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此今宵》岁晚同归

107、混沌

　　时间一晃而过，到了林锦越生日当天。

　　头天夜里沈醉忙着恶补金融知识，第二天早上他睡得很死，直到陈雯夺命连环call了十一个电话，他被吵得不行，才又困又恼迷迷糊糊地摸到手机按下接听键，“喂？”

　　“我的祖宗……”陈雯深吸一口气，“你终于接电话了。”

　　林锦越那场声势浩大的公开发布会，恰如他所愿。现在他的名字与沈醉彻底地捆绑在了一起。于是在林锦越生日当天，沈醉没有卡零点送祝福一事，经过恶意引导与买黑热搜，颠倒成了沈醉“白眼狼”的又一有力证据。

　　“随他们去吧，闲得没事儿干盯着送祝福干什么。”沈醉打了个哈欠，不急不忙道：“我给他准备了礼物，现在曲竹应该已经送到林氏娱乐了。网上我就不发了，我跟他的关系，再发任何帖子都是添乱。”

　　“你生日的时候，林锦越可是从来没少发过。账号你先别登，我来发。”陈雯又与沈醉聊了些工作，见沈醉刚睡醒，脑子不太清醒，也不再多说，只叮嘱他人前人后别忘了林锦越作为贵人给予他的恩情，免得再落人口实。沈醉连连说是，陈雯这才满意。

　　挂掉电话后，沈醉也睡不着了，他登上微博小号，略有迟疑地搜索林锦越的个人账号。

　　他账号里的信息很少，但的确在沈醉生日的每一次，林锦越都通过这个账号送出过生日祝福。他们认识的时间不算长，之前祝福的口吻像是朋友，而今年这次的口吻颇有些豁出去的疯感。言辞直白又极其具有指向性。

　　“他还真是……”沈醉又翻了几条，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这种行为叫做视奸，而视奸又实在是太过幼稚。

　　恰好此时，有人刷开他的房门，想来是曲竹。

　　“都送过去了吧，是安娜收的吗？”沈醉连头都没抬，神色平静退出账号，不咸不淡问道。

　　“你俩不是已经掰了吗，怎么着又旧情复燃了？”这声音陌生又充满敌意，像是酝酿着无尽风暴。

　　？！

　　沈醉猛地抬头，只见卢尘捏着房卡朝他走过来，而他身边站着的是他弟弟卢寄和展铭。卢寄眼里看不出情绪，倒是展铭，又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看好戏的样子。

　　沈醉有些无奈，他无视卢尘的酸语，转而看向展铭，“你带他们来的。”

　　展铭点点头。

　　沈醉瞪了他一眼，心想你与林锦越有过节就去找他好了，反过来折磨我做什么。

　　“贱人！”

　　卢尘气急，房卡在刹那间被他掰成两段。他快步走向床边，俨然准备干一架。

　　见哥哥如此冲动，卢寄连忙跟着他身后急道：“哥，你别冲动，你打他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哼，我打的就是他！”卢尘面容凶狠，哪里还有风度可言，他一把掀开被子，拎着沈醉往墙上撞。

　　沈醉身体还在徐徐养着，他的毛病老不见好，整个人在力量上与卢尘悬殊过大，哪里还有当日与之互搏的力道。另外两人虽说不是完全站在卢尘这一方，但也没打算帮他。沈醉在想他这是又造了什么孽。

　　卢尘就这么毫不在意形象，右手蓄满力气，几欲在沈醉反抗时痛击他的伤处。但他没想到，沈醉并没有下意识反击，而是生生经受他暴虐的怒意。直到卢尘微微松力，沈醉才对背脊后传来的汹涌痛感后知后觉。他干咳两声，手肘移向腹部术后的脆弱创口自保。

　　“你们人多势众，况且我还是病人。卢尘，就算你现在动手，打赢我了又能怎么样？”

　　卢寄见状，忙将卢尘拉远了些。他跟着来也是害怕卢尘气急，惹出麻烦事端。

　　“你真是个孬种！林锦越怎么会看上你这种人！”

　　卢尘从林锦越弃了他后，一直在找寻复合的机会。他找过柏笙等人，也蓄意出现在林锦越可能出现的任何场合。在沈醉出现之前，他以为他和林锦越的关系还有转圜的余地。林锦越是什么人？自己偷腥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曾真的断绝他的璀璨坦途。光这一点在卢尘看来，林锦越就是对他用情至深，他只需要一场天时地利人和的邂逅，还可以与那人再续前缘，再次搭上林氏娱乐的顺风车……

　　可沈醉出现后，一切都不对劲了。卢尘数次离间，他们的关系仍然藕断丝连，他又急又气，却也无可奈何。直到今日，因为沈醉没在公开社媒平台对林锦越发出生日祝福而霸榜热搜，他终于坐不住了。他原以为不过是小人物小角色的沈醉，其实是个更大的麻烦和障碍。

　　他要想办法解决掉沈醉。

　　“看你这幅样子，我都怀疑你在蓄意卖惨。这里没有观众也没有可怜你的粉丝，你他/妈别装了。不就是做个手术吗，你装柔弱个什么劲？！”卢尘俊美的面容近乎扭曲，他真想让沈醉就此消失。当初吃安眠药自杀，沈醉怎么就没吃死自己呢，硬是苟延残喘至今！

　　沈醉本就饿着，睡醒后接二连三的突发事件让他不得不清醒，他本想息事宁人，等他们走了还自己一片清净。没想到这人变本加厉，骂他骂上瘾了。

　　“卢先生，林锦越现在是我的甲方，我们是正常的合作关系。就算我们曾经有过什么那也是以前的事情了。如果你旧情难忘，大可以去找他再续前缘，我相信以你的手段，应该不至于联系不上他吧？”

　　沈醉也没打算忍着，说话间他伸手摸到前台呼叫铃，再不摇人也不知道卢尘气急会做出什么事来，他只希望自己不要进医院，或者——尽量不要伤得太重而进医院。

　　“况且……”沈醉勾唇一笑，“没准他就喜欢装柔弱、卖惨、博同情这一口呢？如果你不相信，尽管试试看好了。”

　　这话一出，展铭倒有些意外，他以为沈醉是不屑于逞口舌之快的。所以他表面云淡风轻的，其实也颇为在意林锦越的“喜好”吗？

　　实在是有点意思。

　　明知是沈醉在激他，卢尘却再也忍不住，他挣开弟弟箍住他的手，丢下一句“这事你别管”。接着他大步踏至沈醉面前，毫不犹豫扬起手掌——

　　沈醉一直盯着走近的卢尘，同时右手蓄满力气。他是靠脸吃饭的，以卢尘此刻的怒气值，他这张脸现在十分危险。

　　卢尘眯起眼，心里扬起几分得意，沈醉见他露出笑容，一瞬间觉得很诡异。

　　蓄满力气的手掌在劈向沈醉时蓦地改变方向，直击他数月前手术的创口处。先前卢尘看沈醉用手挡在身前，便已决心好要使这一招。

　　“呃……！”

　　展铭见大事不妙，也不再看乐子，说时迟那时快，他倚墙靠着，旁边正好是个躺椅，椅上放着个充棉量很足的抱枕，他看好时机往沈醉那边一丢，期望能给予到一丝缓冲。

　　室内乱哄哄的，而房门此刻被第二次刷开，曲竹刷开门见到一屋子人，心跳到了嗓子眼。他敏锐地捕捉到有个人斜倒在床边，双手正紧抱住腹部，他疾步至床边，扶着沈醉的肩膀缓缓跪下，颤抖着叫了声：“……哥？”

　　沈醉额头直冒虚汗，疼痛入骨的感觉弥漫大脑，他缓了几分钟，企图抵抗昏沉感，“扶我坐起来……”

　　曲竹连忙照做，但毕竟是男人，沈醉的重量并不轻，搀扶的过程有些艰难。一旁的展铭见沈醉这样，也有些着急，他大步跨过呆站在原地的卢尘，眼神示意他赶紧离开，“卢寄，带着你哥哥先走，后面的事我来处理。”

　　卢寄连连应下，拖着呆滞的卢尘就往外走。

　　“谁准你们走了？”

　　一道听着寒意入骨的声音响彻卢尘的大脑，他直直盯着面前朝思暮念的男人，逐渐红了眼眶，“锦越，我不是故意的……你看他那样子，说不定是装的！他最会装可怜了，他自己亲口说的！与我无关，真的与我无关啊！”

　　“是真是假我看不出来，还用你教？”

　　林锦越一把卡住卢尘的脖子，将他死死抵在墙角。旁边的卢寄看到林锦越冷漠又充满杀心的眼神，心想他哥哥怕是难过这一关了。来之前他多次劝说卢尘别去招惹沈醉，沈醉如今太敏感，与之作对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小林总，我哥他犯了错，我代他向您道歉。这种情况下，您还是先去看看沈醉身体怎么样了，我哥他就在这里，不会跑的。”

　　林锦越指间不曾松力，卢尘一张脸胀得通红，那眼神哀怨非常，似乎在责怪他是个玩弄感情的负心汉。

　　“卢尘，我给过你很多机会了，之前的背叛、蓄意坑害沈醉，我没有找你麻烦，今天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我给你两周时间处理好工作，两周后不要让我在扬川再看到你。”

　　“小林总……”卢寄开口恳求道。

　　林锦越手上力道渐轻，终是没真弄死卢尘。卢尘干咳良久，踏出门前一刻不死心问道：“你……你就那么喜欢他？！”

　　不愿再多说一个字，林锦越把门砰地关上。

　　他在门前静默良久，才调整好呼吸，走向沈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