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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突发事故（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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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兮，祸兮，如果不是出了事故，未必能及时发现出血，要是溢血情况急性发作，后果可就难说了。”医生说。
江龙点点头，抹了把脸，虽然危险已过，但他心绪尚未平静，能听见心脏在胸腔里急速跳动。
直到老妈转进病房，老江才匆匆赶至。
病房外，江龙难免想冲他抱怨两句，可转眼看见他爸脚上还趿拉着拖鞋，右脚那只开了个口，袜子也磨破了，大拇哥就这么挤露在外，到了嘴边的抱怨就倏忽咽下了。
现在是下班高峰，附近路段时常堵车，老江不知是被堵在多远之外，所以下车一路跑来的。
江龙皱了皱眉。
“怎么样了？”老江手扶门框，胸口上下起伏着，向房中探头瞧着他昏睡中的老伴，“没有危险了是吧？”
“嗯，现在稳定了，做了检查，也做了核磁共振。”江龙一边说，一边蹬下自己的鞋，示意他换上。
“不用不用，你穿。”老江摆手，“唉，都怪我，真的，要不是我……”
江龙不得不打断他祥林嫂式的自责，否则他爸能自我批评一晚，“让你换就换，别给我丢人。”
他这话挺没什么逻辑的，拖鞋换到自己脚上就不丢人了？但他知道，只有这种命令式的语气才能让老江就范。
果然，江龙强行踩下拖鞋时，老江没再阻拦。
“检查发现妈这里，”江龙指了指自己头顶某处，“有出血，目前不严重，但如果出血量增加，可能会触及重要神经，所以建议尽快手术。”
“怎么会这样？不是前几个月才复查的吗？”老江转过头来。
为什么会生病？为什么这种事会摊到我们头上？为什么偏偏是我们？这种问题统统没法回答，江龙默然。
老江讷讷叨咕着什么，又转回头继续盯着房里，喃喃道：“我们听医生的。”
江龙：“嗯，人没事就好。”
老江像想起什么似的，向层层叠叠的衣服内侧掏去，摸出了一本红色存折，“想着以防万一，我就带来了，你看够不够？”
不够，远远不够，江龙不用看都知道。上次老妈手术，家里就漏了窟窿，还是医保报销款回来后才把窟窿堵上。
但是看着老爸恳切的眼神，江龙说不出口。
知子莫若父，老江算是看出来了，低低地叹了口气，声音浑浊，“猛龙啊，要不……咱家房子……”
“没事，有医保。”江龙说。
老江回头看了看他，几番欲言又止。
江龙清楚，他爸也明白，医保只报一部分，而且得先自费后报销，意味着他们必须先想办法凑钱。手术费、住院费加医药费，数额不小。
老江嗫嚅：“猛龙啊……”
“咱俩还是老规矩，你负责照看妈，钱的事我能搞定。”江龙说着，又瞧了病房一眼，“妈醒了跟我说一声。”
“你去哪？”老江急问。
“给人开车去。”江龙说，指的是兼职的代驾工作，“晚上我把住院的东西送来。”
“你就这样去？”老江问，指了指他，“回去换身干净衣服吧。”
江龙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还穿着小维修工的工作服呢，衣服上早就蹭了一团团灰尘污渍。是得先回家一趟了，再者说拖鞋也得换。
江龙趿拉着拖鞋转身：“行，知道了，走了啊。”
一晚上的代驾赚不了多少，连手术费的零头都凑不上，但眼下能攒一点算一点。同时，江龙需要让自己投入工作中，好让心跳渐渐平稳下来——一想到他妈摔倒的那一幕，他着实胆寒后怕。
上一位车主给了一支烟，酒店外，江龙点了烟等着下一位客人。
他靠在墙边，低低吐出一口薄烟，按了按太阳穴。
怎么凑上那笔钱是个头疼的事。实在不行只得找涛子他们帮帮忙，但几个哥们的经济情况他也了解，要短时间内凑出这个数，即便是条件好一些的胡八道也办不到。
医生说，需要尽快手术，以免后患。
能一下拿出这样一笔数额，江龙只想到一个人——关止。
想到这个人的一瞬，江龙被自己的厚脸皮惊着了。
忍不住低骂一句。
江猛龙啊江猛龙，你可真够不要脸的。
可是想到病床上的母亲，他知道，现在可不是要脸的时候。
脸算什么，TM的不要就不要了！
大不了再跟人签一份君子协议，以后工资都不要了，就当个免费劳动力，专干粗活脏活累活的那种。
大不了负荆请罪，任人打，任人骂，任人使唤。
再大不了就给人跪了，给人磕180个响头。
只是这样，关止就能愿意借钱给他吗？
想想之前关止被他整出的狼狈模样——未必。
江龙苦笑。
但哪怕希望微茫，他也不能不试，俗话说得好——万一呢？
手机响，客人来电。
江龙接起电话，朝通着电话走出酒店的女士挥了挥手。女士瞧见他，也向他招手回应。
只是，江龙的手蓦地僵在半空。
他看见，女士一手牵着一位小朋友，依偎在抱着另一个小朋友的男人身边。
好巧……不巧，今天早些时候，在关大总裁办公室，他刚跟这男人拉拉扯扯过。
老秦。
老秦的脸色本就暗沉显老，看见他，立刻又老一层。
我也不想啊……江龙心里哀叹。
有小朋友在场，他赶紧把烟掐了，“不好意思。”
老秦一脸“千方百计要投诉你”的表情。
江龙怀疑他要退单，还好没有，老秦没说什么，在老婆孩子面前一副“我不认识这个代驾”的姿态，只是全程黑着个脸。
两个小朋友闹哄哄地上了车，老秦坐上副驾，脸拉得比驴还长。
“您的住址是？”江龙堆上笑容，一者他不能拒客，二来要想跟关止见上一面，还得先过老秦这关不是。
老秦报了个小区名。
“好嘞，小朋友也请坐好，我们要出发了。”江龙回头招呼一声，点火发车。
车子驶出停车场，后座两个小屁孩不一会又开始你打我一下，我拍你一掌，过程很无聊，但是俩小家伙乐在其中。
只是好景不长，两人真的吵闹起来，人小耐不住嗓门大。
“好了，好了，都不许动了！”秦夫人一声喝，挽救了一车人的鼓膜。
“哥哥先打我的！”小姑娘不服尖叫。
“不许叫！”秦夫人斥道，“现在起，自己玩自己的！”
而后，她从包里拿出玩具，显然惯于以此套制服两神兽。
“我要这个！”小男孩抓走了其中一个，“关叔叔送的玩具才好玩！”
秦夫人给闺女拿了一个娃娃，抹去闺女额头的汗水，“当然好玩了，这是名牌大学的研究室研发的新款智能玩具，别人想买都买不到的，你知道吗？”
小男孩不知道，他看起来只有5、6岁，只知道挥舞着玩具“biu~biu~biu~”
现在的玩具可高级得不得了，江龙听见身后咔咔咔连续不断地变形声。
小姑娘却似乎对自己的娃娃不太满意，她又撒娇叫起来：“爸爸爸爸爸爸！芭比的裙子不好看了，我要你再做一个！我要粉色的！”
老秦没吭声，小家伙就不依不饶：“好不好？爸爸、爸爸！你说好不好！爸爸、爸爸！你听见了吗！”
磨得没辙，老秦回头，僵硬回应：“回家再说。”
小姑娘：“我不要你回家说！我要你现在说嘛！爸爸、爸爸！回家我们玩过家家！我当妈妈，爸爸当囡囡，我要给爸爸扎两个辫子，让爸爸也穿裙子！”
小姑娘描述的画面有点美丽，天知道江龙费了多大劲才憋住笑。
老秦被闺女坑得很没有尊严，回头生气模样：“别说话了！”
这下可好，小姑娘整个不干了，嗷嗷就开始假哭干嚎。一旁的秦夫人连忙心疼地哄：“好了好了，咱们到家就玩，现在还没到家呢，等到家爸爸就愿意玩了。”说着，还冲前面人埋怨：“爸爸你怎么了，前两天陪囡囡还挺玩得挺开心的，今天怎么就不乐意了？不行啊，你答应过囡囡，跟小孩子得言而守信。”
江龙一个没憋稳，嘴角喷出一丝笑，老秦立马警惕地看了过来。
江龙当即摆正姿态，一副“我什么都没听见，我只是个没有感情的司机”的样子，才没让老秦抓到把柄。
终于，身后的小丫头在哄声中停止了哭嚎，抽抽噎噎地睡了过去。除了机器人玩具咔咔咔的变形声，秦夫人轻轻地哄睡声，车厢里难得安静了下来。
江龙几分唏嘘，大概在他小时候，也是这样被他妈揽在怀里哄睡的。而妈现在躺在医院里，冷热不知。
想到他妈，江龙瞟了眼老秦，硬着头皮开口，“那个……”
老秦扭头瞪他，面色依然不善。
好吧，再等等，江龙缩回了口。
车子转弯，拐进小区，即将抵达目的地的时候，车后的另一只神兽却忽然躁动了。
机器人被一下下敲在前排椅背上，小男孩急躁抓狂。
“怎么了、怎么了！”老秦忙回头制止。
“他这条腿不动了！”
“爸爸看看。”老秦拿过机器人，在手上一番盲目摆弄，“好像坏了。”
一听玩具坏了，小男孩撇起了嘴，干嚎着一拳拳锤向他爸。
“别闹了，别把妹妹吵醒了。”秦夫人劝，可劝也没用，小屁孩一心为玩具哭丧呢。
见状，江龙趁机献上殷勤：“没关系，叔叔会修玩具，叔叔帮你修，好不好？”
可小男孩还没回答，老秦先一步拒绝：“不用了！”
江龙：“我真的可以……”
被老秦打断：“开你的车！”
江龙讪讪收口，或许老秦绝不相信，一个清洁工兼代驾司机有修好高科技玩具的本事。
在秦夫人指示的车位停下，小男孩吵闹着“让司机叔叔修玩具”，终于成功地把妹妹吵醒，两小家伙一起闹，秦夫人一个头两个大，匆匆忙忙轰赶着他们下了车。
最后的机会了，江龙拉了准备下车的老秦一把，“老秦，我今天去找关止，真的没有恶意，真的是有重要的事情。”
老秦满脸不信，挣开了他的拉扯。
江龙：“真的，您能不能通融一下，我真的找他有事。”
“摆正你的位置。”老秦板着脸。
江龙：“好好好，关止……不，关总，他明天来公司吗？给我十分钟时间，不不不，一分钟、一分钟就行……”
老秦：“一秒钟都别想！我警告你，如果再骚扰关总，我可就真的不客气了！”
江龙：“不会，我跟你保证，我发誓……”
老秦：“钥匙！”
江龙没交钥匙，不仅没交，还把车门锁上了，“老秦，你听我说，你听我说完我就把钥匙给你……”
事实证明，他此举是作死，因为老秦不仅没听他说，而且气冲冲地说了句“我要投诉！”就真的投诉了。
江龙：“……”
说句心里话，江龙觉得，老秦这人装得再凶狠，其实本质上是个老好人。毕竟老秦几次“恐吓警告”他，但并没有采取什么严厉措施。
除了这回……说投诉，就真的投诉了。
所以说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呐，被咬一口，江龙承认算自己自找的。
现在可好，投诉了不说，更悲剧的是，已经打草惊蛇，别说借钱了，哪怕是见关止一面，恐怕都希望渺茫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