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 1 章 ...
-
“听说了吗,东城公玉府的二小姐从马上摔下来了,现在不省人事呢!”
“可不是嘛,听说快要办丧事了呢。”
“这位公玉小姐平时嚣张跋扈对咱们萧府不敬,一把年纪了还没嫁出去,现在又这副凄惨样,真真是现世报啧啧......”
公玉棠迷迷瞪瞪睁开眼,还没醒过神来,耳边就传来诋毁她的大逆不道之言,气得脸皮哆嗦,张口怒斥:“混账!”
以往她只要脸一沉,保证全府鸦雀无声,更何况这样的盛怒,可这次不仅没镇住这些碎嘴,还有越说越上头的趋势。
这还得了?
公玉棠怒不可遏的跑向几个围在一起的小丫鬟,谁知没刹住脚,直接从几人身体里穿了过去。
穿...穿过去了?
公玉棠目瞪口呆,呈现出她平日绝不可能做出的痴傻模样,她不断从小丫鬟们身边经过,大声喊叫,拼命挥手,还是无一人看到她。
公玉棠逐渐绝望,努力控制住慌乱,闭上眼回想是怎回事。
记忆中的最后一幕是她驰骋马背,跨越过一颗横卧的枯树时,马儿突然受了惊,将她从马背上狠狠甩了下来。
栽倒前她只来得及紧闭双眼抱住头,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难道...她死了?
不不,刚才那几个小丫鬟不是说不省人事吗,如果她死了,公玉府的丧讯早就传出来了,难道这就是以前在话本上看过的离魂?
话本上怎么说的来着,离了魂的人需要萨满做法事,或是需要亲近之人叫其魂魄。
可是现在她在何处呢,爹娘哥哥一个没看见,连府中下人也是生面孔,甚至周围的白墙灰瓦和公玉府的气派毫不相干。
这种说好听是古朴雅致,在公玉棠眼中实则就是落魄穷酸的风格,她似曾在某人家中见过。
“还不噤声。”
一道处于变声后期的低沉嗓音响起,公玉棠曾经多次当面或背后嘲笑过的声音,她不可能认错。
萧赡。
果然是他,一副整日耷拉着的像是人人都亏欠他的脸,紧紧抿着的嘴角显示他的不悦,冷若寒霜的继续说道:“悖言乱辞,一人去领三板子。”
几个小丫鬟浑身发抖,瑟瑟领命离去。
“萧赡!”
公玉棠顾不得自己多讨厌此人,见到一个熟人彷佛就有了希望,她朝他大喊,满心希望他能看到她。
萧赡神情一怔,眼神直直看向她,可是也只有一瞬,接下来无论她怎么喊叫,萧赡都毫无反应,只静静望着东边的天空凝神。
公玉棠跑向他,实则是飘向他,待近身时,他脖颈间出现一道白光,似有无尽吸力将她吸入,顿时天旋地转。
“啊--救命啊...”
再睁眼时,周围白茫茫一片,但她的身体似徜徉在温暖的热水里,冰冷的身体也注入了活力,说不出的神清气爽。
突然一阵闷咳的震颤,连带她也跟着颤了颤,说话时嗡嗡的颤鸣也相应传来,是萧赡的声音。
怎么回事,她到底在哪里?
“那边如何了?”萧赡低沉的声音问道。
“御医已经去了,看情况不容乐观。”
公玉棠仔细听,认出这声音是萧赡身边的剑客闻风。
说起这个闻风,公玉棠心中涌起对萧赡的怨愤,当初她看中这人剑术高超,几次想要聘他做随身护卫,萧赡偏偏来和她抢人,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将人笼络去。
天下剑客何其多,这个混蛋偏偏就要和她抢人。
“我这里有支百年老参,麻烦先生跑一趟给公玉府送去吧。”
闻风听此要求,抱着胳膊皱眉,“萧三,我是个剑客,不是跑腿的,不如你亲自送去,还显得有诚意。”
呦,听听闻风对萧赡毫不客气的口气,公玉棠心中说不出的舒坦。哼,姑奶奶连千年老参都有呢,谁稀罕你的百年人参,明摆着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恐怕公玉府不会让我登门...”
哼,算你有自知之明,你要想登我公玉府的门,首先先跨个火盆,去去晦气。
说起她和萧赡的恩怨,一开始两人并非如此水火不容。
从前公玉府和萧府是一墙之隔的邻居,萧赡幼时就有生人勿近的气质了,只不过那张英俊的小脸太引人注目,年幼不知事的她经常跟在他屁股后边跑来跑去,哥哥长哥哥短的叫个不停,自家亲哥哥都因此酸过几回。
即使被萧赡冷落,她依然不改。
后来她才知道,这家伙比她小一岁,他应该管她叫姐姐呢。
这说明萧赡这家伙从小就阴险,明知道如此也不纠正她,占了她好久的便宜。
后来两家渐渐不和,两人父亲同在朝为官,因政见不合导致摩擦冲突不断,她爹嫌萧父表里不一,阴险狡诈,萧父说她爹鲁莽冲动,毫无世家风范。
她经常听见父亲在家中对萧家破口大骂,因为离得近,父亲也不避人,萧家听了去,从此对公玉府态度大变。
母亲也勒令他们兄妹四人不得去萧家玩耍。
受父母影响,公玉棠对萧家,尤其对萧赡逐渐厌恶。
每当哥哥们找萧家兄弟的麻烦,她都冲过去打头阵,若是惹恼了萧赡,就是她胜,回家都要多吃两碗饭;若是他视若无睹,她就一直惹到他恼怒为止。
这几乎是她童年最大的乐趣。
后来西域发生战事,萧赡父亲担任督军前往西域,战事结束后在途中患病去世了。
为表缅怀,也为安抚萧家,圣上提拔了萧赡的二叔,但萧二叔能力平庸,萧家的势头逐渐没落,再后来萧家举家搬迁,去了城西一座偏远小宅子。
记得萧赡搬走的那天,公玉棠幸灾乐祸,但更多的是失去欺负对象心里空落落的。
于是趁着萧家忙于搬家无人注意,她偷偷溜进门,熟门熟路找到了萧赡的屋子,本要挖苦讽刺他一番,却看见他消瘦的身形,以及青黑的眼下时,一时愣住不知道说啥。
萧赡看见她,不同于以往的无动于衷,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眼眶通红,朝她怒吼:“你还敢来?”
公玉棠一下不服气了,他生气,她比他更生气,定要盖过他声音,尖着嗓子吼:“我为何不敢来,你萧家落魄了关我何事,你朝我发什么火!”
萧赡冷笑,“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女,总是将错事推脱到他人身上,若不是你父亲联和同党怂恿作祟,我父一个文官,也不会被派去西域当督军,他身体一向不好,他一死,终于如了你们的愿了。”
那是第一次,少言寡语的萧赡对她说出那么多话,但是其中内容却令她错愕。
她从未听说过萧父的死和她父亲有关,一时不知如何反驳,在她心中,父亲虽然脾气有些急躁冒进,但对家人一向疼爱有加,尤其对她更是捧在手心,视为掌上明珠。
平时总是听父亲说萧家如何坑害他,那是头一回从萧赡口中听到不同的声音。公玉棠下意识去维护父亲,口中直道不可能。
萧赡眼中的厌恶更深,不再看她,挥散着衣袖似驱赶恼人的蚊虫,“滚,别再来。”
之后公玉棠再没见过他,只听母亲说他跑到幽州参军,军营纪律森严,公玉棠五年没见过他。
直到春闱过后,大街小巷传来了萧家的大喜事,萧三郎得了新科进士探花郎,顺利进入翰林院,成为内阁后备新秀。
从军营士兵一跃成为前三甲,关于他的各种议论在朝中或是民间都广为流传,这让他整个人多了分传奇色彩,他前途无量,也让昔日逐渐没落的萧家重新蒸蒸日上。
萧赡重回京都后,公玉棠免不了时时遇到他,除了身形面容上成熟了些,但那股生人勿近的气质更甚。
每次看公玉棠的眼神,完全就像是看扰人但又赶不走的苍蝇。
公玉棠这些年恣意惯了,加上容貌不俗,在世家中颇受追捧,看到昔日‘同伴’如此态度,她气不打一处来。
当面挖苦讽刺是轻的,几次暗中使绊子,都被他不轻不重挡了回来,几次三番斗不过他,她恨得牙痒痒。
这次跑马,是听说萧赡也去,她摩拳擦掌要让他当众下不来台,谁知这厮竟然没去。
倒是萧赡的姐姐萧真对她夹枪带棒,毫不客气,她以为是萧赡的授意,更加鄙视他让女人出头。
冲动之下和萧真赛马,这才出了意外,她和萧家人真是八字不合啊。
也不知怎的,就算她离了魂,也应该在公玉府晃荡,怎么还跑到她的死对头萧赡身边来了,不仅跑不掉,还被他身上不知名的法器吸了进去,就像话本中老道士将妖魔鬼怪收入瓮中。
他脖颈间发出的那道白光,公玉棠突然想到就是他自幼佩戴的那枚白玉双鱼佩,宝贝的很,她看多一眼都生怕看坏。
想不到竟这样厉害。
她尝试了几次喊萧赡的名字,都被看不见的力量挡了回去,她就像落入了琉璃罐中,隔绝了一切。
屋内鸦雀无声,剑客闻风应该走了,只有萧赡时不时的咳嗽声,和翻看纸张的声音。
天地静谧,周围又暖洋洋的,公玉棠开始昏昏欲睡。
“喵~”
是猫咪!
公玉棠精神一震,她最喜欢柔软的毛绒绒了,不知家中她的两只爱宠波斯猫有没有想她,可是萧赡身边怎么会有猫呢?
如此想着,突然眼前又开始天旋地转...
公玉棠再一次恐慌叫萧赡,出口的声音却成了她最爱的娇嗲:“喵~”
嗯?要命了!
“喵喵呜...”
公玉棠凄厉的叫喊,此时手脚变成了毛茸茸的肉垫,她扭着头,看见自己身后高高翘起的毛尾巴。
“大福,你怎的了?”
萧赡抱起突然尖叫的猫咪,检查它到底哪里不适。
萧赡你个不要脸的登徒子,你往哪里摸啊!
别以为她做了猫就是好欺负的,公玉棠朝他亮出了小爪子,誓要抓得他哭爹喊娘。
五只肥肥的小肉爪亮出来后,公玉棠傻了眼,这猫平时养尊处优,锋利的爪子也被剪得秃油油的。
爪子不中用,她就用咬的,喵呜一口,小奶牙在萧赡的手背上咬出一片红印。
顿时觉得当只猫也挺好,至少她可以尽情抓他挠他扰他。
殊不知,公玉棠披着猫皮撒泼的举动,在萧赡眼里全是憨态可掬,安抚着怀中肥肥的三花猫,手指轻轻挠毛茸茸的下巴,公玉棠抵不过这舒服的感觉,眯着眼睛逐渐享受。
他停下时,公玉棠不满的喵了声,扒拉着他的手指令他继续。
过了好一阵,公玉棠才醒过神,心中骂道:这该死的奴性!
她一跃跳下地,眼神轻蔑的看了萧赡一眼,决定离这家伙远远的。
翘着尾巴迈起猫步,可她忘了她是个两只脚走路的人,谁能告诉她四只脚怎么走啊,一步两步,越走越凌乱...
上方传来萧赡的嗤嗤笑声,公玉棠竖起耳朵惊愕抬头,这家伙竟然会笑,笑得眉目舒展,整个屋子似乎都亮堂了不少。
公玉棠总算明白,原来这一向目中无人的家伙竟然也喜欢毛绒绒的小动物,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总算被她抓到了萧赡的小辫子,有机会她一定好好嘲笑他一番。
更重要的是,既然她有了身体,虽然是只猫,但也是个能跑能跳的活物,她可以跑回公玉府,向爹娘哥哥求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