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此今宵》岁晚同归

4、解围

　　林锦越还记得自己踏进包厢，看到沈醉倒在一滩酒渍里的样子。

　　他只见过沈醉三面，而这一面尤为生气、动容。

　　“沈醉！”

　　沈醉听见林锦越略带着急的呼喊，他的指间朝林锦越的方向动了动。

　　林锦越踢开沈醉周身的酒瓶与恶人，他原本想扶起沈醉，却发现他浑身发烫，整个人虚浮不堪。

　　“我送你去医院。”林锦越看着沈醉狼狈的面容，替他擦了擦眼角嘴角残存的酒渍。

　　包厢里一时静悄悄的，竟无人敢率先出声，林锦越半蹲着对陈光说。“陈总，这个聚会我看就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吧。”

　　陈光面上挂不住，林锦越发话，他也不好再挽留。陈光绞尽脑汁又道，“哎，让您看笑话了，小沈酒量的确......不好。”

　　林锦越冷哼一声，已然是有些生气，抱着沈醉就要出门。

　　“小林总！他手机还在柜子里。”段昭的声音划破寂静，在这封闭的空间中兀自响起。

　　林锦越皱眉，他盯着段昭道，“去拿来。”

　　他鲜少听说聚会喝酒还要上交手机，林锦越看着怀里的沈醉有些心疼。

　　这都是什么糟心事。

　　陈光一面赔笑，一面招呼人拿钥匙。段昭眼疾手快找到沈醉的手机，林锦越示意他把手机给自己。

　　“那我先走了，陈总，改日联系。”林锦越回头深沉看了陈光一眼，陈光赔笑说。“慢走慢走。”

　　大家面面相觑，王总跌坐在沙发上，喃喃自语。“老陈，林家少爷怎么会在？！”

　　陈光叹气，招呼服务员收拾满包厢的狼藉。他看着一桩好买卖变成这样，心里又气又怒。“都是你作出来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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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锦越开车第一次殷切期盼红灯，那样他才能够分神去看一看右边的沈醉。

　　沈醉在路上发出语音不明的呻/吟，林锦越时不时望向副驾驶，却发现沈醉一直在试图抠挠自己发痒的皮肤。

　　“怎么了，痒？”林锦越看着沈醉双手并用，他前脚制住左手，下一刻沈醉右手又抓挠起来。

　　林锦越几番拉扯下来，发觉自己根本无法反制他。

　　“难受，想吐。”沈醉躺在副驾驶里，整个人红烫得像一只被煮熟的虾子。

　　林锦越看着他熟透的面颊与脖颈，真想一口咬上去。

　　“你再忍忍，我带你去医院。你——”林锦越试着安抚沈醉，结果话音未落，沈醉便吐在了副驾驶上。

　　沈醉吐了，吐在他的车上。林锦越心疼沈醉的同时也心疼自己的车。

　　林锦越沉默了一秒，继续说。“你还好吧？”

　　“......”沈醉没有再回应他，而是沉沉睡了过去。

　　林锦越的车一路疾驰，开到一家私人医院里。

　　刚好这家医院离世朗很近，又是他朋友开的，他很放心。

　　沈醉问题并不严重，只是一时被灌太多酒，他的过敏反应很强烈。医生开了维生素b6与糖皮质激素，林锦越就静静陪坐在一旁看他输液。

　　他开始相信安娜说的话，并且予以补充。沈醉哪是酒量差，分明是可怜兮兮的酒精过敏患者。这种体质的沈醉为什么要去陈光组的酒局，他百思不得其解。

　　林锦越坐在床边看着沈醉发呆，沈醉迷迷糊糊地想喝水，他伸手沿着病床前的方桌摸索一阵，林锦越才回过神来。

　　他起身接了杯温水，接着扶起沈醉。“你慢慢喝。”

　　沈醉喝完一杯意犹未尽吞了吞口水，他把杯子递回林锦越手里。“还要。”

　　“不错嘛，敢使唤我。”林锦越笑了笑，也不跟他来脾气，“等着，我去给你倒。”

　　沈醉喝了三杯水后又沉沉躺下，林锦越凑近了借着微弱光亮看他的面容。

　　因为过敏他好像脸还小肿着，看着比下午那会丑了不少。

　　林锦越看到他脸与手臂上的红疹，拿了棉签给他擦药。

　　“怎么办啊，明天你清醒过来该不会要说我性骚扰吧？”林锦越旋开药膏的盖子扯开上面小小的铝箔纸。

　　他戳了戳沈醉的手臂，对着空气解释。“我给你涂药，别想太多。”

　　林锦越掀开沈醉的衣领在他脖子上轻轻点涂，接着挽起沈醉的衣袖将微凉的药膏涂抹在干净嫩滑的手臂上。

　　最后的最后林锦越才回到他的脸上，林锦越见过酒精过敏严重到爆一脸疹子的可怖样子，他一直觉得那是可怕又丑陋的。

　　所以他组局绝对不会出现强迫他人喝酒的行为，大家开心才聚在一起，强迫别人算哪门子开心？

　　现在他看到沈醉脸上凸起的红疹，只觉得可怜。下午他说可以许沈醉诸多好处，可沈醉不要。眼前沈醉没人庇护的可怜凄惨模样，倒是戳中林锦越的某一根心弦。

　　林锦越看着床上熟睡的沈醉，感觉他比白天那副生人勿进的样子更招人喜欢了。

　　沈醉脸上的红疹不能说很多，但绝对不算少。林锦越涂药的时候，沈醉感觉到被触碰便突然开始乱动。

　　“别动。”明知沈醉现在毫无意识，但林锦越下意识出声，然后他嘘了一声不再发出声音。

　　不会吵醒沈醉吧。

　　林锦越按住他的手，一手就着药膏在他脸上圈圈点点敲敲打打。他像在逗猫似的围着沈醉左戳又碰，但沈醉一动不动的样子，大抵是睡深了。

　　半晌林锦越觉得自己也有点困，他替沈醉盖好被子，轻手轻脚睡在旁侧的沙发床里。

　　第二天沈醉醒来时，林锦越正直勾勾盯着他看。

　　沈醉本就头昏脑沉，被林锦越这一惊吓他越发觉得难受。

　　林锦越问他，“感觉好受点了么？”

　　沈醉伸手挡住自己的脸，他每次喝酒就会起红疹，昨天被灌了那么多，脸上一定可怖得要命。

　　“说话啊，你遮什么呢，我又不是没看过。”林锦越站起身，晃着沈醉的手臂。他继续补刀，“连你的衣服都是我看着他们换的，沈先生，身材不错，我又多了一个喜欢你的理由。”

　　“你——”沈醉瞪大眼睛从小臂里窥见林锦越得意的神情，那直白的话语并没有让他看上去感到不自在，倒是显得光明正大。

　　沈醉固然知道林锦越说的喜欢只是玩笑，不免还是会多猜测，但一想到是林锦越救了他，沈醉便逐渐没了脾气。“昨天晚上，谢谢你。”

　　“不用谢，举手之劳而已。”林锦越又道，“我叫人给你送点吃的，不过真遗憾，我刚刚已经吃过了，早知道你会这么快醒，我就应该和你一起吃。”

　　沈醉盯着他，有些难为情。他岔开话题，“......林总，医药费花了多少，我转给您吧。”

　　林锦越掀开沈醉薄被的一角，他挑眉问道。“你觉得我像是缺这点医药费的人？”

　　这时沈醉移开手臂，林锦越扶他起身。沈醉受宠若惊，更因为身份悬殊，他不能让林锦越来伺候他。“没事，我自己来就好了。”

　　“我帮你。”林锦越轻亮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沈醉感觉那声音沉稳有力还带着万千柔情。他别开眼，由着林锦越将他放在沙发上。

　　林锦越边走边说，“你好轻。”

　　沈醉感觉自己脸更红肿更痒了，他想伸手去挠。“......谢谢。”

　　期间林锦越的医生朋友来病房看了会，沈醉听着他们调侃自己，林锦越也会时不时望这边看。

　　他觉得自己很像是被林锦越盯上的猎物。

　　沈醉在诊所待了一上午，林锦越也陪了他一上午。

　　林锦越把手机还给沈醉时，他看到沈醉有些诧异。

　　“昨天晚上有人告诉我的，我就让他把手机直接给我了。”林锦越盯着沈醉又问，“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了，你不能喝酒为什么要去哪里？”

　　沈醉打开手机看到通话记录，陈雯一直在给他打电话，他打开微信简短告知陈雯自己现在没有大碍，不过一脸红疹，暂时接不了工作。

　　“也没什么，可能是我语气不太好，让他们生气了。”沈醉尴尬笑了笑，他并不想告知林锦越真正的原因，说到底两人不过萍水相逢，等他出了这间病房，两人就会毫无瓜葛，他把自己的遭遇说出来又能怎样。

　　林锦越皱眉，沈醉明显打马虎眼的态度让他微怒，语气中有些带刺。“沈醉，说句实话，你知道昨天晚上我推开门，看到你是什么样子吗。有人按住你，有人掰开你的嘴往里面灌酒！如果我不带你出来，你昨天晚上会经历什么你有想过吗？！”

　　沈醉发现林锦越语气变得很严厉，有种山雨欲来的架势。他看着林锦越，妥协道。“我昨天去世朗，是为了获得一个角色的试镜机会。现在你也知道了，我并不会喝酒，昨天是我高估了自己，才闹出的荒唐事。”

　　沈醉只字不提被灌酒的事，因为陈光给他发来消息，要他“手下留情”，其实哪怕陈光没有发他也会这么做。

　　他们多半是怕得罪林锦越与林氏，坏了后续的合作。人生就是这么无常善变，陈光许诺会给沈醉补偿，只要他不乱说话。

　　沈醉发觉林锦越脸色不耐烦，不禁有些害怕，他顿了顿。“至于你看到的灌酒，大概是个......游戏。”

　　不知怎的，他居然害怕林锦越会因此生气和降罪。沈醉有些喘不过气，蓦地感觉自己头晕。

　　那不是装出来的不适，林锦越看自己逼得太过，不禁有些后悔。他最终没有逼问下去，“我扶你去床上，刚刚就当我的胡话吧，我不问了。”

　　沈醉笑了笑，轻声道。“谢谢。”

　　待林锦越轻手轻脚地离开病房，沈醉才睁开眼。

　　他有些意外林锦越这么好说话，更意外地还是林锦越温柔细心的照顾。

　　在沈醉眼里，林锦越就是无忧无虑，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太子爷，这样的人无论家世背景哪样都是他无法企及的。

　　他感叹不公，自己低声下气想要保住的尊严在昨天被人践踏，而林锦越带走他后自己的顶头上司因为怕影响合作关系许他不菲的待遇补偿。

　　沈醉看向窗外觉得越来越疲累，他想让自己再睡一会儿，就休息一小会，他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