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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失和 ...

  •   韩宗明和罗素琴,这不是韩秣的父母吗?
      一个星期前还在墓地见过面的。前几天还给她寄了那种照片。
      那么个嚣张得无法无天的女人和沉默是金的男人死了?

      沈鱼转过身,看着电视机里的画面。

      白布下面盖着两具尸体,报废的车凄凄惨惨地矗立在那里,仿佛还在苟延残喘着。
      罗素琴的威胁的语气,像要生吞人的眼神在那电视机里那褶皱的白布里升腾了起来。
      一家人竟然会是这样的团圆的方式。

      沈鱼恨那女人对待江郁凌的方式,但她从没有想过让她去死啊,从未。
      就算那女人拿刀把自己生剐了,也不想让她去死。

      外面的天和沈鱼心里的天一起暗了下去。
      她跟江郁凌之间默默了递了一个眼神,互相之间像是懂得彼此想说的话。

      “需要我帮忙吗?”看到沈鱼面色惶惶,江郁凌关掉了电视问着。
      “不用了,你就在桌子旁边等着吃饭吧。”

      这顿饭,沈鱼做地心不在焉。
      要么是盐给多了,要么是醋和酱油弄混了。
      最后一个青菜,连油都没有放,直接扔进了锅子里炒着。

      洗完澡,沈鱼坐在床上默默发呆。
      原本的周末出游计划随着这起惨绝人寰的车祸终止,她明天怎么跳蹋得起来。

      沈鱼只觉得心里空荡荡地,空得令自己眩晕,不知该怎么去想。
      她没有跟韩秣的父母真正相处过,半天也挤不出一点痛泪来,但她的面色不好看是肉眼可见的。

      沈鱼盯着床延下的白色的拖鞋,看得有些入了神。两只鞋子像是搁浅在沙滩上的小帆船。
      人生处处是意外,明天这两只小帆船还能否启航,是个未知数。

      她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已经是十点钟的时间了,她正准备开飞行模式的时候,一通电话像是找准了时机,打了进来。是母亲的电话。

      这个点,古怪得吓人。
      她的母上大人从年轻时期起就早睡早起,生物钟几十年都没有变过。按理说,这个点的母亲应该睡了。

      沈鱼手心汪着汗,嗓子眼里也堵着汗。
      她将手机往耳朵上送,只听见里面一阵阵的哭声,和模糊不清的话语。

      刚刚原本有些涣散的灵魂,一下子紧绷了起来,没有支撑,沈鱼觉得扛不住,她的屁股在在床单上拱动着,最后靠到了床头板上。

      “妈,您别哭,我根本听不清楚您说的是什么?”
      沈鱼的眼泪也一下子急了出来,泪水晶莹地突在了眼眶上,她伸出手捏着自己的大腿。
      怎么揉搓,怎么乱锤,都不觉得有痛感。

      “妈,到底怎么了?您说话啊,您这是要急死我啊。您让老爸接电话。”

      听到女儿提及“老爸”,舒婉妤越发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哭声急切如疾风扫过。
      母亲的哭声时而如盈耳畔,时而飘渺悠远,刺痛沈鱼的周身。

      “舒婉妤同志,镇定下来!是不是爸爸出事了?”
      那头的哭声戛然而止,“你爸他连禽兽都不如!”

      这是母亲第一次用这么重的话说父亲。
      他们两个人在婚姻里,甜甜腻腻了三十年了,基本连架都没有吵过,现在突然来一句这么狠的话。

      “我要跟你爸爸离婚。”母亲的声音瞬间冷静了,虽然尾音上还带着哭泣的颤抖。

      如果沈鱼还是一个依托于父母的雏鸟,听到母亲说“离婚”,估计会觉得天都塌下来了。
      但是作为一个成年了太久了的沈鱼来说,她此刻头脑里闪过四个字“简直胡闹!”

      电话那端也有父亲拉拉杂杂模糊不清的声音。
      “我不跟他过了。”母亲又开始哭了起来,一哭一顿一拉扯,声音比之前那一波还要高亢。

      沈鱼知道电话里是问不出个所以然的。
      她换了身衣服准备回家一趟。

      家里的两个老小孩,定是巴巴地等着她这个稳重的成年人,回去处理超出他们能及的家事。

      沈鱼开门出来,朝着江郁凌的房门轻轻敲了一敲,“我出去一趟。今晚估计不回来了。”

      江郁凌开门,一脸不解和担忧地望着她,“有约?”
      “家里有点事。”沈鱼忙着整理衣襟,难得没有深情款款地望着江郁凌。
      “那你路上小心点。需要我陪你去吗?”江郁凌没多问是什么事。

      “不用不用了,估计我明天也不回来,你自己好好安排生活。冰箱里的食材挺多的,够你几天的量了。”
      沈鱼拿起车钥匙,一分钟都待不住的着急。

      江郁凌朝她走了过来,抬起手从沈鱼的手里将车钥匙夺了过来,“你这样火急火燎的,自己开车太危险了,你打车去!”

      沈鱼手心被江郁凌触碰后的麻酥酥的感觉,穿过五脏六腑,传到心尖尖上,直达大脑。

      她不安的心瞬间就定住了,这不经意间轻轻的触碰,这样祈使句的叮嘱,像是一颗定心丸一般。

      她抬起脸,看着江郁凌,满是受宠若惊的欢喜,毫不隐瞒,没有保留。
      江郁凌看进她的眼睛里,唇角扯出一丝淡淡的弧度。

      沈鱼走后,江郁凌把自己房里的灯关了。
      他沐在黑暗里,视线反而变得清晰了。

      他拉开了窗帘,漫天的星星挂在了窗户边上,隐隐闪着幽光。起身,抽开抽屉,他拿出一张银行卡,在手里不停地摩挲着。

      出狱第二天,他就去ATM机上看了卡里钱的数目,竟然有十万元。
      这是他出狱当天,狱长给他的,说是秀姨托付他给自己的。

      按照秀姨之前给的地址,他没能找到她的人。
      她住过的狭小的一室一厅里还残存着各种罐头瓶子。
      秀姨就是用这些罐头瓶子给他装亲手腌制的腐乳和干鱼块。

      他入狱九年来,秀姨生怕他吃不好穿不好,每个月大包小包给他带东西。
      她怕他在监狱里受人欺凌,给他塞钱,要他买通狱友。

      对于一个孤苦伶仃的女人,是如何省吃俭用给他节约了十万块钱,希望他出狱后能有个起步的资本,他难以想象。

      他是她生命里唯一的男性,当她把苦日子熬穿了,竟然人间蒸发了。

      想到这里,江郁凌眼里的光变得荧荧然。
      他又想起了妹妹霜儿,她要是能够长大的话,应该跟沈鱼差不多大。

      秀姨不仅照拂了生者的他,连妹妹那潦草土累的坟冢都重新修整了一番。
      多么好的一个女人,不求回报,实心实意地对他好。
      他欠她天大的恩情。她的消失,让他无从还起。

      半个小时后,沈鱼站在金漆雕花铁门前。门柱上亮着两盏晃白的灯,灯光显得朦胧。

      按过门铃之后,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来开的门。
      “爸,怎么是你来开门啊?黄阿姨呢?”

      即使上了年纪,站姿一向挺拔肃穆的父亲瞬间苍老了,高高眉骨下露出一双尽显老态和疲惫的眼睛。

      沈鱼给怔住了。
      她一直觉得父亲不显年纪,眼睛占了头等大功。眼睛一旦老去,人就真的衰老了。

      “让她回家了。”父亲答着,不愿多开口。
      沈鱼跟着父亲走了进来,进门没有看到母亲的人。

      “到底怎么了?”沈鱼压着声音问着。
      多年来,父女两都把母亲当成不谙世事的孩子,总是躲在一旁说悄悄话。

      “在房里。”父亲朝卧室一指。
      沈鱼轻轻敲了敲房门,只听见沙哑阻塞的声音说着,“进来。”

      沈鱼进去时,舒婉妤没有回头。
      沈鱼只能看到不停颤抖着的肩膀和散挽乌云浓黑的后脑勺。

      就算是上了年纪,舒婉妤还是有着纤细的一捻腰身。
      她还在淌眼抹泪,静静抽泣。泪水糊住了眼睛,她不停地用纸巾去擦着。
      沈鱼走进一看,她发现母亲的两只眼睛红得跟嘴唇一个样了。

      “鱼儿,我跟你爸爸离婚的话,你跟谁?你选一个!”
      舒婉妤抬起泪水婆娑的脸,问地相当认真,一副让女儿立刻做出抉择的决绝。

      “爸爸他在外面养了女人?”沈鱼边想边问着,尽量想委婉,但这种事真没个委婉地问法。

      “你先说,我跟那个糟老头,你选哪一个?”
      母亲俨然已经在大脑里跟父亲把婚离了,称呼已经变了。

      沈鱼坐在母亲的身边,伸手环住母亲的腰,“妈,我都是成年人了,又不需要你们的监护了!”

      这两个加起来快一百岁的老孩子,谁都不选,她只想知道发生了是什么。
      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沈鱼才慢慢从母亲的嘴里磨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今天父亲参加同学聚会,喝多了,跟一个服务员搞上了。沈鱼不知道“搞上”到哪种程度了。

      母亲强调那女的跟沈鱼一个年纪,简直就是乱~伦。
      这两个字,真是瞎用。母亲地一腔愤懑把头脑都弄得稀里糊涂的。

      说实在的,父亲年轻时,外面那些骚浪贱不管是背地里暗送秋波,还是明着投怀送抱,他都没有正眼瞧过,不至于老了把持不住,晚节不保。

      “您跟父亲一起去的?”沈鱼问地小心翼翼。
      “我没去。你知道我最不喜欢抛头露面的。”母亲用声音细而尖的声音强调着。

      “那您是怎么知道的?”
      “怎么知道的?铁证如山,视频,照片都有!”
      父亲出轨的真凭实据,说实在的,沈鱼真不想看,她不想三观碎裂。

      好不容易把母亲劝睡着了,客厅摇椅上坐着另个一需要劝慰的人,以及一个被摔得粉碎待收拾的青瓷花瓶。

      沈鱼就像是法官,等着听完原告和被告的辩解后,然后下达判书。

      “鱼儿,我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有多爱你母亲,你是知道的。我这一辈子都没有过背叛她的念头,就算是死也......”
      父亲像是吃不住自身的重量,整个人都在往下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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