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此今宵》岁晚同归

21、污泥

　　《掌心里》剩余的剧情在扬川影视基地内开拍。多少还是受到疫情的冲击，返工后的片场不似先前那般轻松热闹。

　　3%的死亡率降落在被大家成为‘开心果’的剧组剧务身上。剧组联系了她的家人处理了相关事宜并表示哀悼。

　　谁也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头上自己身边。可事实往往来得如此突然，不叫人做好准备。

　　刚返工的一周时间里，剧组非常忙碌，大家都在努力工作努力奔跑。这个重新开机赶工期的时间就注定要留在剧组过年。

　　沈醉回到片场时有些不自在，他总觉得有镜头在一直追随他。

　　因为那天林锦越玩得花，他把相机架在床尾，拍些恶趣味的东西。尽管林锦越拍完拉着他指导观看后就会删除，但沈醉仍然会觉得心惊与刺激。

　　曲竹看沈醉有些不对劲，便出声问。“哥，哪里不舒服吗？”

　　沈醉还没来得及朝他摆手，只见崔莱朝他们这个方向走来。

　　尽管两人在剧里是男女主角，但圈内的规矩还是得遵守。崔莱的咖位比沈醉高了不止一星半点，他得恭敬地叫崔莱一声“崔老师”。

　　沈醉站起来笑着奉承，“崔老师来了，好久不见。”

　　“你太客气了沈醉，我给大家带了点吃的，我就先过去了。”崔莱笑着让助理将带上的蛋糕分给沈醉和他助理，然后继续往人群中走。

　　沈醉接过崔莱助理递来的切块蛋糕，说了声谢谢。

　　他坐着吃蛋糕时，在想方才打招呼时看到崔莱脖颈间的草莓红印。沈醉想到之前网传的那些谣言，若有所思。

　　他以为旁人的光鲜亮丽，其实都早已被标注好了价格。

　　剧组里现在的宠物仍然是之前在旗安饲养的那一批，当时许多宠物看着又小又可爱，现在已经长大成形。所以剧组又租了一些小的宠物来拍摄前期的剧情。

　　还有那只沈醉最害怕的萨摩耶，虽然在其他人眼里是小可爱小天使，但沈醉明显更害怕了。

　　这只萨摩耶还不怕生，平常在剧组黏人黏得紧。对于漂亮可爱没有攻击性的生物，大家总会喜欢和包容。

　　沈醉怕狗这件事就在这只萨摩耶黏人里传得越来越远。

　　大多数情况下，沈醉都是捧着剧本安静背词或与人讨论剧情。但只要他变了脸色大家就都知道是那只萨摩耶来了。

　　场记将沈醉怕狗的怂样拍了一次又一次，他们给沈醉看时，沈醉抽了抽嘴角问。“......能不能删了。”

　　场记看着他笑着摇摇头。

　　沈醉在扬川拍戏的时候，林锦越驱车来找过他几次。沈醉心里对他有顾虑，但他明白自己没有与林锦越谈条件的资格。他也只是说，“能不能不要告诉别人，我们之间的关系？”

　　林锦越道，“你不用担心，没有人会知道。”

　　他们在无数个寒夜里拥抱、接吻......为了不留下明显的痕迹，林锦越克制又温柔。

　　沈醉从不知道自己可以发出那么羞耻颤抖的喘息，他透过房车，还能听到外边的喧嚣声。

　　林锦越伸手揉了揉他的脸，沈醉感觉自己脸上烫得厉害。他问林锦越，“车里有冰块吗？”

　　“有，等会让老吴给你拿。”

　　“嗯。”沈醉爬起来整理衣服，他穿好外套后想要拉上拉链。偏偏两次都没有将拉链头套上，林锦越觉得大概是他太慌张了。

　　“慢慢穿，这里没有别人。”

　　“......好。”沈醉下意识舔着唇，让自己放轻松。

　　他们在车内，外面有林锦越的司机守着，周围不会有人看到这一幕。

　　沈醉下车时，每一脚都踩得很实，他怕自己身形摇晃被人看出端倪也怕林锦越在他背后调戏作弄，

　　林锦越叫老吴让他把冰袋给沈醉，沈醉嫌冰袋太招摇，最终只让老吴给他装了几块冰。

　　扬川冬天的夜晚很冷，沈醉手里还捏着冰块。他走回房间的时候感觉自己半边手被冻得麻木僵硬。

　　大概他脸上的红晕都被风吹散了，他对着镜子将冰冷的手心覆盖在右脸上，让冷冽的冰水顺着他的脸颊滑向脖颈里深处。

　　沈醉给自己极短的时间冷静，确定自己脸上没有异样，林锦越没有在他身上留下斑驳的印记后回到了片场继续拍摄。

　　林锦越对外宣称沈醉是他宴会上认识的极为对他眼缘的朋友，但他的朋友都知道这不过是个幌子。

　　在之后的某天，林锦越朋友唐更的生日聚会上，唐更搂着一位金发碧眼的美女问他。“听说林少爷新认识了位‘朋友’，怎么不带过来给哥几个见见。锦越，你也太不给面子了吧。”

　　“就是就是！”

　　“是见不得人还是金屋藏娇，这你总能说说吧？”

　　其他人也纷纷应和，大家都想见见让林少爷屈尊降贵不惜慢慢虏获芳心的人是什么样子。

　　林锦越举起酒杯慢悠悠喝了一口，道。“他不喜欢这种场合。”

　　“我就说金屋藏娇吧！”

　　方闾看着林锦越孤影自怜，出声打趣。“我们都带了伴儿，他不来你一个人待着，这多没意思。唐更组的局玩的就是刺激。林少，真不把他叫过来？”

　　林锦越也曾想过带沈醉来，但他知道沈醉不会那么快融入他的人际关心内，况且他的这些朋友玩得开，林锦越喜欢沈醉身上的干净纯粹，他一点都不想破坏这一份难得的干净。

　　“不了。”林锦越冲他笑了笑，“他现在在拍戏呢，你们玩你们的，我看着就好。”

　　唐更他们再劝也劝不动林锦越，便逐渐转移目标，改口去套另一位的话。“柏笙啊，你呢，最近又看上哪家的少爷了？”

　　柏笙是他们这些纨绔子弟里出了名的深情男人，他从不吝啬为美人一掷千金。

　　大抵深情总会被人欺，柏笙遇到的所有人，模特也好明星也罢，无一不是冲着他的‘人傻钱多’来的。左一辆豪车右一栋豪宅，不过是为他人作嫁衣。

　　林锦越看柏笙闷闷不乐，坐过去跟他喝了几杯安慰几句。

　　他们这群人里，林锦越最喜欢的就是柏笙。柏家是书香世家，柏笙耳濡目染受到父母的熏陶，现在是一名钢琴家，只可惜柏笙的所有心思都花在情爱上。

　　“柏笙，我快过生日了。”林锦越望着他开口，“今年我想要一首热烈盛放的曲子。”

　　每年林锦越生日时，柏笙都会给他写一首曲子。其中有几首还被网友广为传颂，是以柏笙每年爆出恋情，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总会含糊提上一句林少。

　　“好啊。”柏笙亮着眸子看林锦越，林锦越看上去就是热恋中的状态，温柔又俊俏。“那你偷偷告诉我，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把他也写进去。”

　　林锦越话还没说，唐更端着酒杯走到两人跟前。“好歹我生日，两位给个面子站起来举杯喝个酒？”

　　“好。”林锦越站起身，望着唐更与他身边名叫Alisa的女友。他大大方方道，“给你们准备的礼物过几天才能到，保管让你和Alisa记得我一辈子。”

　　Alisa与唐更相视一眼，她用生硬的中文玩笑说。“谢谢锦越。”

　　因为林锦越没带人，也拒绝再找其他人。所以后续的玩乐他参加不多，他坐在沙发边与柏笙聊天。

　　“他不会喝酒并且酒量也很差，但他整个人就像一瓶埋在树下经年累月酿造出的陈酒。都不用三杯，一杯就够醇香诱人。”

　　柏笙急忙记下林锦越的话，半晌他抬头问，“真的有这种人吗？”

　　林锦越点点头。

　　柏笙小声确认关键词后合上笔，“那这一次又是多久？”

　　“我也不知道。”林锦越笑了笑，“也许是一年两年也可能是一辈子。”

　　柏笙惊呼，“一辈子？！”随后他意识到自己的大声不合时宜，他放低声量。“连唐更也不敢说是一辈子，你就这么喜欢他？”

　　“谁知道呢。”林锦越在心里也不确定，“但我总觉得他不一样。”

　　“你还记得卢尘吗，你们分手之后他来找过我，让我给你带话。你当时怎么说的，你说他太爱你，你不想要他。”

　　林锦越皱眉道，“提他干什么，他背着我去找你，不管是什么原因我都不会再给他机会。”

　　柏笙赔笑着扯开话题，“你总是这样，当时我们都以为他会是陪你最久的人，毕竟你们快三年了。”

　　林锦越朝他摆手，示意不要再说。“还让他留在时尚圈，我对他已经很仁慈。”

　　两人最后都没有再聊卢尘，林锦越等到沈醉发消息说下戏就离开了唐更的聚会。

　　“下次记得带他来！”唐更吹着口哨送林锦越出门。

　　林锦越留下一句毫无信服力的“知道了”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沈醉刚回房间，林锦越就给他打电话。沈醉知道林锦越今天是朋友聚会，他很好奇林锦越这种程度的富二代聚会一般都玩什么，但他最后什么都没问。

　　他唯一做的就是下戏后给他发消息告诉自己已经下班了。

　　“你那边好安静，聚会结束了？”沈醉边卸妆边问。

　　“我先回来了。”林锦越道。

　　“哦......”沈醉轻声回应，“我先洗个脸，你介意吗？”

　　“不介意，这种事你不用问我的。”林锦越冲沈醉笑了笑，心想他真是谨慎得过分。沈醉有分寸知进退，绝不会做出卢尘的事情来。

　　沈醉洗净后抹了一把脸用洗脸巾擦干皮肤。

　　他们前段时间太亲密了，他喜欢听林锦越抱着他给他读十四行诗喜欢林锦越有意无意对他表达亲昵。

　　以至于现在与林锦越一问一答倒让沈醉觉得林锦越是在敷衍。

　　“你是在开车吧，要不我先挂了，你注意安全。”沈醉感觉今晚林锦越兴致缺缺，通常这种时候他最好是离林锦越远点。

　　“傻瓜，我喝了酒，老吴来接我的。”林锦越揉了揉眉心，脑子里时不时冒出柏笙说的那些话，他又烦又躁，对着手机话筒说，“遇到了一点烦心事，要是你在就好了。”

　　沈醉看了看时间，才十二点过半。他翻着明天的拍摄表，八点的话......他起早床还是能赶回来的。

　　“我现在可以去找你，如果你需要的话。”

　　两人发生关系后，沈醉对他的予取予求很淡然。沈醉知道林锦越想要的愉悦是什么，也知道林锦越喜欢他哪种样子。

　　他就像在现实生活中也扮演着角色，准备随时随地将最好的一面献给台下唯一的观众。

　　“我需要的话......”林锦越咬文嚼字，他听到沈醉说这句话时内心的确犹豫了，但他不想这样做。“你这么说我很开心，但是时候不早了，我更希望你早点睡觉。”

　　“好吧。”沈醉略显失望，他躺下时还感觉心脏在怦怦乱跳。

　　沈醉低声哀求着林锦越不要挂电话，他不想这么难堪。“林锦越，能再陪我聊聊天吗，就一会儿。”

　　沈醉觉得林锦越慵懒时说的话像是能索命勾魂似的，他陷入林锦越低沉的嗓音里无法自拔。

　　他知道自己这样很致命很危险，相爱后他享受太多林锦越给他的好。最开始沈醉只是想同等地对林锦越好，好像这样的追逐才够带劲。

　　但时间久了，连沈醉自己都快要分不清他们之间到底是合约多还是感情多。他万分清醒地陷入一滩泥里，现在没有人能拉他上岸。

　　他要让自己全身而退也不是没有办法，把握好林锦越的呼吸心跳，在适当地时候迎合他满足他迁就他，再应势卖惨装可怜柔弱，将自己伪装成一朵不暗事的小白花就好了。

　　沈醉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得这么可怕。

　　泥潭就泥潭吧，总比粉身碎骨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