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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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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箫音虽稳虽淡,时机却是妙极,起调不早不晚,正砸在惊雷鞭发动的一刻,雷越内息一滞,攻势便为之一黯。卓寒得此瞬间的喘息,凝滞的剑意又陡然运转起来,继续与惊雷鞭缠斗在一处。
说来也巧,箫声如丝如缕,似断似续,每每在雷越战意炙烈,杀招毕现的那瞬黯上一调;又在气息平复精心应对的时候,尖锐之声暴起,直现兵戈之气,勾得人焦躁,杀意渐盛。如此一张一弛循环往复如顽童抖猫,让人心境烦躁疲累不已。若说惊雷鞭是灵蛇,那这吹箫人定是足智多谋的捕蛇人,招招精准捏在毒蛇七寸之上。
而这箫声听在卓寒耳中,竟是大不相同,只觉原本每每难以贯通圆润的招式被这连绵不绝的箫声穿珠引线似的连了起来;该快时,付之清锐昂扬;该慢时,付之蜿蜒流长,一音一节只迎一剑一式。持剑的右手像是被一只冥冥中看不见的手托带着,当下心中安然宁静,灵台渺尘埃,只觉出手流利酣畅无比。
然而那箫声分明不带丝毫内力,吹箫之人却对两人气息转换的时机掐算极准,似是对武学精妙了然于心。那青衫剑原本只算上乘剑客,得了那箫声的指点,却实打实可谓一流高手。
顷刻间,雷卓两人高下立换,如此下去不必再看,大局已定。
谢冬阳打定主意,抬手饮尽杯中残酒,把酒盏银两往案上一放,往栏杆上一倒,瞬间从二楼游身翻了下去。
店家忙追到栏杆边一看,那少年人已经掠下护堤,施展轻功飞身在水面上,衣摆随着旋身起落,很诗意地一卷一散,像极倦而归巢的白鹭。
望江楼每天不知要接待多少江湖人士,其中不乏高手,但年纪如此轻的高手倒是初次见到。小二一直望着那少年人的身影消失在湖面腾起的烟雾中,才回神收拾桌面,刚刚拿起那只白瓷酒盏,忽然轻微的嚓一声化成齑粉,散在风里了。
谢冬阳踏上对岸,沿着清幽的竹林小径,循着箫声往山上行去。不多久变看到林间矮坡隆起的青石上立着那个吹箫人,从那角度望去,近可观湖景,远可隐隐望见雷家鞭和青衫剑比试的烟波亭,正是个开阔的好场所,林间的风迎送着箫音,一叠一叠地向远方传去。
谢冬阳看那人身形竟是极年轻的,一身满大街可见的蓝色粗布衣洗成了旧白色,腰带扎出一杆瘦腰,墨黑长发未束,随意在背后一系,非文非武,倒像个方外散人。
待他箫声渐止,谢冬阳才上前拱手一拜,礼数滴水不漏。他本是想称呼前辈,可到了嘴边又改了口:“小可路过临安,恰闻先生雅乐,不知可否指点一二?”
“有何指点?乱吹而已。“那人慢悠悠转过身来,看着他“咦”了一声,忽然笑道:“谁家来的小公子?”
谢冬阳一愣复一怒,愣的是:看他样貌,竟然只怕不比自己大几岁,眉目墨染般飘逸恬淡,有种刚刚从少年过渡到青年的秀美;怒的是:那掷地有声的一个“小”字,听来便是十足的轻慢了,明明长不了几岁,还故作什么倚老卖老的姿态。
他刚要回敬,那人却又忽然拿箫在掌心轻击一下,笑道:“错了错了,项橐七岁为孔子师,甘罗十二拜上卿,岂可以年龄度人?在下说错话,还望公子见谅啊。”
他一笑,眼角眉梢盈盈的弯起,在金红的斜阳下透着一种熏风般的暖意。只是这笑看在谢冬阳眼中,却是十足十的坏心眼,那点讨教切磋的心思顿时全飞了,只好勉强问道:“不知先生为何要在此吹箫,抑惊雷鞭而助青衫剑?”
“若问为何。。。。。在下也不知。”那人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指尖溜溜地转着那支紫竹箫,手势流畅老练,淡青色丝绦结成的穗子随之一下下地晃。“硬要说的话,便是见不得强胜弱,多胜少,富贵胜贫贱这等常理之事,总忍不住去改上一改。”
谢冬阳又是一愣,怎的还有如许怪人,不知是何来头。还待再问,忽然听那人轻呼一声“糟了”,提箫转身,从大石上跳下便走。原来是湖上已有不少扁舟画舫从四周围过来,想来是同样好奇的人士,或来一窥究竟,或者。。。。便是来问罪的罢。
那人笑道:“别人的轻功虽不及公子,倒也有法子。公子武艺高强自不在话下,可惜在下不通武功,再不走可就逃不掉了。”
谢冬阳愕然:“先生竟然不会武功?”观他步态呼吸,确是丝毫内力也无。
那人挑挑眉,顺手要拉谢冬阳的衣袖和他一同跑路。习武者最忌被人扣下脉门,谢冬阳身形微错,不动声色的躲过。那青年也毫不在意,索性随手把竹箫抛到谢冬阳怀里,语气满是揶揄:“公子不走是自负身手,想要大战群雄?也好,干脆替在下向诸位英雄解释一下,一切皆是凑巧,勿怪勿怪!”
言罢果真匆忙闪入林中择路而逃,谢冬阳无奈叹息,最终还是紧紧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