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不听》木柠余

15、2019年3月(2)

　　高考越来越近，每个高三班的教室墙壁上都挂着各种励志标语和高考倒计时牌，时时刻刻地提醒着时间的紧迫。

　　课桌椅被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每个桌子上都堆满了厚厚的书本和笔记，以致于整个教室看起来有些拥挤。

　　尽管窗户紧闭，阳光还是透过玻璃洒在教室里，带来了些许温暖，却始终无法驱散室内的压抑气氛。

　　课间十分钟，班上大多数同学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有的低头默默地翻阅着书本，有的闭着眼睛休息，有的则焦虑地咬着笔杆做题。

　　教室里互动很少，哪怕偶尔有人低声讨论难题，也会刻意将声音压得非常低，生怕打扰到其他同学。

　　在这样安静且紧张的环境下，学习委员突然起身说了一句：“大家把周考的数学卷子找出来，下节课要讲卷子。”

　　此话一出，教室内原本低沉的气氛一下子被打破。

　　班上的同学们纷纷从书包或抽屉里翻找起这次周考的数学卷子，纸张的沙沙声和桌椅的轻微移动声交织在一起，让人有些心烦。

　　“大家记得把自己的错题圈出来，待会儿老师会重点讲错题。”学习委员最后提醒了一句，随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陈呦闻言从自己的试卷袋里翻出了卷子，这张卷子对她来说还算简单，她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用笔勾画了她还有疑惑的几道题。

　　“我试卷是不是在你那？”

　　闻子皓的声音突然从前面传来，陈呦抬头，便看到了闻子皓正对着张禹说话。

　　试卷不在了他也不慌不忙，而是习以为常的看着张禹，等待着后者的回答。

　　可后者更是翻遍了整个书箱，

　　“怎么可能……”张禹伸手翻找起了闻子皓的桌箱：“昨天你不是借过去看了吗？肯定在你这里。”

　　“我看你卷子……” 闻子皓停顿了一会儿，又继续说道，“你那78分的卷子我TM有啥好看的？”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似乎对于试卷的丢失并不怎么担心。

　　张禹被他的话逗笑，也不再继续翻找闻子皓的桌箱，而是选择摆烂的说：“别找了，咱两把桌箱翻一百遍，也不可能找出来。”

　　闻子皓翻找卷子的动作没停，漫不经心地回复道：“那么想跟我一起罚站啊，张大少爷。”

　　“能咋办，我赌三个传说皮，你今天找不出这张卷子。”

　　“你说的啊，我找出来了可别后悔。”

　　“你能找出来，我TM直接吃屎。”

　　“吃屎的事你先缓缓，好好找卷子行不？”

　　……

　　陈呦没错过他们之间的对话，她抬头看了看墙壁上的时钟，上面显示距离上课还有两分钟。

　　“你们两，下节课谁跟文雨换个座位。”

　　说完她又晃了晃手上的数学卷子，解释道：“总不能一张卷子都不用，你们两一人跟一个。”

　　陈呦的提议让张禹和闻子皓都愣了一下，一旁的杨文雨也附和道：“姐就当救你们一条狗命。”

　　“我换吧。”

　　闻子皓首先开口，他朝着张禹说：“我得看看学霸136分的卷子长啥样，以免有的人觉得我觊觎他78分的卷子。”

　　张禹听到闻子皓的话，直接上手拦住了闻子皓的脖子：“你有本事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闻子皓本就是故意逗他，一时间两个人又闹成一团。

　　陈呦和杨文雨看到张禹和闻子皓打闹的一幕，不禁摇了摇头，对视了一眼同时说出了一句：“小学生。”

　　直到预备铃响起，闻子皓才拿起自己的书走向杨文雨的座位，后者也微笑着起身，两人顺利地交换了座位。

　　在闻子皓坐下的那一刻，陈呦呼吸一紧。

　　刚刚她沉浸在闻子皓跟张禹打闹的场景里，都忘记紧张闻子皓将要坐到自己身边这件事。

　　直到闻子皓的气息彻底将她包围，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紧张的情绪已经在她心中蔓延，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试图深呼吸，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但是闻子皓的存在就像一块巨石压在她心头，让她无法平静下来。

　　陈呦觉得自己的手心在出汗，连带着她的身体也变得僵硬起来。

　　她假装不在意的看了闻子皓一眼，他坐下后并没有立刻翻开书本，而是轻轻地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在胸前，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没一会儿，陈呦便看到他用笔戳了戳前排的张禹，等到后者转头看过来时，陈呦听到他说：“待在学霸旁边，空气都充满了知识的味道。”

　　他做了用力呼吸空气的动作，声音欠欠的，张禹言简意赅：“滚。”

　　闻子皓的笑容没有消失，他收回手，不再打扰张禹，而是转过头，打开了面前的课本。

　　他的左手随意地翻动着书页，右手则无聊地转动着笔，所有动作都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似乎对眼前的课本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陈呦的余光一直观察着闻子皓的一举一动，发现他并没有主动说话的意思，暗自松了一口气，心跳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他们两都没有说话，陈呦认真听课做着错题笔记，闻子皓则是百般聊赖的在书上涂涂画画。

　　临近高考，老张讲题的速度越来越快，陈呦一直都知道他因为数学成绩不好不爱听数学课，并没有怎么管他，任由他做着一些跟课堂无关的事情。

　　讲台上，老张紧握着粉笔，在黑板上快速地写下解答步骤，正在讲的题对陈呦来说没有难度，因此她的注意力也不太集中，开始盯着黑板上的时钟发呆。

　　正当她以为她跟闻子皓会安静度过这堂课时，闻子皓却突然喊她：“陈呦。”

　　他用的气音，还喊她全名，声音很低，但仍然清晰可辨。

　　陈呦不明所以的抬头看向了他，因为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她愣了好几秒，迟迟没有给反应。

　　没有收到回复的闻子皓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他再次用气音喊她，声音更轻了：“学霸？”

　　陈呦终于反应过来，她看了看讲台上的老张，确认老张的目光没有落在这边，才紧张地看着闻子皓，轻声问道：“怎么了？”

　　大概以为陈呦害怕被发现上课开小差，闻子皓在她有反应后，快速在草稿纸上写字。

　　过了一会儿，他把草稿纸推到了陈呦的面前，陈呦低头看了一眼，上面写着：“你生日为什么不叫我？”

　　没想到闻子皓会问这个问题，陈呦感觉自己好不容易平复的心跳又开始加速，她抬起头，看了闻子皓一眼，后者也在看她。

　　他们两在阳光的余晖下对视，有那么一刻，陈呦觉得这个教室只剩下了她跟闻子皓，两颗心挨的很近很近。

　　闻子皓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似乎她不回答这个问题他就会一直渴望一个答案。

　　于是，她深吸了一口气，写字回复道：“我以为你们没时间。”

　　陈呦第一次意识到语言的苍白，自己笔下的每一个字明明都在讲述理由，凑在一起怎么看都像是在说谎。

　　她不是怕他们没时间。

　　她是害怕闻子皓的拒绝，害怕她十八岁这一年的第一个愿望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落空。

　　陈呦把草稿纸推回给闻子皓，紧张地看着他，等着他的回复。

　　闻子皓接过草稿纸，看着上面的字，他轻轻一笑，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写下了几个字。

　　“明明你叫，小爷就会去。”

　　短短几字，陈呦的脑海里已经浮现了他说这话时嘴角上扬，眼中闪烁着光芒的模样。

　　他在用他的方式告诉陈呦，她这位朋友于他而言很重要，正当她要写字回复时，闻子皓突然将草稿纸扯了过去，又飞快的在上面写字。

　　陈呦已经听不进老师的讲课，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闻子皓写字时认真的模样，他嘴角挂着笑容，似乎在完成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她不知道闻子皓会写些什么，但她知道她现在很满足，心里那股异样的情绪正在一点一点往外溢。

　　等了好一会儿，闻子皓才停笔，随后他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将它慢慢的推到了陈呦的面前。

　　小盒子到达陈呦面前的那一刻，下课铃声也响了起来。

　　“陈呦，生日快乐。”

　　闻子皓的声音混杂着铃声传到了陈呦耳朵里，她还没来得及分辨自己是否听错，闻子皓已经勾着张禹的肩膀往外走了出去。

　　陈呦的手紧紧的攥在一起，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好像刚刚认真写字的闻子皓只是她产生的幻觉。

　　可她桌上的小盒子一遍又一遍的提醒她，刚刚的一切都是真的。

　　闻子皓给她送了生日礼物，还很正式的跟她说了生日快乐，只是那张他埋头写了很久的纸条，陈呦没有按时收到。

　　它被闻子皓带走了，一同带走的还有他们刚刚的闲聊，留下的只有陈呦的回忆。

　　“呦呦，这是闻子皓送你的吗？”

　　杨文雨回到了自己的座位，看到桌上的小盒子她伸手想要摸一摸，只是还没碰到陈呦就将其攥在了手心里。

　　“对，他……”陈呦突然有些结巴，支支吾吾想了半天，“这是他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杨文雨听到这个回答，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她轻声说道：“那你快看看他送的什么。”

　　陈呦点了点头，她也很想知道闻子皓送了什么，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地打开了盒子。

　　打开盒子后，一条手链映入眼帘，朵朵樱花是它的点缀，这些樱花小巧而精致，宛如樱花盛开的季节里飘落的樱花瓣，方形针一个连着一个，增添了一丝硬朗和现代感。

　　一旁的杨文雨忍不住夸赞了一句：“这家伙审美不错啊。”

　　陈呦伸手将它拿了出来，樱花挂坠因为她的动作相碰微微作响，顺带着她不平稳的心跳声，闹的陈呦呼吸困难。

　　等到她想起要呼吸时，杨文雨已经将手链带到了她的手腕上，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这家伙眼光那么好，下次得让他帮我选一条。”

　　陈呦听不进去她的任何话，手链在她手腕上不大不小刚刚合适，衬得她的手更加的白皙。

　　是真的很漂亮，也真的很适合她。

　　后来日子匆匆好几年，陈呦都戴着这条手链，总有人看到便会问她在哪买的。次次被问，次次都是摇头说不知道。

　　手链是闻子皓送的，她并不知道在哪买的，就如同她不知道那张纸条上的内容。

　　闻子皓不愿意让她知道，那她永远都不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