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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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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国公府议事厅内弥漫着檀香与凝重的气息。
尹大爷将茶盏重重搁在案上,青瓷与梨木相撞发出脆响:"寒丫头遭此横祸,绝非偶然,老二此事我已汇报给陛下交由大理寺处理,不日便会有结果,你也别不必太忧心。”
尹三爷攥紧腰间玉佩,指节泛白:"大哥所言极是。今日若不是寒儿无恙,我定要掀了这京城翻个遍!"
韩氏轻拍丈夫手背,眼波流转间满是忧虑:"这些日子且让孩子们在府中静养,不要出去为好。"
待众人散去,尹佳寒拖着灌了铅般的双腿回到雨星阁。
绣着并兰花的锦被裹不住彻骨寒意,白日里刺客寒光凛凛的刀锋、神秘男子翩若惊鸿的剑影,在她脑海中交织成魇。
三更梆子响过,她猛然从梦中惊醒,冷汗浸透的中衣紧贴后背,窗外梧桐叶沙沙作响,似在诉说未尽的凶险。
此后旬月,镇国公府高墙深锁。
海棠树下,四个少女围坐在汉白玉石桌旁。
君雨莹将鎏金护甲轻叩茶盏,压低声音道:"诸位可有所闻?婉妃娘娘面上突生红疹,连带着九皇子也染了怪症。父皇已命人封了宫苑,生怕这病症蔓延开来。"
她眉间笼着淡淡愁绪,"母妃担心我在宫中有所闪失,特准我来府上小住。"
尹佳寒执起团扇掩住红唇:"姨母说的是,你还说不要乱跑了,好好待在府里便是。"
尹佳兰低头摩挲着袖口的缠枝莲刺绣,不发一言。
忽听得尹佳迎轻咳一声,双颊泛起胭脂色:"前日我路过父亲书房,偶然听闻...听闻哥哥的婚期定在下月。"
她绞着湘妃竹帕,眼波流转,"还有...程侍郎的程公子,似有提亲之意。"
"哟!"尹佳寒狡黠一笑,指尖轻点大姐姐眉心,"莫不是春心动了?日后可要唤你一声程少夫人了。"
君雨莹亦抿唇轻笑:"届时定要讨杯喜酒,看看我们大表姐凤冠霞帔的模样。"
尹佳寒更是笑得直不起腰,惊起廊下画眉扑棱棱乱飞。
尹佳迎佯装恼怒,粉拳轻捶众人:"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偏要拿我打趣!"
银铃般的笑声惊起满庭芳菲,连池中的锦鲤都争相浮出水面,窥探这难得的热闹。
而在月洞门另一侧,尹烨负手立于松影之下,目光追随着君雨莹灵动的身影。
春日的风掠过她鬓边的珍珠步摇,将她的笑靥衬得愈发明媚。
"哥哥又在发什么呆?"尹佳萍从假山后转出,眉间尽是不耐,"这园子都要被她们吵翻了,比市井茶楼还聒噪。"
尹烨恍若未闻,望着君雨莹被夕阳镀上金边的侧影,轻声呢喃:"你看这六公主怎么样,是不是比去年更出挑了?
"话音未落,已转身离去,留下尹佳萍望着兄长背影,若有所思地咬了咬下唇。
“什么怎么样,不怎么样,和尹佳寒待在一起的能什么样。”尹佳萍翻了一眼自家哥哥。尹烨笑儿不语,摸着下巴不知想了些什么。
下午君雨莹正对着菱花铜镜簪一支珍珠步摇,垂落的流苏在她耳畔轻颤。
尹佳寒倚着湘妃竹榻,见表姐指尖在妆奁里徘徊良久,最终又换了支并蒂莲银钗,不禁唇角微扬。
晚膳时分,三房膳厅飘来桂花蜜糕的甜香。尹三爷望着席间拘谨的儿女,捻须笑道:"今日阿莹来了,你们兄妹几个都放开些吃。"
韩氏将一盅莲子羹推到君雨莹面前,目光满是慈爱:"在姨母这里别见外,想吃什么尽管说。"
尹奕的青瓷碗里已堆成小山,白米饭却没动几口。
余光瞥见君雨莹欲言又止的模样,喉结不自觉滚动,将半块酱鸭重新夹回碟中。
倒是君雨莹先打破僵局,玉箸夹着金黄油亮的琵琶鸡腿,在盏中轻轻晃了晃:"奕表哥这是要学梁园饿雁?"
她眉眼含笑,"尝尝这新得的江南熏腊,厨子说最下饭了。"
尹奕耳尖泛红,笨拙地将清蒸鲈鱼、脆皮乳鸽挨着夹进她碗里,青瓷碟顿时堆得冒尖。
尹佳寒托腮看着这对笨拙的璧人,忽想起幼时兄长骑马摔破膝盖都不曾红脸,此刻却连对视都不敢,不禁轻笑出声,惊得檐下画眉扑棱棱乱飞。
与此同时,竹明轩内檀香萦绕。
君池睿半倚在蟠龙纹榻上,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叩击着玄铁兵符,冷硬的金属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烛火在他眼瞳里跳跃成幽蓝的光。
"婉妃的脸……?"笃笃声响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
"回王爷,太医院的人已着意拖延。"以墨单膝跪地,君池睿满意的点了点头,王爷,先锋营已过函谷关,替身也已按您吩咐易容完毕。"
以墨目光扫过案头摊开的舆图,"只是三皇子那边..."
"无妨。"君池睿忽然攥紧兵符,虎口处青筋微凸,"明日让尹宁带着替身潜入城郊别庄……"
话音未落,他猛地坐直身子,烛火映得眼底泛起幽光,"对了,那丫头这些日子干什么呢。"
以墨抿着唇憋笑的模样被尽收眼底。
君池睿抄起镶玉折扇掷过去,扇骨擦着对方耳畔钉入檀木屏风:"竖子敢尔!还不去将波斯进贡的夜明珠送去珍宝阁?"
雨星阁内,尹佳寒将侍女递来的西域进贡名录拍在檀木桌上,重重磕出闷响。
绢帛上"夜明珠屏风"五字刺得她心跳加快,琉璃灯映得她眼眸发亮:"母亲!女儿非去不可!"
她晃着韩氏的手腕,发间珍珠步摇跟着簌簌颤动,"听说那夜光屏风能映出星辰轨迹,错过可就再难得了!"
韩氏望着女儿通红的脸颊,指尖抚过她鬓边碎发,终究是叹了口气。
铜盆里的井水泛起涟漪,倒映着她蹙眉吩咐的模样:"带上十二名护院,再让账房支取千两银票——还有,知会江世子一声。"
当江恒的踏雪乌骓停在国公府角门前时,斜阳正给他玄色箭袖上的银丝云纹镀了层金边。
他翻身下马的动作行云流水,腰间螭纹玉佩却在落地时发出轻响,泄露了几分难得的局促。
望着缓步而来的尹佳寒,他喉结滚动两下,伸手掀开马车厢帘:"寒儿..."话到嘴边又咽回去,掌心已沁出薄汗。
车厢内弥漫着龙涎香与皮革混合的气息,将两人的呼吸都烘得发烫。
尹佳寒盯着车帘上的金线绣牡丹,数到第七朵时,忽听头顶传来压抑的低笑。
江恒修长的手指按住她不安分的指尖,绣着缠枝莲的袖口滑下,露出腕间新系的同心结红绳:"那日在珍宝阁,我说要娶你..."他顿了顿,声音像是浸了蜜的酒,"并非胡说……"
话音被骤然停下的马车截断。
尹佳寒耳尖瞬间烧红。车外马蹄声清脆,却盖不住擂鼓般的心跳。
尹佳寒如兔子般冲下马车,绣鞋几乎要带起满地落花。
而对面茶楼顶层,君池睿斜倚在檀木椅上,骨节分明的手指轻叩着扶手,唇角噙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意,眼尾微微上挑,透着几分慵懒的矜贵。
当看到小丫头蹦跳着从马车上下来时,那抹笑意愈发明显,眼底甚至泛起了柔和的光。
可就在这时,马车帘幔再次被掀开,随着一阵清泠的衣袂声响,又一道身影缓步而下。
君池睿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如同一幅精美画卷被泼上了墨汁。
他周身的温度仿佛在刹那间降至冰点,握着青玉茶杯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青筋微微凸起,杯中的茶水在他的动作下剧烈晃动,溅出几滴,在案几上晕开深色的水痕。
他眯起眼睛,目光如淬了毒的箭矢般射向那人,声音冷得仿佛能结出冰棱:“他怎么在这?”
以墨单膝跪地时,帽檐下的视线不安地游移:"属下...不知。"
话音未落,君池睿已起身甩袖,腰间玉佩撞出清越声响。他望着珍宝阁檐角晃动的铜铃,嘴角勾起危险弧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