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悦斋记》鄙淀

87、第四章 浩劫

　　太医们开的药没有用，当然，肯定没有用，因为那次抽的血解毒的正是用苏小小未来孩子的命，换了元生的命，而苏小小甚至舍不得让元生知道。
　　而这次，为救梅妃，她用了自己的命。
　　苏小小原以为可以瞒他一辈子。
　　但如今，居然要以此作为一种筹码，以免他在自己虚弱不堪的时候，再给予重创。
　　床笫之欢，从来是两人你情我愿，两人恋到深处，总难免缠绵，然而现在被他当作恩赐，在苏小小一点儿力气都没有的时候赠予苏小小。
　　苏小小实在是消受不起。
　　元生坐直身体，静静地看着苏小小：“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朕。”
　　“是臣妾的错。”
　　元生忽然露出一抹笑意；“错？你有什么错？中剑的人是我，让你抽血解毒的人，也是我。”
　　元生忽然没有说“朕”，而是用“我”，如以前一样。
　　称呼回到从前，可惜距离还是一样的远。
　　元生继续道：“如果是以前，我会感动得不知所措。”
　　他伸手轻轻地抚摸苏小小的脸颊，温柔得像苏小小十六岁那年他第一次亲吻苏小小的脸颊，然而语调却冰得像十六岁那年塞外的飞雪：“可惜现在，不同了。”
　　“好好休息吧，朕的皇后。”他意味不明地俯身亲了亲苏小小的额头，
　　一碰即离，转身便大步踏出。
　　苏小小忍不住开口：“皇上。”
　　元生的脚步骤然停住，他并未回头，只道：“嗯？”
　　“您还记得那年您刚准备回宫，我们险些分开吗?”苏小小轻轻地说。
　　元生似乎是思考了一会儿，可最终他说：“不大记得了。”
　　苏小小没再说话。
　　元生停顿了一会儿，见苏小小在无反应，还是推门离去。
　　她知道，他厌烦自己了，因为，他是皇上嘛！
　　妻妾成群，那会在意自己这一个，尽管，是皇后！
　　又如何哪？！
　　苏小小只瞥见他衣服纷飞如掠过空中的大雁。
　　他到底是不记得了。
　　那年元生准备回宫登基，自己却不愿意回去。
　　因为苏小小知道庙堂之中太过复杂。不适合她。
　　可自己又舍不得元生。元生也难得地红了眼眶。
　　那时的元生对她说了好多遍，“我爱你……”
　　那时候苏小小也才十九岁，眼睛通红，在屋外坐了一个晚上。
　　最后，苏小小真的放不下元生。
　　随他去了。
　　可是，她到现在才知道，原来“我爱你”用唇语读出来，是“怀疑！”
　　那时的她年幼，却自以为勘破了世间最悲哀的事情，一个生离死别，足以让人肝肠寸断，以为那时自己做了个正确的决定，自己不会后悔，决体会不到生离死别。
　　然而如今苏小小才明白，生离死别真的不算什么。
　　这个世界上最悲哀的事情不是生离死别，而是相爱的人，经历过那么多波折后依然在一起，可是爱却在不知不觉中，一点点耗尽了。
　　她心里空荡荡的，对着天空道，“我这一生中最幸运的两件事情：一是时间终于将我对你的爱消耗殆尽；二是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天我遇见了你。”
　　泪水从清澈又浑浊的眸中滴落，一滴，两滴……
　　那些过往的一幕幕在她的脑海里浮现，她早已经将自己的心，练就的无坚不摧。而在他推门离去的那一刻，她的心像是牢不可破的墙被冰冷的风，吹来了一个口子，风又冷又长，墙里面空空如也。
　　他们……
　　人未尽，情已决。
　　故事已成书。
　　……
　　是风不自觉的读完了这个故事，也是风带走了一个故事，皇室竟也有这般悲哀故事，更何况平民百姓，人人又有一段情缘，一些情愫！
　　“我爱你”三个字，从嘴里出现的次数实在太多了，但，真正从心里跑出来的又有几个？
　　爱就像蓝天白云，晴空万里！
　　人啊，总是以为爱是不漏痕迹的，却总是忍不住相思满溢！
　　那么多止于唇齿，掩于岁月的爱，不都是一阵阵的风给吹散了吗？！
　　这世上，山川、草原、湖泊，都不及他/她眼中深潭动人，这世间万般的美好，都不及他/她对我轻轻一笑。
　　这就叫爱情！
　　但真正得到的又有几位？
　　昭月和希芸都无比庆幸，他们能拥有对方，拥有对方的爱，对方的心！
　　往后余生，都是你！
　　……
　　后来，花悦斋头顶突然雷声大作，狂风暴雨欲来！
　　一条红色的凤凰从山间爆出，横冲直撞，向乌云中冲去，一道道雷劈了下来，落在红凤凰头顶，凤凰清脆的声音响彻云霄！
　　悲凉中尽是失望，也让人听出了解脱！
　　束缚她的雷声突然止住了，倾盆大雨毫不留情的再次落在了凤凰身上，打湿了她的翅膀，雨滴一滴滴落在大地上，掺杂的，也有凤凰豆大的泪滴！
　　最后，在最后一声雷雨中，凤凰的身影彻底不见了，不止是飞出了天际，还是消失在了人生！
　　雨过天晴！
　　世间又恢复了原状！
　　她的情尽了！
　　她也陨逝了！
　　昭月背过手，看向天际！
　　未曾想，突然爆出一声巨响，天际浩劫，天空被炸开了一道大口！
　　似血盆大口！
　　要吞噬人间，吞噬星空，吞噬一切！
　　那道大口子就那么张扩开了天空，静静的停在那里！
　　只有昭月知道，那是那所谓元生的杰作！
　　是的，他看到了，在红色凤凰走后，又一位皇后陨落了，不知是谁，那是一只紫色的凤凰，浑身透着高贵之气！
　　没有丝毫先前红色凤凰的悲怆和失望，尽是满足与开心！
　　可她的身后，却是不可思议的跟着一只金色的龙！
　　眼里全是决绝，天下与我无关，我只要她！
　　紫色凤凰的消失，却让那元生用尽生命，在天空开了一场浩劫！
　　此刻，他不是什么皇帝，不是什么人世间的天子！
　　他是那孟媚楚的男人！那紫色凤凰的依靠！
　　二凤一龙陨逝，够着世间万物冲洗一遍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