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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突发事故（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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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被丢出顶楼，江龙颇觉狼狈。
更头疼的是，该跟人说清的话没说清，情急之下，自己还乱七八糟瞎喊一气。
烦。
江龙正烦着呢，抓耳挠腮地思考下一步对策，手机铃声再一次炸响。
想起刚才这铃声就一直在搅局，再一看，N个电话都是老江打的。
更烦了。
是故江龙接起电话也没好气，“干嘛啊？我上班呢！”
那头的老江空了一秒，江龙不耐烦，“有什么事不能回家说！”
“猛龙啊……”老江的声音这才传了过来，抖地厉害，十分不正常，江龙忽然就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怎么了？”
可老江抖得更猛了，絮语不清，只听得出语气焦急，周边还有其他人的话音，嘈杂纷乱。
江龙想疯：“你在哪呢？！慢点说！到底怎么了！”
那头仍旧嘈杂，江龙连声喂喂喂，直到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喂，您好！我这里是解放路派出所。”
想必老江自己抖得说不清，把电话交给了旁边人。
不过，派出所？
江龙音调陡然拔高：“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我爸怎么了？！”
“江先生，您先别着急。您父亲没事，他到我们派出所报案，是关于您母亲……”
江龙指节一阵酸疼，才发现自己的拳头攥得太紧了。
跳上出租，直奔解放路，尽管路上没耽误，到达派出所也用了半小时。
冲进玻璃门，江龙一眼看见老江。老江坐在一台电脑前，指着屏幕的指尖颤抖，向旁边的民警絮叨着什么。
江龙两步扑上前，气喘吁吁：“找到了吗？”
看见儿子像是看见救星，老江蹭一下起身，嘴唇翕动着，点点屏幕想说什么，继而点点了头却又摇摇了头。
哈？
“到底是找到了，还是没找到！”江龙无意识地挥起了拳。
“江先生是吧？你先冷静一下！”见他情绪激动，民警起身低喝。
冷静有点难冷静，但江龙还是努力克制了一下。
“抱歉、抱歉！”他抹了把脸，“我妈她……”
“我们已经在监控系统里找到了您母亲，她早上10点多出现在了小区门口，我们正在追查她现在的行踪。”民警说着，把电脑屏幕转向他。
画面里，他妈身穿那套洗到泛着灰白色调的棉布睡衣，沿着路边绿化带蹀躞而行，时而站立不稳，扶墙休息，时而费力躬下身，似在冬青从中探寻着什么。
“她在找什么？”江龙问。
“小白。”老江说。
因惊恐不安，老江的话音起伏不定，断断续续，但好歹把事情起因说明白了。
老江交代，他早上准备出门买菜的时候，孩子他妈说要给兔子洗个澡，他没当回事，只说让她别乱动，等他回来再洗。可那兔子成了精，一听见洗澡就四处逃命似的乱窜，就在他开门的一瞬，小东西瞅准了机会溜出家门。孩子他妈急坏了，想要出门找，他摆摆手把人拦在家里，让她在家等着，然后自己出门追兔子去了。
找了一圈，老江终于在楼下花坛里的枯从中逮到了小白，就顺手用塑料袋提溜着小东西去了菜场。可到家以后，却发现家门大敞，孩子妈不见人影。
老江又急又慌，在周边寻了几小时，仍找不见人，所以急忙跑来派出所。
“早早早知道我应该先把小白带回去……唉，我这……你妈肯定因为担心……”老江搓起手，肉眼可见的自责难安。
“现在放马后炮有什么用！”江龙知道这事也不能怪老江，但就是忍不住冲他发火。
“江先生，”一旁的民警接了个电话后告诉他，“鉴于您母亲的病情，我们已经申请总控中心立刻追踪，也已经调取了周边的监控，通知了巡查民警。可以理解您现在的心情，但还是请您别太着急，想一想您母亲可能会去哪里，我们一起出去找找。”
“对对对。”老江唯唯点头，“我跟你们一块去。”
江龙：“你别又跟着添乱行不行？你回家守着去！”
“我……”老江还想说点什么，但在儿子盛怒之下，他最终闭嘴妥协了。
一行人就此分工，派出所技术人员继续跟踪视频，老江听从儿子吩咐守家，江龙坐上了巡查警车，警车上路驶向小区附近。
小民警问他，您母亲平常喜欢去哪？
会去哪呢？江龙锁眉。自手术之后，他妈一直在家休养，他和老江从不允许她单独出门，只有天气好的时候，老江会带她晒晒太阳，但活动范围仅于小区楼下。
他妈这次为了追兔子出了小区，手机也忘了带，她最近忘性时好时坏，只怕连回家的路也记不住了。
这种情况下，她能去哪呢？
警车到达监控里那条路了，他们和技术人员保持联系，一路沿着母亲走过的路追踪。
虽然他妈腿脚不便，行动缓慢，但此时据她出门已久，粗略估计也有4个钟头了。
路上仍不见人踪影，江龙看了眼时间，越发焦急。
“她上午出门，现在过了午饭的点，有没有可能她饿了以后就去饭店吃饭？”小民警问。
有这个可能。
车靠边，还未停稳，江龙已经冲下了车，闯进路边一家小餐馆。只是片刻后，他摇着头出来，一个转身又没了身影。
如此接连搜了几家店面，依然无果。江龙头一次发现这地段竟挤得下如此多的巴掌小店。
一个好心的店员见他口唇干裂，给他接了一杯水，江龙接过，道谢，嗓音喑哑，一口闷了下去。
这时，小民警冲进店门，撞得门帘哗哗作响。
“江先生！”
江龙心头一缩，“找到了？”
小民警：“我们同事说，您母亲十分钟前出现在逸景大道，之后周边监控里没有捕捉到她，说明她现在应该还在逸景大道附近。”
逸景大道……
江龙脑海中闪过一个街景，“我知道了！”
十几年前，逸景大道不过是一条平常车道，周边小路繁杂，垃圾成堆，而那一带曾是他妈负责的清扫区域，也是她获得第一张劳模证书的地方。
现如今，一坨坨的野生垃圾堆消踪匿迹，换来了林立的高楼，如织的车流。
许久没打这儿走过，江龙下车时甚至有些迷惘，想必他妈更得晕头转向了。
江龙穿过匆匆行人，沿街左顾右探。
可她老人家人在哪呢？
直到一条小路边，江龙停下脚步。
这条水泥小路始于逸景大道的一角，蜿蜒前行，终于一所考古级的小学。城市发展的风潮中，只有这条小路在仍然保持着当年的模样，只是沿路的红砖居民楼都印上了大大的“拆”字。
这大概是这一带唯一能让他妈回忆起往昔的地方了。
江龙转身，小跑入水泥小路。
功夫不负有心人，十分钟后，江龙终于看见那套熟悉的灰白棉布睡衣。
看见人的那一瞬，他全身劲道猛然一松，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妈！”江龙叫了一声，这一声他明明用了全力，却发现实际上声如蚊蚋，颤抖指数不亚于老江，带着劫后余生的惶恐。
江龙又往前跑了两步，看清他妈在做什么之后，却不由放缓了脚步。
小民警随后跟了上来，“是吗？是您母亲吗？”
他准备跑过去，江龙伸手拦了一下，“等等，你看她。”
看着眼前场景，江龙鼻尖一阵酸涩。
他妈不知从哪拾来一条破扫帚，正全身心投入地躬身清扫。或许临近学校，路边的零食袋废纸屑俯拾皆是，而他妈耐心又细心地打扫着，忙忙碌碌间，脸上却挂着平和的笑容。
许久不见这种笑容，江龙忽然意识到他妈在家里闷了太久了。或许她早想继续她熟悉的工作，只是因为担心给家里人添麻烦而闭口不谈。
“她这是在……”小民警不解。
“她以前是环卫工。”江龙说。
阳光下，母亲的白发熠熠生辉。
在此刻，她一扫平日的病态，只是一个精神的敬业的环卫工人。
江龙抹下了额头的汗水。
“她要是再往前一点就好了，学校门口的路段监控就能拍到她了。”小民警指着前方摄像头说。
江龙嗯了一声。
许是临近放学了，小路上挤进越来越多的电动车，车鸣声渐起。
“不过，人找到就好。”小民警又说，“我跟所里说一声，您也赶紧告诉您父亲，他一定在家等得着急。”
江龙又一声嗯，拿出手机。
却在这会，学校里传出一阵古早的铜铃声，放学铃。
铃声一响，电动车们争抢着向校门蜂拥，这个嗓门粗犷地叫儿子，那个女高音喊着闺女的小名。
随即，扫路的人也被卷入车流，她本就腿脚不便，更被人群推搡地踉踉跄跄。
“妈！妈！”江龙收起手机，拨开人，挤向前，然而人群越堵越密，他眼睁睁地看着他妈卷入人潮，又被翻腾的人潮推到边缘。
“妈！”江龙从两位大哥中间挤过。
那边，校门开了闸，小学生们成了泄洪的水，笑闹着涌了出来。
“妈！”江龙奋力又靠近一点，感觉自己都被挤掉了一层皮。可他妈压根不往他这瞅，一双眼睛兴奋地瞧着出校门的小屁孩们，忽然扬起了扫帚，不知冲着谁家小孩大喊：“猛龙！猛龙！”
江龙颇觉头疼，我滴娘嘞，您儿子在这呢！
可就在这时，他妈似乎终于顶不住人潮，身形晃了晃，一跤向后摔去。
江龙顿时一声冷汗，这要是摔到了脑袋，可就麻烦大了。
接着就听他妈“哎呦”一声叫，这一声犹如炸响在他耳畔。
江龙突奔向前，脚下绊到了什么，也顾不得看，直一个趄趔跪到他妈身边，而他妈双眼紧闭，似乎已在惊恐中彻底晕了。
慌乱间，江龙只记得那一刻周遭哄乱，“救救人！救救人！”，稚嫩的、粗犷的、尖利的呼喊声交杂，车鸣刺破晴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