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神明》月见山一律

2、新面孔

　　麦卡文最近又自己开着自己组装的那架迷你型号的飞船悄悄去附近的星球，翻了不少被遗弃的，修修就能当新东西用的小玩意儿出来，举着其中一个玻璃制品对着天空中有些暗淡的三颗紫色恒星看过去，甚至能模糊地看出彩虹的痕迹。

　　他对这些小玩意很感兴趣，但他的父母似乎只觉得他玩物丧志。

　　“天天鼓捣你那些破烂，看看和你一个年纪的扎克，他都带着自己父母移民去帝都星系附近的星球了，你整这些东西能整出个什么名堂来？！”

　　但他并不在意，因为他的父母似乎也就只是说说，他的父亲汉克甚至会在他过生日的时候给他买一套新的《机械通识——从入门到机甲组装》，虽说名字听起来挺高大上但实际上也就是普通的机械组装指南和技巧教学，平时他也就修一修落伍的家用机器人，偶尔鼓捣他那个时灵时不灵的光脑。

　　他的母亲索菲雅在看到没有办法把他的心思“纠回正道”后也就放弃了让他做一些他们所认为的“正事”的想法，反而想方设法的和托尼娅打好关系，想把这不争气的儿子塞进维修厂里做个活儿。

　　“我的儿子你也知道，没什么大用，脑子也不是很灵光，你就当帮帮我，收他当个学徒，以后我和他爸养不动他了起码还有一技之长。”

　　托尼娅拿不准索菲雅是在谦虚还是麦卡文当真如此，但还是收下了麦卡文当个帮工，偶尔一些简单的杂活和跑腿也让他去做。

　　麦卡文这次带着几个报废的八音盒和机械玩偶跑到维修厂来，一来是为了上班没事时做点自己感兴趣的，二来也是为了请教托尼娅对于这些东西改造的意见。

　　但这回他到维修厂吃了一惊，因为他看到了一个新面孔。

　　新面孔是个和他身高差不多的男性，很浅的蓝色短发，穿着他只在电视上见过大人物穿过的白色的礼服，长相介于俊逸和柔和之间，有一双很深邃的湖蓝色眼睛，可以说非常帅气的漂亮，而且皮肤白皙，可以看出根本就不是垃圾区出生，从小经历星尘沙暴的人。

　　“你好，请问你是老板的亲戚吗？”麦卡文有些紧张的和那人打了个招呼，“我是维修厂的帮工麦卡文。”

　　“你好，我是布里欧。”自称布里欧的男性微笑着回应他，“我应该也算是维修厂的帮工之一。”

　　“应该？”

　　“按照人类的说法，我和维修厂的管理人没有金钱上的交易，虽然我在这里进行一些微小的工作，但并不构成雇佣关系。”

　　“哦……哦。”麦卡文挠了下脑袋，发现自己有些听不懂布里欧的话。

　　托尼娅从左边的工作室探出个脑袋，招手示意麦卡文过去：“过来帮忙，别聊天了！”

　　麦卡文嗯嗯回了两声：“那我先走啦，等会儿再聊！”接着抱着他手上拎着的东西屁颠颠的跑进工作室，脚尖一勾轻轻带上了门。

　　布里欧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见托尼娅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愿便自己迈开脚步，走上了这片混乱的街道。

　　他对于这块被称作垃圾区的星区有些好奇，在他过往的记忆存储里，他一向是在整个国家最富饶的地区生活，那些地方彻夜通明，酒宴舞会中的男女身着绚烂华贵的礼服，佩戴明亮闪烁的珠宝，举着酒杯在各界名绅中穿梭来回，几句话就能让中下层的居民一步登天，又或是直坠地狱。

　　他们享受着最为优渥的资源与生活，世界上一切的烦恼与忧愁似乎都和他们隔着一层厚厚的壁垒，看不见也摸不着。

　　布里欧不理解，在他看来，那些“上流人士”就像是肥皂水吹出来的彩色泡泡，脆弱不堪，甚至不需要伸手，只需要吹上一口气就足够他们伴随着“啵”的一声轻响，在空气中消散得无影无踪。

　　*

　　天马星云之所以是远近闻名的垃圾区，除了星球土地资源的匮乏和星尘沙暴肆虐的原因外，还有三颗气态恒星的能量失衡问题。这三个主要因素决定了天马星云不适合发展工业，不适合开发旅游区，和不适合人类居住的三大弊病。

　　最开始的天马星云并非如此，唯一的巨大气态恒星照耀着整片星云，星尘沙暴更是闻所未闻，星球上生长的都是挺拔青翠的蕨类植物，虽说矿石和石油资源需要从其他地区进口，但美丽的风景与优异的空气依旧能够吸引不少游客慕名而来。

　　然而在二十年前一颗流星撞入了气态恒星中央，发生了一次媲美超新星爆炸的能量波动后，恒星自此一分为三，高高的悬挂天际，蕨类植物大批量死亡，动物们因此大量灭绝，而所谓的美丽风景也就不复存在。

　　在天灾之下，唯有距离稍远的狄龙星等星球还能够供人生存，而帝国也选择了放弃这块地方，默认成为了太空垃圾的堆积处。

　　如果说曾经的天马星云是人间盛景，那如今的它就如同昨日的黄花，缺少了游客所能带来的经济利益后，它被帝国抛下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或者说，在帝国地方警备都撤离的现在，天马星云早就是帝国舍弃的一部分了。

　　狄龙星的街道很宽敞，但灰尘、碎石、行人随手丢弃的垃圾都留在街道上，偶尔飞驰过一两辆老式飞行摩托都会带起落在地上的纸片一阵盘旋。大多数店铺的门都紧闭着，屈指可数开着的几家店子也没什么客人，店主们大多缩在柜台后，点着老式的便携终端打发时间。

　　“请问跟着我有什么事情吗？”布里欧在走进一道胡同后停下脚步，转过身，视线停留在不远处拐角的阴影上，“如果可以的话，我并不想与他人发生冲突。”

　　阴影们动了一动，走出三个罩着破旧斗篷的男性，他们身上的斗篷严严实实得遮住了他们的面容，斗篷不只是本色如此还是因为太久没有进行清洗，浅棕色的布料上星星点点的泛着绿棕色，还传出一些若有若无的酸臭气息。

　　斗篷客们站得很近，他们个子高大，平均都比布里欧高上半个头：“交出你身上值钱的东西，不然我们就动手了。”

　　布里欧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对着他们三个看了半晌。

　　“按照帝国第三律法规定，对他人财物通过实施使用暴力、胁迫或其他方法，强行抢走的行为将被定为抢劫罪。”布里欧问，“你们是在威胁我吗？”

　　三个大汉面面相觑，似乎没见过这种遭抢了还这么淡定的阵仗，但接着他们就哄笑起来，其中一个直接站出来叫嚷：“什么破玩意儿，这地方哪里来的帝国法律，你在这儿根本就找不到那些条子！”

　　“识相的话就把钱交出来，我们可没闲工夫在这里听你这小东西叽叽歪歪！”另一个人直接迈步向布里欧走过来，两三步就到了布里欧的面前，伸手就想要揪住布里欧的衣领。

　　布里欧轻巧的伸手握住了男人的手腕：“如果你们就此打住的话，我不会使用暴力手段。”

　　男人向后扯了两下，没能挣开，有些惊讶这小白脸的力气，但并不打算罢休，另一只手向剩下两人打了个手势：“给他点颜色瞧瞧。”

　　“遇上我们可就算你倒霉了。”剩下二人捏着拳头，发出清脆的“咔咔”声，一左一右的包了上来，还发出怪异的笑声，似乎这样会让被抢劫人直接下跪投降似的。

　　布里欧叹了口气，随便把男人的手腕向侧边一掰，一脚踢上男人的小腿骨，把他整个人踢得直接跪了下去，手肘位置也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嘣”一响。

　　“那么，我也就不客气了。”

　　*

　　“布里欧，你今天去街上没遇到什么奇怪的人吧？”麦卡文下班时窜到布里欧边上，伸手递给他一块水果硬糖，“我刚听到德雷克说自卫队发了通知，附近有几个不知道从哪儿过来的星盗在我们这附近流窜，万一被盯上就不好了。”

　　我好像已经被盯上了。布里欧接过糖道了一声谢，心说我还把那三个家伙揍了一顿，应该暂时没功夫再犯什么事儿了。

　　“要我说，那群星盗也是倒霉，跑到我们这种偏僻地方来，有钱的早就移民了，没钱移民的才呆在这儿，要是有东西给他们抢就奇了怪了。”

　　“那你呢？”

　　“嗯？”

　　“你不想离开这里吗？”

　　麦卡文怔了一下，笑了起来：“我就不了，这地方挺好的，我爸妈虽说觉得我挺不争气的，但实际上也没什么移民的想法。”

　　“可是其他地方的条件比起狄龙星只好不差吧？”布里欧很是困惑，“为什么不选择更好的地方呢？”

　　“因为我出生在这里，在这里活了二十多年，我已经习惯这个乱七八糟的破地方了。”麦卡文哼哼两声，上下打量了下布里欧，“也是，你看起来就像是帝都星系那些地方出来的，不理解也正常。”

　　“以前公元纪年的时候不还有不少诗人写一些关于家乡的诗吗？什么月亮还是自己家的比较亮之类的。”

　　“月是故乡明。”布里欧失笑，“是龙夏的一句古诗。”

　　“哎呀，都差不多吧。更何况我挺喜欢捣腾这些垃圾的，挺有趣不是吗？”

　　“你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那是当然。”麦卡文嘴直接咧开一个张扬的弧度，他问布里欧，“你呢？”

　　“什么？”

　　“你以前是怎么过的？怎么跑这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