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三皇子成亲后》头顶绿油油的大白菜

1、婚事

　　1.
　　刚满六岁的小姜隐亦步亦趋地跟着正房夫人身后走进高大的宫门，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绿瓦红墙，高大的宫墙像座牢笼困住了宫中人。
　　夫人看他眼睛滴溜溜地四处张望，冷哼一声：“再瞎看小心把你脑袋看丢了。”
　　姜隐听闻紧张地低下头，不敢再瞎看。垂下的小脸上却尽是不属于这个年纪的不屑。
　　姜隐他父亲姜厚德是个京中小官，虽说是个小官，但好歹在京中任职。故而宫中有喜事，妻儿也能有幸入宫同庆。此次他跟着正房夫人就是来参加三皇子的生辰宴。

　　姜隐是妾室所生。
　　正房李氏入门多年无所出，李氏就从母家中旁支寻了一个庶妹嫁入姜家固宠。没想到庶妹这般争气，入府半年便有了身子。本来也是桩好事，庶妹的孩子可以挂在她的名下，将来也只作嫡生子养。
　　可谁知，正房夫人不久也有了身子，届时妾室先生下长子就不好听了。
　　姜隐就是那个庶长子，但好在，他是个小哥儿，对李氏的嫡生女并无太大威胁。

　　固元年间世人对女子小哥儿看法已大有改观，不至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比起男子仍有不少拘束。
　　比如，宴会分厅，妇孺不得上正厅。
　　姜隐和妹妹姜玉纤一同跟随李氏进了侧厅。
　　侧厅由娴妃主持。娴妃是三皇子生母，三皇子生得俊秀聪慧，深得圣心，连带其母娴妃也备受皇帝宠爱。在后宫尚无主的情况下，娴妃就成了后宫炙手可热的皇后候选人

　　姜隐前些日子摔了一跤，磕破了头，当场就昏死过去，再醒过来时，他的眼神中就带上了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成熟。
　　穿越了？还是忘喝孟婆汤了？
　　姜隐并不纠结，认真地投入到了新生活中。
　　只是作为一个拥有现代成年人思维的六岁小孩子，偶尔他也会觉得这古代真是离谱。
　　比如——
　　“娘娘，三皇子年纪不小了，也是该为他说一门好亲事了。”
　　八岁的小豆丁说亲事？
　　姜隐抿着嘴唇，手里抓的鸡腿突然就不香了。
　　李氏看他这模样，讥讽道：“怎么？你还敢肖想三皇子？”
　　不，对这么点大的小豆丁他是一点想法也没有。他只是震惊，八岁也算年纪不小了吗…
　　姜隐垂下眼眸，装作自卑地摇摇头，继续吃鸡腿——参加宴会就这点好，饭菜很好。
　　李氏看他是哪里都不爽，冷哼一声：“家里饿着你一口了？吃成这副死相。”
　　身边的姜玉纤看看哥哥，又看看母亲，也学着母亲的模样，皱了皱眉。
　　姜隐并不在意，把头埋得更低些，似是被戳中痛处，惭愧至极。事实上，他低头啃鸡腿啃得满嘴流油。
　　娴妃倒是和姜隐一样的想法：“三皇子不过八岁，谈婚事尚早了些。”
　　身旁有个十一岁闺女的官夫人却不这么觉得，她女儿比三皇子大三岁，现在说女大三抱金砖还合适，等三皇子十五六岁开始谈婚论嫁，她女儿已经十八九岁了，那时她女儿的年龄可就是劣势了，是嫁不出去的大姑娘了。
　　她可等不急，得想办法趁早攀上这门婚事。
　　“不早了，三皇子已然入学，这些繁琐之事必然要劳心娘娘。”
　　娴妃皱了皱眉，有些不喜。她自己的儿子她自己都不急，旁人倒是急了起来，便打发道：“三皇子现如今当以学业为重，其他事情便等以后皇上做主吧。”
　　她没想到的是，今天这句话很快就打了脸。因为很快，全京城都没人愿意把女儿嫁给三皇子了。

　　姜隐人小，虽然有吃光美味珍馐的心，但才啃完一个鸡腿，就饱得打嗝了。李氏嫌弃地瞪了他一眼。
　　“吃成这般模样，真叫你那姨娘养得不知羞耻。”
　　姜隐有些无语，吃饱打个嗝怎么就不知羞耻了。但他面上表现得相当抱歉，小嘴抿成一条弧线，长长的睫毛都耷拉下来了。
　　李氏责怪完就让他离席，说去方便，引得小部分注意到的人指指点点，说这到底是庶子，不知礼仪。也就是李氏这个做正室的心善，还愿意带一个不知礼数的妾生子来参加宴会。
　　娴妃注意到动静，遥遥瞥了一眼，并未做声。
　　嫡庶之间的事，她见太多了。
　　李氏微微一笑：“到底还是个孩子，吃饱了就坐不住了。”
　　“夫人说的是，夫人这般心善，就怕那些人不识好，还要反过来怨恨夫人。”李氏贴心的丫鬟同她一唱一和。
　　果然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
　　李氏见目的达到了，做出一副落落大方的样子摆摆手：“孩子好就是，天下做母亲的还不都是一个样。”

　　姜隐退出了侧厅，在小花园里溜溜哒哒，忍不住感慨着皇家真是奢侈，一个花园都比他家宅子大。
　　花园中心有片湖，对于年仅六岁的小豆丁来说，这湖就跟大江大河似的，得走上好一会才能走到对岸。
　　现在是农历九月，按照现代的时间推算，应该已经十一月了，天还挺冷的，花园里的湖边都有层薄薄的冰，但湖很大，中心还没冻上。
　　他没多逛，给李氏留了点抹黑自己的时间就打算回去了。再者，他看见对岸有人来了，能出现在御花园的非富即贵，他这小门小户的庶子是招惹不起的，就打算早早离开避嫌。

　　姜隐刚走到假山石后面，就听见了咚的一声，随即有人在大喊：“来人啊！三皇子落水了！”
　　他躲在假山石后闻声望去，正有个少年落荒而逃。

　　“娘娘！三皇子落水了！”
　　娴妃顾不得宫宴，急急忙忙跑出去，这场宫宴就在娴妃宫中的大太监的指挥下结束了。
　　姜隐又是亦步亦趋地跟在李氏身后，颤颤巍巍的，看起来胆小得很。
　　李氏嫌弃道：“老爷怎么会有你这样胆怯的孩子？真是笑话。”
　　姜隐低着头，躲闪着李氏的目光。
　　他心里却是在担忧，也不知道那个跑走的人有没有看见他，别看见他了要来杀他灭口。
　　他倒是不担心那个落水的，落水声很大，周围的太监很快就下水把他捞上来了，最多受个凉，不至于出什么问题。
　　倒是他…说不定会小命不保。

　　就这么担惊受怕着过了几天，他老父亲给他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
　　三皇子发了三天热，脑子烧坏了，成了一个…憨儿。
　　也就是傻子。
　　“啊…？”他还有点控制不住年仅六岁的小身体，时不时就会出现脱口而出的情况。
　　李氏责备地瞪了他一眼：“隐儿随我入宫一趟便这样心心念念三皇子？可真是痴情呢。”
　　这话中明里暗里贬低着年幼的姜隐，这要不是姜隐内里是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真要被她这一天天的话给整抑郁了。
　　真不明白，这个李氏这么恨他做什么，明明他只是个庶子，就算是长子，也是个小哥儿。
　　能对她构成什么威胁呢？

　　这也是他觉得离谱的一点，本以为自己应该觉得小哥儿这种性别离谱，但不知道是不是前六年所受教育的缘故，他的世界观改变得很快，也很接受自己是个小哥儿的事。
　　能生宝宝怎么了？那他也还是有小唧唧的。
　　再说了，肚子是他自己的，他想生就生，难道会因为一个性别被人左右生育？
　　姜隐没有再管这个落水的三皇子，毕竟他作为在场的人，最好是什么都不知道，知道的越多，人会越不幸福。

　　不久后，姜隐从下人口中得知，今日市口斩了几个人，似乎是宫中的太监和宫女。这些人受人蛊惑，残害皇嗣，把三皇子推进冰湖中，给人冻傻了。
　　姜隐装作不在意，安安静静地蹲在灶房——古代的地龙太离谱了，它只能烧到正房，偏室还是像冰窖，得宠一点的会有炭供给，高级的是银丝炭，不呛人，稍次一点的就是普通炭。而他——那个不争不抢的亲娘屋里，只有“声声不息”的哀叹。
　　所以他就老是跑来灶房，美其名曰学习做饭，实际上是躲在灶房取暖。但灶房很烟，很呛人，他也只能待个一会儿就出去走走。
　　不知道是不是灶房给他的印象一直都是温暖的，他时常往灶房跑，李氏见了就时不时讥讽：“真是一副下贱样，没有富贵命，享受都不知道怎么享受。”
　　可能是逆反心理，姜隐越来越喜欢往灶房跑，也学会了一些做饭的技巧，等他长到十六时，已经基本能操持一台家宴了。
　　他和灶房的缘分也是真的深，他连自己的婚讯都是在灶房听到的。

　　古代成婚早，两年前，姜玉纤十四的时候已经许了人家，只等对方考取功名来提亲。姜玉纤夫家是刑部尚书，刑部尚书的儿子，自幼跟在二皇子身后一同进学，年前已然是秀才了，只等来年秋闱中举，便上门提亲。
　　姜隐却迟迟没有许人家。
　　一来是李氏不上心这件事，二来是姜隐自己不愿意。他根本就没想过这么早就成婚，在他的意识里，他还正是个可以玩的年纪，怎么就谈婚论嫁了。
　　姜隐的生母翟氏拉着姜隐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姨娘不奢望你嫁得多么好，就许个老实人家，踏踏实实过日子就好。”
　　姜隐皱眉：“娘，我还不想嫁人。”
　　翟氏赶忙捂他的嘴：“可不能乱喊，大夫人听见该生怨了。”
　　姜隐是个庶生子，可偏偏是长子，为了名声好听，姜家对外声称姜隐和姜玉纤是双生子，硬是给姜隐生日改成了姜玉纤同一天。衙门的人一看就知道孩子大小不对，但银子给到位了也就默不作声登记了姜氏双生子。
　　这双生子自然就成了李氏所出，姜隐得喊李氏娘，喊自己生母作姨娘。
　　离天下之大谱。
　　他们自欺欺人罢了。京城里哪个人不知道姜家长子是庶子。
　　姜隐没有再为难他生母，老老实实喊道：“姨娘，我并无嫁人的念头，只想在家中再多孝顺姨娘几年。”
　　翟氏抹泪，可这婚事由不得他们啊。
　　午后宫中来了一个太监，宣旨：“皇上圣恩，特为三皇子湛与姜氏嫡长哥儿隐赐婚，经钦天监观测，定腊月初八完婚，钦此。”
　　李氏在一旁满脸堆笑地推着从灶房匆匆赶来的姜隐，喜气洋洋道：“还不快叩谢天恩。”
　　姜隐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心中了然。
　　姜厚德携家中老少叩谢接了圣旨。
　　这场婚事少不了李氏的耳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