沈醉只能听命,他明白只有顺着林锦越心意贴上来,他才有好果子吃。
而林锦越也知道,在这种事情上沈醉向来是不会反抗的。
两个人都清楚明白,这是沈醉在林锦越面前仅剩的、取悦的资本。
《同舟》本是展铭抛出来的饵,林锦越在想如果他一开始就知道始作俑者是展铭,是他儿时亲密无间的玩伴,他还会不会将一切错怪罪到沈醉头上。
其实……沈醉又何错之有?他只是厌倦自己施加的束缚,想要自由与喘息罢了。不是因为拍摄《同舟》,也会是其他事情,总之在日渐相处中,沈醉对他已经由顺从转为无声的反抗了。
偏偏这个道理,林锦越懂得太晚太晚……
林锦越从回忆中抽离,在大雪纷飞里苦笑摇头。
在这一出戏里,他和沈醉都自以为是,以为擒住了对方的弱点,没想到却是成全了旁人。
其实林锦越一直不明白展铭对他的恨意怎么会如此绵长,时过境迁八年了,展铭还会时不时送他一份“大礼”。
又逛了十多分钟,林锦越再也按捺不住内心深处的冲动,他抬头望着四周林立的住宅楼栋,鬼使神差地走到了23栋门口。
沈醉住在这一栋的19楼,1904户。
林锦越在楼下又足足犹豫半刻钟,最后他长吁一口气,准备上楼。
他相信以沈醉现在的交际,断不会现在回来。
林锦越踏进电梯,按下19层的电梯按钮。电梯缓缓上升,林锦越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也随之加速,随之紧张。
他还记得有次来找沈醉,也是一个幽深夜晚。那晚沈醉在外吃饭,他便在沈醉门口等着。
林锦越站在沈醉门外等候时,对面的住户大开房门,让他足以听清那户人家的谈话声。
林锦越越等越心烦,当时只觉得烦闷。
19楼住了四户人家,林锦越也曾多次提出让沈醉搬去自己提供的僻静住所住。沈醉一直没答应,他问过多次后便不再强求。
林锦越皱眉背对着那户人家,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略带年纪的爽朗女声:“你是来找4户的那小伙子的吧?……小沈呐,经常忙到很晚才回来的,你要是不着急,可以坐在这里等会他。”
林锦越回过身,他顺着这位热心阿姨所指看下去——那是一张十分矮小但可爱的靠背小椅子,奶黄的配色在深夜里格外明亮。
林锦越正犹豫是否接受这份好意,突然间一个稚嫩的童声在他耳边响起:
“奶奶,那是我的椅子……”
从光亮处跑来一个小男孩,气鼓鼓地想要夺回自己的东西。
“轩轩乖,你看,家里不是还有张蓝色的椅子吗?我们去坐那张椅子好不好?叔叔站了很久,我们把这张兔兔椅子给叔叔坐好不好?”
女人熟练地哄着孩子,看得林锦越一怔。轩轩听后则睁大眼睛盯着林锦越认真说:“那叔叔记得要给我!”
林锦越愣了愣,他半蹲下身笑着说:“叔叔一定会还给你的。”
他摸了摸小孩子柔软的头,又对女人说:“谢谢阿姨,坐一会我就还回去,不会让您孙子等太久的。”
“哎,你坐,我们家里头还有椅子呢。”女人也笑了笑,带着轩轩进屋。
林锦越提起椅子叉开腿又坐到了沈醉门前。此刻他心里的烦闷消散不少,还多增添了一丝愧意。
后来给沈醉打电话,得知沈醉快要到家,他便将椅子轻轻放回了那位阿姨的门口。
“啪嗒——”电梯作响,19楼到了。
电子音机械地播报着层数,将林锦越从过往回忆中拉出。
也许是在这一刻,在今天的两轮回忆中,他再一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他过去对沈醉的态度实在算不上尊重。
林锦越垂下眼,他想他的确不该去叨扰沈醉。
可距离已然近在咫尺——
他要再度离开吗?
“咔啦”一声,电梯厢门挤压着林锦越眼前的视线,几乎是下意识,林锦越伸手按向开门按钮。
来都来了。
来都来了,还在害怕什么?
沈醉又不在,自己就在门口随便看看,然后立马就会下楼,不会出现在沈醉的生命中。
林锦越踏出电梯时大概没注意到,另外一户电梯正缓缓上升,指向同一层目的地。
沈醉晚上和从前表演班的同学聚会,毕业数年,他们只叫过沈醉一次,当时沈醉没去,而这一次的邀请,沈醉很爽快地答应了。
昔日同学一改往日冷淡,对他笑脸相迎。
沈醉一一见过,微笑点头:“好久不见。”
这话实在客气,班里约莫有十多人活跃在荧幕前,咖位或高或低,资源有好有坏,之前他们与沈醉打照面时,都是不待见这位老师口中的“优秀学生”的。
“是啊,好久没见,沈醉呀,当刮目相看了!”
班长站起来,举杯走到沈醉面前,接着重重拥抱着他,“毕业这么久,怎么也没联系大家呢?要不是你火了,我们都还以为你不在扬川了。”
“是啊是啊,往后有什么需要的,互相照应呗!好歹同学一场,别客气!”
沈醉哈哈笑着,有一搭没一搭与人跟腔:“好啊,那我可是不会客气的。”
“当然,当然!”
推杯换盏酒精下肚时,沈醉听到身旁有人正暗自讨论他:
“听说跟了个大老总,还和很多人一起玩过,啧……好脏,不过是真有手段啊,眼下这不就什么都有了么?”
“这样?!真没想到这种事他也会干!我记得当年有个老师可喜欢他了,什么‘好苗子’、‘难得的灵气’……要我看不还是个靠卖上位的嘛!”
两人笑着碰杯,丝毫没在意这话落入“当事人”的耳中。
沈醉想了想,终没再忍下去,他不屑地朝那两人笑道:“两位有什么好玩的事情不妨也跟我们大家说说,独乐了不如众乐乐嘛!”
“啊……?没、没什么。我们在说朋友呢,就不说出来让大家看笑话了哈哈。”
倒是班长见三人神色不对,似乎有些剑拔弩张的感觉,他连忙说道:“既然在聊这个,咱们不如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呗,当年你们几个出来玩儿最爱玩这个,你们一个都别走!”
沈醉嘲讽般笑了笑那两人,他觉得无趣至极。
他扶着沙发远离那片变得吵闹的娱乐区域,班长跟在他身后,面色尴尬道:“沈醉,不好意思哈,他们两就那样,嘴碎的毛病一直改不了。今天是我邀请你来的,我代他俩给你赔个不是,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成吗?”
沈醉何尝不懂他们的见风使舵,逢迎作戏。不过大家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总不好太过拂意。如今两杯酒下肚,陌生人都能坦诚相交,何况是本就认识的他们呢?
他“嗯”了一声,没再拿乔,只靠在沙发上玩笑说:“大概是我喝多了,总觉得他们是在骂我呢。”
喝到最后,沈醉回家时已经晕头转向找不着北,得亏他事先叫了吴庆他俩来接,否则他怕是要爬出这个会所的大门。
两人每回都是在骂骂咧咧中接沈醉,有时沈醉任由他们骂着,有时则会笑呵呵反驳:“……咱们兄弟感情深,一口闷!”
“祖宗啊,”范德叹着气,边扶他进小区电梯边恨铁不成钢,“没人非逼你喝这么多,你好歹节制一点儿,自己什么酒量还敢这么喝?!”
“……”
吴庆见沈醉垂下头,怎么都叫不醒,遂开口让范德别再说了:“……他如今这样,我们也管不了了。”
“哎,也是,大明星嘛,咱们怎么说怎么劝他都不放在心上。但我明明记得他不能喝酒的呀,这么喝没问题么……?”范德嘴上说着沈醉没拿他们当朋友,但心里却是很关心,
“当然不好,可我们哪次劝他,他是真的听话了?”
说到此处,吴庆也难免叹气,“也许他有这么做的原因吧,我还是觉得沈醉不是这样的人。你看你结婚那次,他有事没来,事后隔了好几个月给你送份子钱,还提了一大堆礼物,那个游戏机还有那个模型,可都是你最想要的,你应该还记得吧?”
范德挠了挠头,“嗐,我随便说说的,”他望着沈醉微皱的眉头,恍惚想起他们大学毕业最后聚的那一次,“……你说,他这样真的觉得开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