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万水，只为等你归来》苏染岸

6、五

　　去披萨店的时候，我们路过一家珠宝店。
　　珠宝店的门口贴着一张巨大的海报，海报上的女人五官精致，纤纤玉手上戴一枚简单细腻的钻戒。
　　线条流畅，简明。有着低调的奢华。
　　我的目光被它吸引住，不由得停下脚步。
　　“喜欢吗？”你问我。
　　我笑一笑，不言语。
　　“喜欢就进去看看吧。”你牵着我的手就要推开门走进去。
　　“哎……”我拉住你，“不要了啦。我们回家吧。”
　　“不喜欢？”
　　“呵呵，也不是……”
　　“那就进去看啊。”你不由分说就走了进去。
　　我的手牢牢被你握在手心，挣脱不开，只好也跟着你进了珠宝店。
　　“先生小姐您们好，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们服务的吗？”
　　“请把外面海报上的那款钻戒拿出来给我看看。”你说。
　　很快，她把钻戒拿来了。纪恒对她扬一扬下巴，她便心领神会，讨好般把戒指捧到我面前。
　　不知为何我有些受宠若惊，像迎接圣物般，接过，拿在手上细细地看。——实物和海报上一模一样，甚至光芒更甚。我几乎是一见倾心。
　　就是它了！
　　我的心在欣喜地呐喊。
　　“喜欢吗？”
　　“喜欢。很喜欢。”我感动得几乎落泪。
　　这枚小小的钻戒，与我所有的期盼契合，仿佛是为我而造。
　　“我买下来送给你，好不好？”你从背后搂住我，身体的温度快要将我融化。
　　我的心里潮湿一片，忽地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过的心动。
　　不同于以往的感动和愧疚，更多的，似乎……似乎是爱情。
　　我是沦陷了吗？
　　因为一枚戒指？
　　《色•戒》里的女主角王佳芝本是为了协助刺杀男主角易先生而去的，但是，经过一次又一次的相处，她似乎觉得自己尝到了所谓的“爱情的滋味”。她开始动摇，开始犹豫不定。直到最后，他带她去了珠宝店，任她挑选。她左挑右选，最后终于选中了一枚。也就是那一枚，让她矛盾的心彻底明朗，她望着他，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快走。”眼神中波光点点。最后，她为了她唯一一次的勇敢，为了这一段“爱情”，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对于这个故事，网络上众说纷纭。
　　有人说她傻，有人敬佩她，也有人同情她。
　　当和我一起去电影院看这部电影的朋友问起我的看法，我如是回答：“如果我是她。我不会这么做。”
　　“为什么？”她不解。
　　我却只是对她微微一笑，再没有说话。
　　其实，当时我在心里暗自嘲笑王佳芝。——她不是不理智的女子，只是在最后关头，被感情冲昏了头。只做错一件事情，代价便如此惨重。如果我是她，我不会冒这个险。也不会这么傻，让自己泥足深陷。
　　但是我如今是怎么了？
　　为什么自打嘴巴？
　　只一枚钻戒，就能够让我献出自己的心来吗？
　　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不……我并不想要。”我说。
　　“为什么？你想要，我就买来送给你呀。”你说。
　　“不……我不要……”我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一如王佳芝对易说的那句“快走”。
　　直到此刻，我终于明白，钻戒对一个女人的诱惑，有多么的大。
　　哪怕你心如磐石，也无法拒绝这“恒久”。
　　“可是……”你开口还想要说些什么，我心一横，用尽全力拉你出了珠宝店。
　　——我不要！我不要让自己变成王佳芝！有一日掉进感情的漩涡，无法脱身。
　　“为什么不要？”半路，你忍不住又问我。
　　我笑笑：“我不喜欢。”
　　“骗人。”
　　“真的啦。”
　　你怀疑地看着我。我努力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真诚一些。
　　“哎呀！”你却一拍脑袋，“我忘记买衬衫了。家里的衬衫都脏了还没送去干洗店吧？”
　　我知道你要干什么。
　　什么买衬衫都只是借口，你无非是想折回去买下那枚戒指来给我一个惊喜。
　　有些男子总是喜欢效仿偶像剧里的浪漫片段，不是因为他们相信，而是因为女人肯相信，肯幻想。他们无非是为了讨好。
　　只是理智如我，对这些雕虫小技早已看得透彻。
　　我说不要，就真的不要。
　　“走吧。你的衬衫我早送干洗店了。等等就会送回来了。”我说。
　　你不由语塞，却还试着挣扎：“可是……可是……”
　　“走了啦，去买外卖回家吃了。我好饿。”
　　没有办法，你只得妥协了，但是仍旧一副耿耿于怀的模样。闷闷不乐，一口一口咬着披萨。
　　我装做看不见。就在这时电视正好放出男主角送女主角戒指的桥段，我便故意嘀咕道：“恩？怎么这样就收了戒指？如果是我，我才不收呢。戒指嘛……要结婚的时候，才能收的。”
　　说完我没事人一般地换了台。但是我知道，我“嘀咕”的音量，足以使你听见。
　　从那以后，你再也没有提起过任何关于戒指的事情。仿佛这一天，只是出现在彼此的梦中，不是事实。
　　我们两两相安，这个话题也似乎成了一个禁忌，再不说起。
　　我知道，即使爱我如斯，你也并未做好和我结婚的准备。
　　——我们都太年轻，负担不起“婚姻”这样沉重的字眼。若我们这样两个不知柴米油盐的人成了夫妻，该怎样维持生活呢？倘若有了孩子，又该怎么样教育？
　　一个个问题都像是石头一样压在我的心中。
　　现在想来也是可笑，我竟然在我们交往不久就开始思考这样久远的问题。究竟是我对自己太自信，还是我对你太自信呢？

　　第二天，我病了。躺在床上，整个人浑浑噩噩。
　　我想也许是昨天晚上我想得太多，满腔的心事太过沉重，超出我能够负荷的范围，所以才生病了吧？
　　我把手背放在自己的额头上，想要知道自己是不是发烧了。但是无论如何也测试不出。于是，我只好不停地用手背和手心去试探额头的温度，直到最后终于烦躁起来，拿手机拨通你的电话。
　　“嘟……”手机只响了一声，你很快接起来：“渐晰？”
　　“你在哪？”
　　“在家呢。正要出门，怎么了？”
　　“我病了。”我有气无力。
　　“怎么病了？还好吗？”
　　“不好。”我任性起来，带着鼻音对你说，“今天我不想去上课了。整个人都没有力气。等等你帮我请假。”
　　“好。”依稀听到大门关上的声音，你似乎出门了。“我现在马上去看你，你在床上乖乖躺着。知道了吗？”
　　“好。”
　　你又问：“吃过早饭了没有？”
　　“没有。”
　　“那有没有想吃些什么？我带给你。”
　　“我不想吃饭。嘴里没有味道。”人家说生病会让一个人变得矫情。果真如此。我竟然变得胡搅蛮缠起来，好像想要仗着自己生病，好好地行使一次病人应有的“权力”。
　　“你乖好不好？量体温了没有啊？”你耐着性子安抚我，语气就像是对着一个小孩子。
　　这样的你让我感觉很温暖，我的鼻子酸酸的，不知道为什么竟有些委屈。我吸吸鼻子，轻声说：“没有。我的身子软绵绵的，没有力气，起不来。而且家里的医药箱我也不知道放在哪里。”
　　“好好，那你就乖乖在床上躺着先。我马上就到了。知道了吗？”
　　“知道了。”
　　“乖。挂电话吧。”
　　“嗯。”我挂下电话，躺在床上等你来。谁知道闭上眼睛，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待醒来时，你已经到了，不知道在外面忙碌些什么。
　　我想要直起身子，但却发觉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纪恒？是你吗？”我轻声喊。
　　“是我。”你答应了一声，“你醒了？”
　　“你在干什么？”
　　“给你弄早饭啊。”你端着托盘走进房间，上面放着一碗粥和几样小菜，“吃一些吧。我特地买的。你生病了，吃些粥对身体好。”
　　“你来很久了吗？现在几点了？”我在你的搀扶下坐起来，问。
　　你笑得温柔，仔细把粥吹冷送到我嘴边，说：“刚到而已。粥我加热过一遍，有点烫，你小心吃。”
　　我害羞起来，推脱道：“其实我可以自己吃的……”
　　“不要。你是我老婆嘛。老婆生病了，我应该要照顾你的啊。”
　　“可是……”
　　“乖啦。”又一口粥送到嘴边，带着一股飘渺的香和暖。我低下头，心底掠过一股柔软的风。
　　“纪恒。”把粥咽下去，我忽地开口。
　　你疑惑地望着我，我突然就抱住了你。
　　你被我吓了一跳，有些手足无措，结巴道：“渐……渐晰，你怎么啦？你先让我把碗放一放好不好？”
　　“好。”我松开你，被你窘迫的表情逗得笑出来。
　　你放下碗，以为我在捉弄你，于是故作羞涩地看着我，说：“好了，你可以接着做你刚刚想做的事情了。虽然你还在生病，做太多这些事情对你身体不好，但是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就……我就只好舍命陪‘女侠’了！”
　　“好呀，你来呀。”我勾勾手指，双手缠上你的脖子，眼波流转。
　　“别闹了，在生病呢。”你睨我一眼，满是无奈，“乖，把粥吃完，我送你去医院看病。”
　　我不理会，兀自吻上你的唇，直到这个吻几乎要让彼此窒息，才恋恋不舍地与你分开。
　　“纪恒。”轻轻你耳畔吹过温热的风。
　　这一刻，我只想对你说。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