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准备好上法庭[星际]》壳楞楞

4、第 4 章

　　俞佳跟随史丰毅上了公交车，他其实不知道是什么，自己反正起名叫公交车。
　　这公交是虫型，内部空间辽阔，在天上飞行，平稳而光滑地穿梭过无数泡沫浮管，那些透明材质的管道于阳光下折射而开，无论哪个角度看都是五彩斑斓。

　　车上有俞佳，史丰毅，一位泥星人，两位蓝皮肤的人，还有一位看似普通的小女孩，但她头上时不时就要伸出一根触角，又缩回去。
　　好的，外星人和人类共处，俞佳琢磨，黑衣人设定？
　　但这肯定不是九十年代的电影能想象出的环境，也不是他的大脑能够构造出的世界，他再一次确认了这不是个梦。
　　太真的，俞佳抬眼就能看见公共飞船的顶部，是的，他现在决定叫它飞船了，因为车实在像对此的羞辱，它的顶部甚至有垂落星群般的流苏，截面微微闪光。
　　还挺浪漫？
　　接着俞佳意识到这是时间的象征，因为在它们垂下来后，飞船内的灯光也逐渐暗淡，窗外也是，天很快黑下来。

　　晚上了。
　　这里应该也是夏天，天黑得早，天气又温暖，其实没必要穿外套，但室内温度普遍更低一些，俞佳一直没找到空调口，可能是别的科技。

　　坐在他前两排的姑娘又伸出触角，这次是两根。
　　俞佳有点出神，这位姑娘既然能保持人类的形态，那他现在这副身体还是人吗？
　　摸索原主的身份已经够累了，难道还要去摸索一位外星人的身份和身体吗，有点惆怅，俞佳甚至开始想念自己的地下室。

　　俞佳赶在史丰毅望过来前收回目光，发呆一般凝视自己的个人端屏幕。
　　是的，俞佳也知道了手腕上的东西叫个人端，因为史丰毅刚刚在飞船门口找了很久，这才成功登上飞船，当他们迈上来的时候，钱已经从个人端中自动划走。

　　对此俞佳这倒没有很惊讶，再过几年支付宝估计也是这样。
　　个人端屏幕上显示现在刚刚六点半。
　　“你真的不太一样了，”史丰毅又感概一句，“居然这么安静。”

　　俞佳：……
　　我也很难办的好吗，原主这到底是个什么性格啊……
　　他没试图和史丰毅套话也是这个原因，摸不准会不会被看出来。
　　史丰毅既然是同事，那也不需要急于一时，至少要等俞佳要回去把日记看了，再通过个人端了解一下这个地方，再去打探别的。

　　“这么想听我说话？”俞佳从个人端上方瞥了眼对方。
　　他察言观色能力强，没紧张，他知道对方这次不真的质疑。
　　“那倒不是，”史丰毅果然嘿嘿一笑，“你还是安静点好，看上去根正苗红的，又乖又帅。”

　　这话说下来，俞佳是更搞不懂了，原主难道是个反社会吗？这都什么用词。
　　但仔细想想似乎也合理，毕竟也从来没人说过俞佳根正苗红，或者又乖又帅的。
　　“你听说了吗，”史丰毅完全没介意俞佳的再次沉默，突然压低声音，“那个案子，判决要被推翻了。”

　　这说了很没说一样。
　　俞佳没抬眼，跟着“嗯”了一声：“是吗？”
　　“是，你没听说？都传遍了，”史丰毅声音更低了点，“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沈老师不是那样的人。”

　　看来出事的这人还是史丰毅的老师，俞佳想起来梁舒敏的那句“我不像你们”，原主和史丰毅又是差不多年纪，同样职位，又已经认识了很久，他们十有八九是大学同窗。
　　沈老师估计也是他的老师。
　　“嗯，”思及如此，俞佳抬头，“沈老师不是那样的人——”
　　就眼见着史丰毅目光惊异地盯着他，嘴诧异地扭曲成一个巨大的O。
　　“——或者是呢，”俞佳一鼓作气说完，“谁知道呢？”
　　“哦，”史丰毅啧啧嘴，“肯定不是。”
　　俞佳这就有的聊了：“为什么？”
　　“因为那是沈老师，”史丰毅还记得压低声音，“就像你觉得是一样，因为那是沈老师，沈老师就是沈老师。”
　　…这位沈老师做人不知道是说太失败呢，还是太成功。

　　俞佳斟酌一下：“推翻之后怎么样呢？”
　　“沈老师肯定有办法，”史丰毅想了想，“不会推翻的，要是能推翻，他们—”
　　史丰毅看了一眼俞佳，改口：“你们早就想办法推翻了，正是因为沈老师身正不怕影斜，才被你们天天想办法抹黑。”
　　俞佳彻底没懂，有关的原主信息太少了。

　　他大概整理了下交谈，多半是这老师有个案子，现在要被推翻判决，而推翻后对沈老师本人影响很大。
　　举个例子，可能是故意伤人判了无罪，现在推翻就是有罪了，诸如此类。
　　原主之前是觉得这老师有罪，而史丰毅是一直觉得没罪，还觉得俞佳抹黑别人，等同于除了老师自己，谁也说不清，这跟今天那场荒唐的庭审一样，不过是一人执一种说法。

　　俞佳还是要挣扎一下：“我这刚工作完，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去抹黑了？”
　　“我上次逮到你在论坛上骂沈老师，”史丰毅不依不挠，“你忘啦？”
　　……行吧，这帮小孩真闲。
　　“你不知道吧，”俞佳神色自若，来了句万金油，“我那是希望他好，这才骂他。”
　　“你最好是希望他好。”史丰毅无语骂道。

　　没说多久也就到了地方，满打满算坐了二十分钟，中间还停了三站，不停估计一刻钟不到，这住的地方和法院离得不远，方便。
　　路牌上写D-7，法制路。
　　只能说还挺符合他们俩的身份。
　　这里已经离市中心有了段距离，安静，小区私密性也很好，刷个人端进入，里面夹道都是植物，有的俞佳能叫出名字，爬山虎，矮灌木，有的完全不认识。
　　路灯内嵌在地面下，灯光悠黄宁和。

　　俞佳余光瞧见树丛里有道蓝影，眯着眼睛望去，发现是个蓝皮肤的小孩，五六岁年纪，裤子口袋鼓鼓囊囊，掉出摘了一半的花来。
　　“蓝星人，心真大，不怕小孩一个人在外头，吃了不该吃的，”史丰毅也瞧见了，打了招呼，“小朋友，以前没见过你？”
　　蓝星人小孩没理他，直愣愣转身跑掉。

　　蓝星人。
　　俞佳认为这里的人类真是偷懒，泥星人，蓝星人，但也确实好记。
　　大路平铺直叙，高楼隐在各式树叶之后，环境很好，设计高端，俞佳不知道这里的普遍风格，但直觉这里价格不低。
　　楼是公寓式的，占地面积大，一层一间，一梯一户，那电梯设计也不太一样，乍一看像个蛋，流线型的，银色。

　　俞佳一路老实跟在史丰毅身后。
　　他不认路，算好了这一路上不说话，只等史丰毅问“你这么老跟着我，你家不是在上一栋吗”此类的话，他再说自己走神儿。
　　但史丰毅一直没说。
　　这都进了电梯，两人肯定是同一栋。
　　那也更方便，俞佳主动站到电梯角落，只等史丰毅帮他按下楼层。
　　可史丰毅抬手只按下三楼，又开始低头查看自己的个人端。
　　俞佳：？
　　他没考虑过这个可能性，现在大脑才迟迟转动起来。
　　他和史丰毅难道是住一起吗。

　　今天他俞佳也算是被迫经历了很多，在这个世界已经半日下来，却只在这一刻感到了点实在的恐慌。
　　原主和史丰毅什么关系？
　　同学，这是肯定的。
　　室友？
　　估计是了。
　　还有别的吗？
　　俞佳清楚自己的性取向，却不清楚原主的，可他们都长相姓名完全一致了，性取向多半也是相同？
　　那他和史丰毅不会是情侣吧。
　　俞佳对史丰毅没有特别意见，可这是他单方面才认识一天的人，而且对方才毕业，在他眼里就是个小孩，现在要搬出去，别说联系房子，俞佳对银行卡密码都是一片空白。
　　讲道理，史丰毅不是他的菜，所以或许也不是原主的菜？
　　俞佳脑子有点乱，那头电梯早到了，史丰毅正帮他扶着门，粗声问：“你干嘛呢？”
　　“哦，”俞佳定定神，不慌不忙走入公寓，“走神儿。”

　　电梯直通客厅，灯光随着他们的脚步亮起。
　　客厅几乎空无一物，沙发崭新，材质像水，有个像电视包装盒的东西放在墙角，角落还并排立着一个家政机器人，压根没开机。
　　史丰毅习以为常，转头就回了左边的房间，房门啪地关上。
　　哦，那应该就是室友。
　　俞佳刚才算是接收了当头一棒，心里有点慌，现在想起来也确实不可能，两个人对老师的观点都如此不一致，怎么可能是恋爱关系。
　　而且史丰毅那样损过自己，肯定是直的。

　　俞佳确实没和人合租过，有点不适应，这才转头向右进了自己房间。
　　房间里面倒是有点凌乱，不像是才住进来，至少有一段时间了，桌子上书籍笔记摊散，书架也满满当当，几件未洗的衣服抛在地上。
　　俞佳扑上床，床垫也是科技前沿物品，柔软而细腻，很快包裹住他整个身体。
　　就好像这个世界也不错。
　　他拉开床头柜，又是一哂，他和原主连这个习惯都一样。
　　那里头有不少外卖单，他随便选择一家中餐，连上个人端点好，没多久就听见客厅有响动，俞佳跟着声音的方向锁定了门禁旁的柜子，扶上把手一拉开，里面正是他热气蒸腾的晚餐。

　　柜子的后头连接着一根漆黑而深邃的管道。
　　俞佳了然，这就是他先前在街上看到的那些透明管，现在应该是布在墙内，也遍布了整栋楼。
　　一顿饭菜很香，味道可以说是俞佳吃到过的年度最佳。

　　就好像这个世界真的不错。

作者有话说

　　沈老师=沈天立=大法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