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万水，只为等你归来》苏染岸

3、二

　　我几乎绝望，身体僵硬麻木。
　　隐约感到身体一阵冰冷，像是衣服被谁粗暴撕开。
　　我一惊，恢复神智，却只听突兀一声玻璃瓶碎裂的声音，面前那个前一秒还在得意淫（河蟹）笑的男子，这一秒便到了下来。额头缓慢流下温热的红色液体。
　　我吓得发抖，身体忽然又变得僵硬起来，动也不能动。
　　“你没事吧？”有人问。
　　我怔怔抬头看，竟是你。
　　你的笑容亲切，右手上却戴着手套，紧握住一个沾了血迹的玻璃瓶。
　　你杀了他？
　　这是当时我的第一个反应。
　　然而很快就被你推翻。你说：“别担心，他应该只是暂时昏过去了，我没有用力。醒来后包扎下伤口就没有大碍了。你还好吧？能站起来吗？”
　　我努力让自己冷静，轻轻点头。
　　你脱下外套披在我身上，扶我起来。
　　“我送你回去吧？”你问，“家在哪？”
　　“在……前面的那栋白色的房子，二楼。”我答。
　　你点了点头，再没有说话，就这样搀扶着把我送回了家。
　　开进门，同住的室友早已经睡了，我示意你不要大声说话，两人走进了我的小房间。
　　你对我的房间像是很不可置信，楞了一会，才缓缓开口：“你……就住这？”
　　我有些发窘。
　　想了半天才踌躇道“我……我平时大多数时间都在外面，也不在家烧菜，房间就是睡一睡罢了。大房子……对我来说也没什么用处……”
　　“哦。是这样。”你说。
　　我更加窘迫，坐立难安，只得再次开口，问你：“你要不要……吃点什么？”
　　你惊讶了：“你不是不怎么在家烧菜吗？有东西可吃？”
　　我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笑道：“还有几包泡面，当夜宵用的。”
　　“也好。我也饿了。”
　　“那我去烧水。”
　　“恩。”

　　短暂的等待时间，两人面对面静坐，一时无话。
　　气氛有些尴尬，我在心里一个话题又一个话题地思考，再一个又一个地将它们否定。
　　要说什么好呢？
　　我想。
　　想了很久，还是没有想出什么来。
　　只好对你说：“那个……刚刚的事情，谢谢你。”
　　“啊，不客气。”
　　“还没有问你的名字？”
　　“杜尔。杜甫的杜，尔等的尔。”你答。眼眸闪亮。灿如繁星。
　　我笑了：“杜尔？那个法国的城市？位于古老罗马城镇遗址？”
　　“呵呵。那个只是巧合罢了。我也不曾问过父母我名字的含义。如果你想要这样理解，也是可以。”你一本正经，说道，“对了，可以问问你的名字吗？”
　　“当然。我叫林渐晰。双木林，渐渐清晰的渐晰。”
　　“哦。”你像是在心底琢磨着我的名字，没有找话。
　　一时间，气氛又冷了下来。
　　我害怕尽了这种冰冷的氛围，由此绞尽脑汁想要使我们之间显得熟络一些。于是，又说：“真的好巧，今天幸好遇见你，要不然我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呵呵。”
　　你听见这句话抬起头看着我。
　　我的心里莫名一颤，身子有些发麻。
　　“不巧。”你说。一字一顿地，“一点也不巧。”
　　“什么？”
　　“一个女孩子在酒吧上班，下班还那么迟，总是不安全。”你自顾自地说，眼带笑意。你的声音轻飘飘掠过耳畔，我忽地心神荡漾，“你知道吗？我每天都在酒吧门口等你下班，然后看着你回家。只有这样，我才能放心。”
　　“每天……吗？”
　　不可置信。
　　这种像是偶像剧里的情节，也会发生在我的身上？
　　“可是，可是除了你来酒吧之外，回家的路上，我从来没有见过你！”我大声道。
　　你的脸微微红起，竟羞涩了。你说：“啊，这是因为上次我向你要电话号码，你却没有给我，我以为你……”
　　剩下的话，彼此都已经明了。
　　——这下换我不好意思了。
　　我开始思索我上次是不是太过分。
　　“其实，我并不是讨厌你，我只是……”
　　“我明白的。”你打断我的话，“是我太急了。”
　　如此我还能说些什么呢？
　　你已经为我和自己找了最好的台阶下。
　　我做出欢欣的模样来：“方便面应该好了吧？开始吃吧。”

　　那是我这一辈子吃得最忐忑的一杯方便面。
　　我在心里反复揣测你的想法，不知道你究竟想要些什么。
　　不，准确地说，是你想要做些什么。
　　因为我很清晰地知道，你要的：是我。
　　过了许久，待你把面吃完，用餐巾纸不疾不徐地擦过嘴后，你才开口，解释道：“真是不好意思，我们家有一条不成文的家规，那就是吃饭的时候任谁都不能讲话，不然会被视为没有教养的表现。”
　　原来是虚惊一场。
　　我舒了一口气。但是你很快又让我觉得忐忑了。
　　因为你用如此自然的口气对我说：“你要习惯，因为以后我会和我爸妈一起住。他们只有我一个儿子，我不可能搬出去的。”
　　“诶？”
　　什么意思？
　　我们才认识不久不是么？
　　为什么对我说这些？
　　女生天生是敏感的动物。往往一句话就能浮想联翩。而男生也就恰巧抓住了这个特点，有意无意释放出一些小讯息，任她们猜测。
　　而这种猜测比流言还要可怕。往往无意间就让感情悄然滋长。
　　我的心无法克制地加快了节奏，一阵热潮涌来，不用摸也知道此刻我的脸定然红得夸张。
　　你察觉到我的异样，趁热打铁：“其实女孩子在酒吧那样混乱的地方工作真的很不安全，不如你辞职吧。”
　　“可是辞职了我的就没有经济收入了，难不成你要养我？”我刻意用玩笑的口吻说道。
　　——这算不算是一个暗示呢？
　　玩暧昧，我原也是会的。
　　果然，你说出了我心底期盼的那个答案：“好啊。我养你。一辈子。”
　　现在想来那时实在太荒唐。
　　我们不过数面之缘，连姓名都是刚刚得知，你竟然就对我许诺了一辈子。
　　而更荒唐的是，当我看着你如玉雕琢般的脸，一时抑制不住自己心底暗自汹涌的情愫，点头应许。
　　骗人的！
　　偶像剧都是骗人的！
　　哪有女人能够抵抗得了忧郁而俊秀的男子？
　　什么矜持，什么不在乎皮肉，都是骗人的。
　　人天生就是食色动物。
　　至少，我抵抗不了。
　　你多金。你温柔。你帅气。这样的你看起来，几近完美。上一次的拒绝已经让我赚足了面子，这一次，我没办法再推开你。况且，经过今天的事情，我也真的不想再在酒吧做下去。我想我是该找一个依靠，便于自己在Z城站稳脚跟。

　　事情按照它应有的轨道发展下去。
　　我去酒吧辞了工作，也把房间退了，搬去和你同住。
　　我的心里隐隐已经知道接下去我们之间会发生什么。
　　我从没有过这方面的经验。
　　心中有一些期待，但也有一些害怕。
　　收拾好行李，我在床上坐了一会。然后站起来，打开窗户往下望。
　　我看到你开着你的小跑车在楼下等我。我就那样远远看着你，犹豫了一秒，最后还是拿起行李，义无反顾关上了我的小房间的门。

　　车子缓缓开进停车场。
　　停车场里光线昏暗，不知为何，我忽然感到一阵紧张。
　　我攥紧衣角，垂下眼睑。轻声告诉自己：这些都没有什么。以后迟早要面对，不如早些习惯。
　　你觉察到我的紧张，握住我的手，细声安慰道：“我只是想让你搬出那个小房间。你现在已经是我的女人，我不能委屈你。这个房子是我名下的，因为我都和父母住在一起，空了很久，你就安心住着。还有……”
　　车子停下来，你转过头，抚上我的发。
　　“你要记住，我是真心爱你。我将你当做宝贝一般疼惜，我……我不会轻易玷污了你。这个房子，以前我不在这里过夜，现在，也一样。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惊得愣住，不知该作何反应。
　　在前一秒，我在心里还默默将自己看做出卖身体的妓（河蟹）女，而这一秒，你忽然就将我捧上了天堂，如同天使般的神圣不可玷污。
　　反差如此强烈，我突然感到如坐针毡。
　　于是我笨拙地解开安全带，急急忙忙地出了车门。仿佛外面的空气，能够让我感到舒适些似得。——或许吧。如果还那样和你呆在那般狭小的空间，我会因羞愧而死的。
　　“还好吧？”你像是洞悉了我的想法，轻声问。
　　我笑得尴尬：“还……好。”
　　只是你如何得知，一个女生渺小，有点点可笑的自尊心。
　　我一声不吭地跟着你走。
　　你的身形颀长。
　　头发在灯光照耀下是微微的栗色。
　　当时我就在想：像你这么好看的男子，为什么偏偏会喜欢上我呢？如果不是游戏，那会是什么？
　　于是不知是哪里生出来的勇气，我在电梯前喊住你，我说：“纪恒，如果有一天你厌倦了这个游戏，就请告诉我。我会自己离开。不要用奇怪的方式来羞辱我，逼我走。”
　　“那在说什么？”你回过头奇怪地看着我，电梯“叮”一声开了门，你很自然地牵住我的手，走进去。
　　我任由你牵，但是心里还是不肯屈服，急急对你说道：“是真的！”
　　“我只需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你认真想，再回答。”电梯上的数字不断变幻。
　　一。二。三……
　　你盯住我的眼睛，声音如梦似幻：“你会陪我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