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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积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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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乱腥臊的房间里,窗帘被紧紧拉起,
此时已经是下午,明亮的阳光照不进阴暗的房间,沈醉蜷在地毯上,一脸倦乏。
昨夜游戏结束,他被锁在地毯上,晨光熹微中他昏昏欲睡,可从混沌中醒来,沈醉再没有入眠过。
他的头发比前些时日稍长,细小的胡茬如雨后破土的青草般围绕生长于唇周。
他很少有不修边幅的样子,从前的职业素养让他下意识会保持形象。
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眼神涣散地盯着地毯上灰白的绒毛,有时微微抬头望一望那张床。
当他想抬头或是想活动酸麻的四肢,便能听到哗哗作响的铁链声。
落地窗里的他,狼狈、低微、身上满布深色的印痕。
多日的失眠侵袭了这副年轻的躯体,从他深黑的眼圈便可见一斑。
那双眼睛从落地镜前飞快掠过,忽然他又回过头紧盯着镜中的自己。
沈醉几乎是下意识抚摸自己的黑眼圈与刺手的胡茬,床上的林锦越正撩开被子,以狩猎的姿态环伺自己的猎物。
沈醉不是没看到那道不和善的目光。
他伸手如蜻蜓点水般掠过自己的嘴角,开口的嗓音低沉沙哑,“我要刮胡子。”
“不行。”林锦越立即制止,他从床上起身,对沈醉比了一个“不”的手势。“如果你清楚自己的处境,该学着听话。”
“我想刮胡子。”沈醉加重了语气,继续重复着。
他故意把束缚自己的铁链晃得吱呀作响,用一种无理的吵闹夺取林锦越全部的注意力。
林锦越翻身下床,他居高临下望着匍匐在地的沈醉。
“你又想干什么?”
从前替沈醉看过心理问题的医生告诉林锦越,再回到经历过的痛苦中,沈醉可能会再次自杀。
但林锦越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他会看住沈醉,让他活着受罪——这是此刻最为妥协迂回的下策。
沈醉不能自杀,他不能死。
刀片隔着纸套握在林锦越手里,粗糙的触感滑过沈醉的喉结,林锦越抬起头,目光看向镜中的那两人,他半威胁半认真道,“你不能死。”
沈醉没开口,但他被迫同样地抬头,透过镜子里看到那张属于林锦越的脸庞。
这个年纪比他稍小,在一切事物上有着决策权力的人,也只不过是个爱恨嗔痴欲/望加身的凡人。
“你杀过人吗?”沈醉突然问道,但他并不期望林锦越会回答。
沈醉想到自己曾经看过的那些影片,叱咤风云的家族企业里人人手里都沾满鲜血。
林锦越解开沈醉身上的镣铐,他将沈醉抱在怀里,走进了浴室。
沈醉此时的状态并不好,困乏无力的样子不是装出来的,这种焦虑、无望,让人深感痛苦的日子正是他再一次出现心理毛病的源头。
他好像每次被林锦越捉回去,都有一种莫名的心慌与孤寂,他害怕那种深刻的惩罚,疼痛的记忆。
“有过。”林锦越在出门前回答了这个问题。
他有很重要的工作要忙,这关系到来年他是否可以继续坐在这个位置上,让他的父亲对他另眼相看。
“难怪,”沈醉窝在沙发里,用最柔和的声音说,“我还不能死。”
心理医生的治疗,成效并不明显,但沈醉每次回来,状态总会比他刚出门时死生无念的样子好。
林锦越从林锦淑手里接过的产业,近几个月来遭遇了一些打击,加上他曾在林董面前夸下海口,要完成的目标还未达标。他虽说想做个无志气的纨绔子弟,但肩上真有担子要挑,他不会懦弱卸下。
他尽职尽责处理突发事务,而他的好兄弟尽职尽责挖他墙角,林锦越不回来的日子里,柏笙隔三差五会去拜访沈醉。
定位手环被他偷梁换柱,换成了普通的银饰,沈醉不理解柏笙为什么要帮自己。
“柏少爷,我没有什么可以用来交换的了。”沈醉刚吃过药,有些昏昏欲睡。
柏笙笑了笑,“锦越知道我总喜欢多管闲事,他和卢尘刚分手那段时间,卢尘托我找锦越再给他一个机会,然后锦越知道了这事跟我置气,直到一次我们两家家庭聚餐,看在长辈的面子上,他才愿意再理我。”
“后来他生日托我给他写首曲子,丹湾那次是我和你第一次见面,直觉告诉我,他想要写进歌曲里的人就是你。”
“我想帮你。”
“不用了。”沈醉想起那首曲子叫《迷枝》,林锦越倒是在他面前放过几次,但无一例外的,每一次他都没有完整地将一首歌听完,就被推到了床上。
柏笙摇头,说出自己的看法,“他用错了方法,你是个正经人,跟他不一样。”
沈醉吃过药,感觉自己平静了许多,环顾四周,除了自由,他什么都有。
柏笙想套沈醉的话,沈醉不确定他到底是来帮自己的,还是替林锦越探取自己的口风。
只是他不想再费力思考了。
“安眠药,你是为这个来的吗?”沈醉笑了笑,“陶医生该不会都告诉你了吧。”
“对,但不是他告诉我的,是我自己看到的。”柏笙回答得很干脆,“我会帮你离开,如果你愿意相信我,可以选择离开这座城市或者是出国。有我帮助的话,至少他要找你,不会太容易。”
沈醉谢绝柏笙的好意,“如你所见,离开他,我没有安身立命的资本,在他身边我至少能苟延残喘的活着。”
“你们……”柏笙不敢相信他的选择,在他看来,沈醉只是没有选择的机会,而现在他给了沈醉退路,沈醉居然不要。
“你再好好想想,难道你想一直这样到他玩腻为止吗?如果你是在等他良心发现,那你未免太天真了。”
“你不是心甘情愿待在他身边的,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走?”说到最后,柏笙都有点儿失态了。
沈醉低头叹气,他向柏笙做出解释。“我不想走,我也走不了,我不想活在逃命的一生中,如果我这么离开了,是给你添麻烦也是给我自己找不痛快。被一个人陌生人麻烦着,柏先生,你能帮我一次,还能继续帮我几次呢?他想要的,无非是一个称心解他需求的人,这个人现在是我,之后也可以不是我。”
“柏先生,你对他的每一个‘朋友’都这么关心吗?按照林锦越的脾气,他应该早已经警告你或者是警告像我一样的人了吧?”
从头至尾,他都处在被选择的选项中,他们的关系,从来都不是恋人。任何来自林锦越方的善意,现在都让沈惶恐不安。
“你的手机呢?”柏笙试着转移话题,扭转此时谈话的僵局。
“在他手里。”
“那——楼下的阿姨是来监视你的?”
“不。”沈醉突然笑了,“她只负责做饭。”
一连几月,柏笙都是无功而返,直到新年伊始,万象更新。
在新的一年中,沈醉改变了主意。
只是沈醉说,“至于去哪里,让我来决定吧。”
他将藏了许久的安眠药放到柏笙手中,表明自己的选择。柏笙对自己苦口婆心终于劝动沈醉一事十分开心,直到林锦越进门,都没有收住笑容。
“在笑什么?”林锦越带上门,盯着屋内的两人,目光在柏笙身上停留审视,“别告诉我,你在挖我墙角。”
“咳咳,没什么。陶医生准备了几个疗法,说是对沈醉治疗有帮助。陶医生对沈醉很上心,我作为朋友,自然也不能砸他招牌,就多过来看看。”
“是吗?”林锦越心有疑虑,但他看到沈醉面上挂着淡淡的笑,也不想再询问其中细节。
沈醉很久没有这么笑过了,这种发自内心,没有嘲讽、不甘的笑容,让林锦越很怀念。
“吃个饭再回去?”这是对柏笙说的话。
“不了,我约了人,改日再来。”
“好。”
林锦越没多挽留,倒是柏笙当着沈醉面,大声问林锦越,“锦越,你今年生日,打算怎么过?”
“没想好,再说吧。”
“行,再见。”柏笙朝沈醉招手,用口型比了个再见。
柏笙走后,林锦越来到沈醉身边。桌边还放着药盒与水杯,铝片装的一盒药,又快吃完了。“真好点了吗?”
他摸了摸沈醉额头,顺势将手搭在他肩头。
“嗯,好点了。”沈醉虚靠在林锦越身旁,还不忘补充,“你朋友人真好。”
“是,他人是很好,他和陶医生是挚交,你去那儿看病,我很放心。”
“那就好。我——”沈醉举起自己的手环,正欲告诉林锦越这里的洞天,可林锦越急色,在客厅里就欲行不轨。
在柏笙光顾的每个下午,他都不知道,沈醉在这栋房里的真实状况是怎样的。
他所谓的囚禁,没有监控没有定位,只是固执地把人锁在了房间里,其实沈醉有大把的机会可以跳窗、趁林锦越不注意而偷跑下楼,或是找借口跟阿姨说要外出。
这些那些的方法都能让他暂时地见见外面的世界,让自己松一口气。可是囚禁就是囚禁,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沈醉闭着眼,抗拒林锦越碰他。
林锦越打开沙发里的暗格,将沈醉双手固定在弹出的镣铐里。
他身上的衣物被卷起,裤子被褪至膝弯。沈醉闭着眼,不自觉弓起了身躯。
半晌没有动作,沈醉睁开眼。
“崔莱给你的。”
铁盒被林锦越打开,里面放着数张宠物狗的照片。有大型犬也有娇小可爱的小狗。
“选一只。”
沈醉抿着唇,“我不喜欢狗,我从小就怕狗。”
这一点林锦越从不知道,沈醉也从未跟他聊过。
崔莱只是个幌子,林锦越想送他一只宠物,沈醉低声喘了口气,把他绑在这里搞这种温情的场面是闹哪样?
“……你想知道柏笙刚刚跟我说了什么吗,你过来我就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