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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往昔 ...

  •   三月春,本该是草长莺飞的季节,如日中天的佘氏西伐落败,君王以此为由,削了佘氏兵权,而佘昼离因朝堂之上出言不逊,冒犯圣上,被勒令软禁于将军府内,不得外出。

      佘昼离奉命西伐后,白昭卿已经二月余未见他了,骊原也并未传出些消息,听闻君王削佘氏兵权一事,他颇有些震惊,可转念一想,这确实是那位糊涂君王该有的作风。

      只是,他莫名忧心,他想,应该是太思乡了,佘氏被削,于他而言正是一件好事。佘氏说白了就是澧朝的看家犬,没了看家护卫的,在这外邦虎视眈眈的大环境下,澧朝内忧外患,迟早被破,这对于历年来韬光养晦的骊原来说,摆脱澧朝控制,拿下江山,可谓是得力一推。

      既是软禁在将军府,白昭卿自然可以见到佘昼离,只是他不想,也懒得去见,丧家犬一条,不值攀附。

      到了喝药的时辰,却迟迟不见丫鬟送药,惹得白昭卿有些奇怪,难不成这将军府现在是连药也煮不起了?

      他去了药房,还未进入便嗅到一股焦味,只见一个小丫鬟手忙脚乱地在捣鼓着什么,桌上地上摆了一堆药材,一排药壶在突突吐着水汽。

      “今日怎么煮这么多药?”
      白昭卿不记得自己的病有加重。

      正专心看着药的丫鬟一听声音,转过头,白皙的脸蛋上糊着一层焦黑,她手上还拿着竹扇,忙道:“白,白大人,您的药马上就送过去!”

      白昭卿瞥了眼他惯常用的药壶——就是烧焦的那个。

      “怎么不多找些人手?”
      他问。

      “将军府鲜少有人生病,一般都是在军营或者在宫里看病,所以将军只留奴婢一人负责白大人的药膳。”

      “那今日?”
      白昭卿随手取了些药渣闻了闻,他不懂药理,闻不出什么所以然,只觉得那正在煮的药比他平日里喝的要苦很多。

      丫鬟看起来有些难以启齿,支支吾吾的,最后只说道:“奴婢……家中老母病重,无奈家里贫困,买不起药,所以……偷偷用了些府上的,白大人可否不要告知将军?”
      她哭哭啼啼地便要跪下,被白昭卿拦住了。

      演的很真。

      好歹在将军府待了这么久,这丫鬟有没有亲人他又岂会不知。

      “我不会说出去。”
      白昭卿去取了自己的药包,看见桌上一碗刚煮好的汤药。

      “……将军在哪?”

      丫鬟迟疑了一下,“吟思堂。”

      “哦。”

      白昭卿面无表情地回了句便拿着药包出了门。

      丫鬟一瞧,桌上刚盛好的汤药不见了。

      “叩叩叩”
      白昭卿轻敲了门,没人应。

      “叩叩叩”
      他又连敲了几下。

      还是没人应。

      他正想走,里屋传来声音,是佘昼离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白昭卿不禁顿住了脚步。

      只听他道:“送药的么?进来。”

      白昭卿犹豫了一下,端着药没吭声,开门进去了。

      屋里有些暗,他绕了一圈,才隐约看见有个人坐在床榻旁边,只着一身白色里衣,一手拿着书册在看,满头青丝垂在两肩,有些凌乱。

      几月未见,他瘦了些。

      白昭卿只停在他两米外的位置,没动。

      迟迟不见丫鬟上前的佘昼离看得入神,头也不太问道:“磨蹭什么?”
      声音是带着温柔的,和白昭卿平日里听到的全然不同。

      不见来人回应,他奇怪地抬头,“怎么……”
      话未完,停在了嘴边。

      佘昼离眼眸中带上了戒备,脸色变得紧绷。

      “怎么,想本将军了?”
      他看着白昭卿手上的药碗笑问,又变成了那个不可一世的禽兽将军。

      “呵,”白昭卿冷笑一声,“不过是来看看丧家犬的模样罢了。”

      “那便不劳烦了。放下药就走吧。”

      白昭卿一愣,佘昼离竟没有再回嘴。

      他把药放在桌上,却见桌上一堆药膏,眉头一皱,佘昼离这是有外伤?

      “西伐……因何而败?”
      他边拿起一盒青色装的药膏边问。

      佘昼离神色微动,“这不是你该了解的。”

      “是么?也是,等你被流放或是被赐死了,我也重获自由,挺好。”

      “……本将军没心情和你吵。”

      白昭卿走近他,半跪了下来,扫视了眼前人一眼,神色无异,“敞开。”

      “作甚?汤药放下便走,谁留你了?”
      佘昼离音调高了几度,原本沙哑的声音变得很小声,好像喉咙卡着什么东西。

      未见白昭卿离开,反而直接上手拉了他的衣襟,吓得佘昼离手里的书册没拿稳掉到了地上,挣扎着要躲开,结果这么一折腾,半件衣裳都被白昭卿扯了下来,垂在臂弯上。

      入目的是数十条触目惊心的刮口,有些已经结痂,有些仍旧裂着大口子,鲜血欲滴。

      白昭卿正看得呆滞,佘昼离已经迅速地拉回了衣襟,正欲起身,却被白昭卿结结实实拉了回去,后背一时撞在床板边,疼得他咬紧了下颌。

      “来都来了,涂个药再走也不迟。”

      白昭卿不理解为何佘昼离总是对他一副凶狠的面孔,时时刻刻想着折磨他,却费劲从君王那里保下了他。

      佘昼离也没有要说的意思。

      他的动作很轻,抚过佘昼离背上凹凸不平的伤痕,佘昼离没吭声。

      奈何,这动作已然撩拨起了某人内心按耐着的野火。

      “我问你,当年澧朝东征,你可知灵昌王折辱过澧朝大将?”
      佘昼离忽然一问。

      “不可能。”白昭卿动作未停,答得干脆利落,灵昌王生性仁厚,常年征战沙场,虽战争无情,却也知道将可杀不可辱,尤其是可敬的对手。

      佘昼离回头,“当真?”

      “当年,我跟随父王左右,未曾折辱澧朝将士,天地可证。”

      “不信。”
      佘昼离别过脸,冷道。当年他气昏了头,一直笃定是灵昌王碎了父亲的尸,从未想过问问白昭卿,细细想来,当时好像只是听了几个逃命回来的残兵败卒所言,并没有实质证据。

      可是,这么多年来的信念怎么能动摇,他这么多年的努力不就是为了取灵昌王的首级,替父报仇么?

      他有些乱,拉上了衣襟,没看白昭卿,只道:“你走吧。”

      “药还没擦好。”白昭卿看着他,又要伸手拉他衣襟,被佘昼离挡住。

      “我誓要踏平骊原,你还要擦么?”

      白昭卿伸出的手顿住,收了回去,佘昼离冷笑,果然面对潜在的敌人,除了畏惧只能是畏惧。

      佘昼离心里刚冷嘲一句,后背忽然迎来一击,白昭卿收回去的手不知何时又拍了拍他的背,正中伤口上,刚擦好的药都要废了。

      “你!”
      齿缝里刚露出一个字,皮肤上传来冰凉的感觉。

      “先涂了药再说。”
      白昭卿面不改色道,手上的动作不轻不重。

      以现在的澧朝,拿不下骊原,这点白昭卿还是知道的,至于骊原迟迟未动兵,应该是在等待一个时机。

      现下,无助的,当是佘昼离,而不是白昭卿。

      白昭卿扼住的是澧朝的命,而佘昼离握住的只是他一人的命。

      佘昼离不是个经得起撩拨的人,正值年轻气盛,战场失意,却有着这么一个美人细致地为他上药,再怎么也忍不下去了。

      原以为佘昼离受了伤会安分点,白昭卿并未有所防备,猝不及防接住了对方一个深吻,他全身僵直,手上的药膏落了地。

      不似曾经的粗暴,很温柔,带着犹豫和试探,仿佛在问:“可不可以。”

      白昭卿阖了眼,僵硬的嘴角松动,微张了双唇。
      感受到白昭卿的回应,佘昼离眉尾一挑,一双清目锁着眼前人,嘴角扬起了弧度。

      “你居然喝酒了?”佘昼离尝到他口中残余的酒香。

      “……就一点。”

      佘昼离醉酒那日,清醒片刻后便夺门而去,从未强迫他。

      他知道,佘昼离在忍着。

      ***
      澧朝西伐溃败后,西面军防力量不足,调动了部分东驻的兵力,导致东面军防变弱,而灵昌王抓准时机,派出一支精兵从由东而北,再向西,在未引起澧朝注意的情况下,直击军方薄弱的缺口,里应外合,破了澧朝的包围圈。

      大军合聚,齐压澧朝边境,直击军力薄弱的中部。

      不过半年,澧朝被破,灵昌王取了澧朝君王的首级,占领了中部。

      心系世子的灵昌王救子心切,带人围住了将军府,奈何佘昼离衷心澧朝,不肯归降,只因澧朝有他父亲的心血,若是归了降,便是叛了父亲。

      他不愿做这孙子。

      将军府只坚持了不到七日,众将士纷纷归降,只余佘昼离一人坚守。

      而将军府能坚持这么久,无非就是白昭卿在佘昼离手上。

      可灵昌王似乎也没了耐性,归降的士兵道出白昭卿所在地后,他便派人暗地里潜入接走世子,又派人正面突破将军府大门。

      佘昼离知道自己已是瓮中之鳖,但他没打算逃,立在大门前,手持一柄长剑,等候着灵昌王。

      灵昌王是知道佘昼离的本领的,如果能归降骊原自然是最好的选择,可若是不从,只会是一个祸害。

      他当下一令:“拿下!”

      “那就来吧!”
      佘昼离执起长剑便接上一众敌将的猛击,他虽然武艺高超,奈何一人终究难敌,混战中,暗处早已备好的弓箭手瞄准时机,一箭射出,直直往佘昼离袭去。

      急于近战的佘昼离未能分心发现袭来的利箭,眼见就要被命中,忽然一个身影环住他的腰身,一个急转,长箭没入白昭卿的胸膛。

      灵昌王一见是世子,忙喝道:“住手!那是世子!”

      佘昼离一怔,不可置信地低头一看,正对上面色惨白的白昭卿。

      “他不是走了么?”
      他早知道有人来接应白昭卿了,也没想着困住他,可他居然没走?!

      白昭卿眉头紧锁,忍了一会,还是忍不住让鲜血从嘴角渗出,蔓延到了脖子。

      他看着呆愣的佘昼离,苦笑了一下,攀着他臂弯,让自己身子立直,他倾身在他耳边,颤声道:“这样……就两不相欠了……”

      “为……为什么?”
      佘昼离扔掉了长剑,紧紧握住他的肩膀,面色狰狞地问道,他要问个明白。

      “佘昼离,我念你是个好将帅才想对你网开一面,看来你和你父亲一样冥顽不灵,幸好当年没放了你父亲!”
      灵昌王被惹怒了,气到骂起了佘昼离的父亲。

      “这是……什么意思?”
      佘昼离红了眼,死死盯着白昭卿,瞳孔骤缩,他希望白昭卿能和他说:“不是这样的。”

      可是白昭卿只是抱着他,气若游丝道:“对不起……我骗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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