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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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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年前,中原还存在苍鹭峰活人剑的传说,那时的峰主叫谢凉,是谢冬阳的养父,唯一至亲之人。
苍鹭峰在中原武林煊赫数十载,峰主谢凉对剑之一道极为执着苛刻,却对这名年轻的养子格外青眼有加,只道毕生从未见过若此适合用剑的人才。
正是因此,十六岁的谢冬阳未入江湖,已然小有名气,约战的剑客排了长队,纷纷意欲一试苍鹭峰少主一剑之锋。
谢冬阳十四岁捭阖剑气初成,十五岁突破最凶险的第三层,十六岁招式心法贯通圆融,宗师境界只在早晚而已。然而不知为何,修为却就此止步不前,再三研习不得法门,反倒有几次竟现走火入魔之象。
谢凉原本是铁了心,只道等他功力修到十分水满,才肯放出山。如今来看,深山里花开,小鹰要放飞,都是不得不顺其自然的事。
下山的那天,谢凉随手捡了把普通铁剑丢给谢冬阳,看他在微薄的晨曦中落落而立,垂目俨然,气度与年纪不符的沉稳。
谢凉满意地笑了,与他约法三章:一,若要拔剑,必为惩强济弱,匡扶正义;二,一但拔剑,输了死了,便不再是苍鹭峰门下;三,无论所行何事,但求无愧于心。
谢冬阳执剑,对着养父离开的背影遥遥一拜。
大晟七年的那天早上,苍鹭峰下起了小雨,在微薄晨曦中,有个少年拿着把不起眼的铁剑出了山,此时尚无人知晓他的名字。
然而不久的将来,谢冬阳这个名字,将会光耀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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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冬阳此番下山只为遍览世情,历练悟道,没有特别的目的地,于是信马由缰走得从容不迫,从岭北入江南,水陆不过七八天的时间,居然足足被他走了大半个月。他在十六年的时光里被师傅严格管束,静心于剑,对民间的风俗吃食鲜有接触,如今出世,对那些质朴机巧的吃食和小玩意好奇得紧,走走停停只觉别样轻松适意。
谷雨的那一天,谢冬阳行至江南,恰逢满城飞絮樱桃红,杨花落尽子规啼。他在望江楼点了几道精致小菜,醋鱼肥美,新笋鲜嫩,十年的花雕正香醇。楼外西湖碧波浩渺,垂柳如烟,行人如织,正是好时节好光景。
谢冬阳就拿这好光景下酒,心下只觉一片安然温柔。却忽听得楼外一阵喧嚣,人群向改了道的河流似的向东畔的烟波亭涌去。招来店家一问,才知是有江湖人士相约今日比武,具体是什么人就不得而知了。
谢冬阳平日时常和同门切磋,却从未见过真正的江湖比试,心中不面几分新奇。他目力极好,遥遥望去那亭里,只见一青衫剑客垂剑肃立,和一持鞭的汉子呈掎角之势。
青衫剑抬手行后辈礼,持鞭人微一颌首算是还礼,手腕忽一轻抖,鞭梢像蛇一般抬起头来,飞虹电掣直袭青衫剑肩井大穴,招式凶狠,隐隐暗藏风雷之势。看客们一惊之下发出阵阵惊呼,青衫剑却不惊不急,不闪不避,剑如游龙入海,似缓实快,紧贴鞭子着力之处斜斜削去。
苍鹭峰看似超然独立,暗下却搜集遍藏武林典籍掌故,因此谢冬阳虽未亲眼见过,却识得那招式是雷家鞭法中的惊雷十九阙,看持鞭人的样貌身材,大抵该是雷家江南分舵的舵主雷越了。
再看那青衫剑,进退之间错落有度,一剑刺出,后势绵绵,让谢冬阳忽然想起线报中说的那名江南使剑的新秀卓寒。此人年纪轻轻,修为却进步极快,空灵剑意犹如一阵吹进武林的清新的风。只是要说不足,确是多了几分匠气,他这种以慢打快的剑法最忌出手间不能贯通圆转,只怕久之便会显出劣势。
谢冬阳边饮酒,边默默地观看两人过招,心中以自己的应对之法拆解之,脑海中身法妙招如溪涧流水潺潺而出,一时间其乐无穷,只觉快活无比。
五百招瞬息而过,青衫剑疲态已现,虽不至狼狈却也难续轻灵莫测。而雷家鞭依旧来势汹汹,总是如灵蛇出洞般,从诡异的角落钻出,又倏然消失,被内力鼓动的鞭身相击便是一声雷动,气势如江水滔滔不绝,不知何时才是尽头。
无怪乎雷家横行江南多年,鞭法绝技名不虚传。谢冬阳暗道,不出五十招,青衫剑必败。
然而江湖的妙处正是在此,当人以为大局已定的时候,总有那一点未定之数。雷越势头正盛,鞭梢毒蛇窥物似的,找准破绽直取卓寒心口,卓寒一息方尽难以回寰,收势不及下只怕重伤是难免的了。
变故也仅在一息间,只听得水汽弥散的湖水那畔,遥遥的,茫茫然的,起了一点箫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