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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第一章 长河落日(一) ...

  •   公元前 129年,匈奴圣地——龙城。

      胡天八月即飞雪。鹅毛般地大雪纷纷扬扬地在一望无际的田野上飘着,千里冰封,万里俱寂。生命在肃杀的雪地里痛苦地僵死了。

      这是兵燹过后龙城,到处是断桓残壁,到处是沉沙折戟,“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乌可食……”又一场激烈的胡汉战争!然而此次的战线从大汉的边境拉到了匈奴的龙城。

      不久前,匈奴又一次兴兵南下,前锋直指上谷(今河北省怀来县)。汉武帝这次果断地任命宠妃卫子夫的弟弟卫青为车骑将军,迎击匈奴。这是后来战绩彪炳名满青史的卫青初次他的戎马生涯。此次用兵,汉武帝分派四路出击。车骑将军卫青直出上谷,骑将军公孙敖从代郡(今河北蔚县东北)出兵,轻车将军公孙贺从云中(今内蒙古托克托东北)出兵,骁骑将军李广从雁门出兵。四路将领各率一万骑兵。起初朝野各臣对卫青并不看好,认为他只不过靠裙带关系才爬上的这个位子,大家真正赋予信心的却是名满天下威风赫赫的“飞将军”李广,不但汉朝的人这样想连匈奴人也这样认为,于是单于集中全国兵力于雁门关伏击李光志在必得……所有的人都料错了,只有汉武帝押对了宝,此次出征,只有卫青一路取得胜利。另外三路,两路失败,一路无功而还 。这场战役无论对匈奴还是对大汉来说都没什么举足轻重的关系,可是对个人而言,却意义重大,对卫青,是崛起,是大展宏图的开始;对匈奴贵族兰族人,确是长河落日无尽黑暗的展开,因为在这场战争兰族所有的精英男儿全部殉城,只剩下了一群孤儿寡妇,而在弱肉强食的匈奴,若没有强干族人的庇护,谁都知道那将意味着什么……

      那日,卫青势如破竹,宛若神兵天降兵临匈奴城下时,守城的右谷蠡将军兰庭恩正搂着两小妾在醉生梦死。忽听得报说汉军来袭,惊疑得大睁双眼,大声问道:“是谁?谁领的军?”声音之大吓得两小妾战战兢兢,震德案几上的盏儿盘儿一阵跳动。他觉得血液迅速地从体内流逝,冷,彻骨的冷,因为他知道龙城是不堪一击的,没有军队,所有军队都被单于调去了雁门关,虽然当时他觉得不妥,这样会造成内部空虚,会让敌人有机可趁,但他后来没有据以力争,默认了单于的主意,总觉得汉军没这样的本事可以穿越我军的重重封锁和大漠凶险万状的地理环境只指匈奴的心脏腹地——龙城,事实证明,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只要有机会发生就一定会发生。

      “是卫青,一个二十左右的年轻人。”

      “卫青!什么人?”记忆的齿轮疯狂地旋转,却毫无所获,汉朝的名将中没这么个人。他低低地咒骂着,眉毛和胡子全部簇在一起,凶相流露,“不管你是什么人,想攻城没那么容易。”他边说边套上战甲头盔,“让所有的人都到城中广场集合,另外吩咐守城的士兵没我命令不准妄动!”

      广场上,旌旗猎猎,城中包括所有的妇孺老人在内不足二千人!他们都知道大难临头,死亡的阴影笼罩在头顶,全部惶恐地睁着双眼望着匈奴有名的战将兰庭恩——他带领着匈奴的勇士参加了无数次的战役用鲜血用战功赢得了谷蠡将军的称号,他是名符其实的“战王”,是单于的得力臂膀,单于甚至把最疼爱的小儿子交给他教育——但是他可会带领他们走出目前的困境?

      兰庭恩举剑于顶,一脸肃穆,沉声说:“全城的将士百姓们,龙城最危急的时刻来临了。敌人很多,我们没有把握战胜他们,但是我兰庭恩以生命发誓,必将誓死捍卫我们的国家、领土和子民。我还以兰族的族长名义向大家保证,我们兰族的勇士必将为保卫我们的龙城保卫这块祖先留给我们的圣地而战斗到最后一刻。大家不必害怕,“马革裹尸、浴血疆场”是真正的勇士向往的归宿,现在这一刻来临了,所有的匈奴男儿请拿出你们的勇气和斗志来和敌人拼死搏斗吧。”

      “誓死保卫龙城,保卫龙城,保卫龙城!”呐喊声响彻云霄。

      “好,所有的匈奴男儿请随我兰乌可累一起去城门迎敌!”兰庭恩的次子骁勇善战的骨都尉兰乌可累怒发冲冠气势夺人。兰族一门尽英豪,从兰庭恩开始到他的十五个儿子,每个都是凭借出色战功而被钦点的匈奴的将领,可以说,兰族虽贵为匈奴贵族但也是唯一一门不靠祖先和血统荫庇的贵族,兰族在匈奴人心中一直是个神奇而又值得景仰的家族。兰庭恩的十五个儿子有十个已经死于长年的胡汗战争,剩余的五个中三个在领兵出征,两个跟随在他的身边,就是长子兰株顿和次子兰乌可累。

      兰庭恩的长媳阿雅亭搂着五岁幼子兰萨廷吉站在人群里,心里满是忧伤也绝望,心如明镜,她已经知道了未来。

      “阿雅亭!”

      “媳妇在!”

      兰庭恩从背后解下了族长的信物,那是一根龙形的翡翠长杖,通体透明,黄中盈翠,光华夺人,

      杖头是个怒哄的雄师,威风凛凛,那是兰族的图腾。

      兰庭恩深深地注视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阿雅亭,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兰族的族长!”

      “不,我不能。”她咬着牙苍白着脸说,“只有男子才有资格……”

      “阿雅亭!” 兰庭恩双目圆睁说,“你糊涂,你以为经历这场战役哪个兰族的成年男子还能活着?孙子辈中我最看好的兰格尔,他大气威严粗中有细是兰族这辈中最有才华罪尤能力的人,所以刚才我已经让他护卫单于的小王子离开了龙城,此去凶多吉少,如果他能平安回来,你就把这族长的重任交给他,如果他不能平安回来,那么好好照顾萨庭吉以后他就是兰族的族长。阿雅亭,答应我——兰族的族长,不管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不管要遭多少罪,一定要好好活着,保护好兰族的一切,让兰族有着一日能东山再起。”

      “为什么是我?” 阿雅亭努力不让泪水掉落下来。

      “因为你是阿雅亭,冷静聪明的阿雅亭!” 兰庭恩的长子兰株顿大踏步而来,战甲上血迹斑斑,头发乱如稻草,浓眉大目,面相凶狠,极似其父。

      “兰株顿!”隐忍多时的泪水终于滑落下来。

      “不要哭,阿雅亭!” 兰株顿抱住了爱妻,“答应我,好好活着,为了我,为了我的族人要坚强,因为只有你才能担当此任。所以原谅我和父亲把你一人留在世上,死不过是一瞬间,可是活着确是日日夜夜的煎熬,可是除了你没有人能够带领兰族走出低谷。”

      “我明白了。” 阿雅亭惨然一笑,低低却清晰无比的说,“我答应你,不管吃多少苦受多少罪一定要保住兰族的遗孤和力量。我不偷懒,不伤心,我一定会坚持到那一天。”

      “谢谢!” 兰株顿再次拥抱了爱妻,从此后怕是阴阳相隔,再聚首要等百年后。

      “你等着我,最多二十年,我一定会来找你的。” 阿雅亭在他耳边轻轻地说。

      “好!” 兰株顿心痛如绞,但心头也有一股暖流,虽说他们是政治联姻,他,兰族的长子未来的大将和族长,她须卜的居次(公主),但他们何其幸运,茫茫人海中歪打正着的碰到了生命的另一半,十五年夫妻,他除了她没有任何妻妾,她对他是全心的仰慕和敬爱,他们相濡以沫互敬互爱,是匈奴最特殊的一对,在匈奴是一道最好的风光!“好好照顾我们的儿子——兰格尔和萨廷吉。萨廷吉,你是男人你以后要照顾阿妈知道吗?”

      “是的,父亲!” 五岁的萨廷吉一脸严肃,他小小的心灵也仿佛明白从今往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好了。” 兰庭恩大声说,“从今往后,阿雅亭就是兰族的族长,所有的兰族人必须听命于她和扶持她直到幼主长大成人。”

      “是!我们一定不离不弃。”

      “好!阿雅亭你带全城的老人妇女和孩子从秘道转移,所有的青壮男子随我到城门迎敌。”

      “走!” 阿雅亭一咬牙,拿起龙形杖率众转身而去。

      大汉的将士终于冲破了高大厚实的城门,汉军潮水般涌入,短兵相接,匈奴人寡不敌众,死伤无数……

      兰族的武士一个一个倒下去,鲜血如花盛开在龙城的地面上,战马悲鸣,寒风呼啸。

      兰庭恩和他的两个儿子也身负重伤,他们看着胼手祗足亲人朋友一个倒下,明白大势已去。
      城门大开,大将卫青在众人的护卫中缓马而来,铁甲金戈,在阳光的沐浴下,整个人仿佛在熠熠发光。

      兰庭恩苦笑了一下,转战一生,遭遇了无数的艰难险恶也碰到过很多强大得不可思议的敌人,但是从没有一个人让他如此的震慑,难道天真的要亡匈奴了吗?卫青,他必然是匈奴的头号敌人。

      兰乌可累拉满了大弓,那时一张特殊的大弓重打几百斤在匈奴只有两个人拉开过他,一个是它的创始人,匈奴人心中的太阳——冒顿单于,另一个就是百年后的乌可累。鸣镐呼啸而出,挟呼啸风声挟雷霆之气穿透两个以身保帅的士兵的身体,不减任何威力直逼卫青的面门,汉军将士紧张得忘了呼吸——有谁可以抵挡这致命一击?又有谁可以化解这场危机?

      卫青英俊的脸上没有任何紧张与不安,虽不是出身贵族,但自幼的坎坷经历早就练就了一派从容——不卑不亢荣辱不惊——他比真正的贵族还优雅。

      千钧一发。

      一道修长的身影从卫青背后闪出,提住卫青的肩膀往旁边一带,寒光闪过,“当”一声巨响,宝剑与鸣镐猛烈相撞。

      越王剑出,谁与争风?

      鸣镐短成两段,尾部落在地上,头端深深地埋入石头。

      “好功夫,此力量只有大汉的飞将军可与之媲美。”汉朝的将士不由自主的在心底赞叹。

      飞将军李广家族世代已弓箭为长,李广力大无穷,相传一次喝醉酒夜行见草丛中有一猛虎在蹲,立即拔箭射去,然后自己醉倒在地,第二天醒来一瞧,哪是猛虎?实是一块巨石,但见箭深深地没入石头中。众人感叹,飞将军的箭法确实厉害。

      兰乌可累却瞪视着那个断箭之人,那竟然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肤色白皙相貌出众竟然比匈奴的美女还出色,看他娇不胜衣的怯怯模样,刚才怎么可能断他的鸣镐?

      那少年飞步而来,长剑左一点有一点,剑光闪过,周边的匈奴人纷纷倒下。未几,他已来到兰乌可累面前,剑架上他的脖子,莞尔一笑说:“都尉范适前来杀敌。”

      兰乌可累惊恐地睁大眼睛,他可是鬼?怎么会有如此不可思议的身法和剑术。传说中,中国大地地大物博能人异人层不出穷,他可是其中一位?他来不及再想想下去,但觉脖子上一凉,首级已滚落在地,双眼暴睁,死不瞑目。

      “乌可累!”兰株顿父子痛乎。

      兰株顿猛然扑过去和范适拼命。论蛮力兰株顿远长于范适,但技巧却远远不及,几个回合下来兰株顿远远落于下风,汉朝将士远远站开呐喊助威。

      兰庭恩却凝神细看汉军的阵行和队列,越看越心惊,这支军队阵行移动快速方正,士兵士气饱满又严从指挥。一看就知道经过良好的训练,这支军队必将对匈奴造成重大威胁。

      “喔!”欢呼声惊动了他,却见兰株顿被范适挑落在地,他长发披散,鲜血污脸,面目狰狞,对方却依旧干净出尘,兰株顿奋力从地上爬上来,一声大哄,震得树叶纷纷滚落,执矛猛然向对方扑去。长矛还没递出,对方的长剑却已没入小腹,兰株顿不敢置信地看着冰冷的剑身再看看范适,然后拼尽全身的力气——范适只觉从剑身传来一股猛力,对方的鲜血喷射了自己满头与此同时连人带剑飞出一丈外,越王剑脱手,他倒在地上,顿觉气血翻涌,一时之间却也难爬起。兰株顿把手中的长矛往敌方投掷,穿透厚厚的盾牌连毙两人。他跪下来,血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一会儿就扩散成诺大的一滩,他头一垂,就此死去。

      兰庭恩看着两个儿子死去,悲痛已极,他抱住军旗,大声吼道:“我们匈奴人不是平庸之辈,终有一天会雪了今天的耻辱!”

      卫青笑了,一如春风拂面,他说:“好,我们等着,可是汉朝的所有将士已经等待了百年,等待得太久了,我们再也不会害怕,倒是你们匈奴人,你们的好日子应该结束了!”

      兰庭恩瞪着他半晌,忽然间哈哈大笑:“是吗?那我们就走着瞧吧!”说完就横刀自刎而死。
      将军战死,全城投降。卫青初战告捷,斩杀俘虏匈奴七百余人。

      “报告,有一群少年从西侧突围而出,据说那里面有单于的儿子!”

      卫青眉头一皱,微一沉吟说:“范都尉,你带人去看看,切记万事小心,大漠的气候环境我们不熟,一切要以安全为前提。”

      “是,末将领命!”范适点了二十名精兵立即追击而去。

      远远的,阿雅亭站在青山山头望着龙城上方军旗异主,泪水终于滚落下来。她明白兰族的噩梦开始了。

      太阳从山的那一头猛然间跌落,黑暗和冰雪正式统治了大地!

      *******

      茫茫大漠,飞雪连天,万里无人烟。

      从龙城通往北海的狭长山路上,一群马队急驰而过,乱蹄扬雪,迅速地在马队后面形成一条翻滚的白练。马队共十骑,马匹高大雄壮,一看就知是日行千里的良马。马上的乘客都是些十来岁的匈奴少年,个个英挺霸气,衣着华贵,应是贵族子弟。

      他们策马狂奔,奔驰已久,虽身在冰天雪地,却早已汗流浃背。

      领头的少年浓眉大眼英气勃勃面目极似兰庭恩,他正是兰庭恩最骄傲的孙子——兰格尔。十二岁的兰格尔早已经闻名匈奴,他天生神力,五岁就可以举起重达百斤的巨石:他的弓箭术得自其叔父的真传,以快准狠见长,除其叔父在匈奴是无人可匹敌:八岁随兰庭恩上阵杀敌,竟然一枪挑落了东胡的主帅……从此蜚声蛮帮,名满漠北。军臣单于大大欣赏,常常赞叹说:“有子当如兰格尔!”于是就和另外三位优秀的贵族少年一起被选为小王子的伴读和侍卫。

      这日,汉军来袭,军臣单于调集全国各地兵力亲自去迎战,把幼子托付给了兰庭恩,谁料想卫青的大军会直捣龙城,无奈间兰庭恩命兰格尔等护主突围逃亡。

      兰格尔猛然间勒住了马,后面的人一见也马上勒马止步,动作整齐而迅速,想是久经训练。兰格尔双目炯炯,打量着四周的情形,只见冰川万韧绝壁如削立于双侧,空气里没有任何声音,连风都仿佛凝固窒息。只有心脏传来的剧烈跳动声,“扑通,扑通”提醒大家自己还活着。
      蓦地,一群黑衣人从地面上破雪而出,漫天飞雪中,数十把明恍恍的大刀带着惊人的寒气和杀气直砍而来。

      兰格尔连忙喊:“保护小王子!”身子在马背上灵活地一转便到了马腹,同时抓过后背三枝铁箭,右脚蹬满马腹下的铁弓,“嗖,嗖,嗖”疾射而出,枝枝中的,最前面的三人立即倒下。
      两个侍卫一左一右护在小王子两侧,其余的连忙催马上前格斗。

      那小王子整个人裹在大氅里,一张脸也深深埋在貂皮帽了,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那眼睛漆黑如墨,幽深如巨大的水潭,没有任何水纹,没有任何温度,有的只是另人胆战心寒的冰冷。

      兰格尔等到底是群孩子,对方人又多,支撑不到一会,便已个个挂彩,险象环生。又勉力支持了一会,除兰格尔和那一直纹丝不动坐在马背上的小王子外,其余的人都死于非命。兰格尔浑身血迹斑斑又惊有怒,对方都是武林高手,个个有绝顶的武艺,,他们这些小打小闹的低微工夫根本就无法抗衡。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兰格尔吐掉口中的鲜血,厉声问。

      “哈哈!就让你死得明白,我们是汉人,不过都是被你们匈奴人掳来做牛做狗的汉人!我们的亲人都死在你们匈奴够的手里!今天我们杀了你和单于的儿子,报了仇就可以无牵无挂地回大汉去了。”领头的黑衣人阴恻恻地说。

      “你们这么好的武功,怎么可能被我们所擒?”小王子悠悠开口,声音清朗如琴声。他跳下马,走过来。他的背笔直如柱,坚定如山,自有一股威严存在。

      “哼,要不是你们仗着人多我们怎么会失手?你们这帮狗贼,还逼我们教功夫给你们,我们不从就杀掉我们的妻儿,今天我们报仇来了,你们受死吧!”黑衣人恶狠狠地向他们俩扑过来。

      “哑——!” 兰格尔抽出马刀,双眼圆睁,怒吼着迎敌冲去。。

      领头的黑衣人哈哈大笑,越过众人,提到向那小王子砍去,那小王子一见对方来势汹汹,慌忙矮身就地一滚,狼狈地躲开来对方的致命一击,帽子掉落,黑衣人睁大眼睛,怪叫道:“你是谁?你不是他。”

      那“小王子”抬起头来,轮廓很深,鼻子挺直,双颊如刀削,一脸的坚毅和刚忍,英俊得很,哪里是那个面目粗野难看的小王子。

      那少年微微一笑,嘴角带着一丝捉弄,说:“你竟然认得王子殿下,你到底是谁?”

      那黑衣人怒不可遏,抢步上前,右腿一拌,轻易地勾倒了那少年,一把抓住那少年的后心提在半空,喝道:“你是谁?於单在哪里?”

      那少年也不挣扎,嘿嘿笑道:“殿下当然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你们永远也想不到找不到,至于我拓拔雷只是殿下的一个侍从。”

      其余的人也活捉了兰格尔,把他踩在脚下,纷纷用汉语嚷道:“大哥,这些小贼骨头硬得很怕是不会说,干脆杀了他们算了。”

      那大哥横眉怒目,厉声说:“快说,於单藏在哪里,不说的话我立即摔死你!”又低低地咒骂:“该死的兰庭恩,竟然这么狡猾?”

      拓拔雷和兰格尔对望了一眼,哼了一声,傲然地别过脸去不答。

      那些人又气又怒大声说:“好,那就送你们上西天!”说完,把他们两人丢在一起,乱刀剁去。
      忽听背后有人轻声呵斥:“堂堂五尺大丈夫,欺负几个小孩,要不要脸。”声音虽小却恍若惊雷。

      他们抬头望去,却见一个汉军少年领着二十骑精兵不知何时已团团包围住了他们。正是范适等人。

      那人皱眉:“哪来的野小子,敢管你老子的闲事。”

      范适轻笑,他出身名门,饱读诗书,虽是军人但举手投足间自带了一股文人的风流。“河北成家的成大掌门不知何时竟成了匈奴的走狗?”

      那人脸色大变,颤声道:“你,你说什么?”

      范适说:“我虽然没见过你,但你武功来历已明明白白告诉我你是谁,下盘外家工夫能练得如此出色除了成芳岭还有谁?可是我明明记得成芳岭一家到现在都安安稳稳地在河北生活,什么时候被匈奴人掳去过?更何况成家从上到下人人精通武艺怎么可能被匈奴人掳去,成掌门你的谎撒大了。成掌门,你身后的朋友还要我一一说出来历吗?”

      “你胡说什么。”一人满脸横肉身材微胖的汉子马上喝道。

      “你练的铁布衫功夫,你全身上下无可击,你的命门在头颈百汇穴。蜀中的刘玉指先生,难道你跟匈奴也有仇恨不共戴天?我实在想不通单于的儿子跟你会结什么怨?学武第一步,就要光明磊落,你如果跟单于或别的人有仇,应该去对付他们,杀害小孩子算什么英雄好汉。”

      “你,你,你究竟是谁?你到底想怎么样。” 成芳岭等遍体生寒,他们不敢置信地望着范适,不约而同地想这么一个清秀文弱的少年怎么会有如此锐利的眼光。

      “放肆,竟敢和大汉朝的都尉大人这么说话。”卫兵们齐声叱喝。

      此言一出,不但成芳岭等目瞪口呆,连兰格尔等也惊讶不已,他,竟然是个都尉。

      “你们走吧!”范适缓缓说,目光中有痛惜,“今天的事我就当没看见过。”

      成芳岭等人面面相觑,心想,今日既被此人撞破,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斩草除根,否则传扬出去,他们堂堂侠客今后怎么在江湖立足?

      “好,我们走。”他们假意低头从范适身边走过,二丈开外,见范适等已背对他们疏于防范,突然间发难,飞身而来,横刀直斩范适优美的脖子,生命悬于一线,兰格尔二人失声惊呼……

      寒光闪过,剑气比冰雪还寒冷还锐利,几乎划伤所有人的眼睛……连一声惨叫也没来得及,鲜血猛然间喷洒一地,成芳岭双眼暴睁,喉咙被深深地割开,仰天倒地……而出剑之人甚至连身子都没离开过马背半分。

      这就是汉人传说中武功?兰格尔二人活了那么多年首次大开眼界,原来自己多年的弯弓骑射竟然只是玩笑?

      卫兵们大怒,个个击破,这些个武林高手遇到范家军竟然是不堪一击,不一会儿全部被生擒。

      范适俊眉深簇,一字一句地说:“我本来不想追究这件事,看来是错了,想不到……而且,在目前这种情况下为匈奴人做事无疑是通敌叛国,我怎么可以姑息你们?”

      “胡说,谁通敌叛国,你不要血口喷人!”

      范适微微冷笑,也不答话。

      兰格尔却叹了口气,这些人怎么这么蠢,他突然用汉语说:“你说你们流亡匈奴多年,大漠气候干燥环境恶劣,太阳又大,一般日夜在外的人的脸都是紫红色的而且沧桑如地图,你们故意在脸手都涂上淤泥来掩盖肤色倒也高明,可是却忘记耳背后等这种小地方也涂上泥土,耳后白皙细腻,说明你们不可能久处在大漠——你们是从南边来的;你们还故意把衣衫搞得很破烂以至难御风寒,确实像是流浪汉,但是你们的刀剑却都是利器,是重金难求的利器,你们没钱买衣服怎么可能有闲钱买到这么好的武器?”

      范适流露出赞赏的神情,心中低低喝彩。

      拓拔雷上前一步继续说:“除了那成芳岭外,没有人说过一句话,我们在说话的时候除了成芳岭外其他的人根本面无表情,说明你们根本听不懂匈奴话,你们如果在匈奴呆过很久的话,哪怕不会说,也听得懂,可是你们的表情告诉我你们一点也不懂。你们一味地追问小王子行径,还知道他的样子,目的就是杀了他,可殿下只是一个九岁的孩子,能让人这么看得起除了王子的地位也没什么了,所以一定看来是有人重金聘请你们前来办事,那个人在这个时候派汉人来除掉对手确实很高明,殿下一死,他是名正言顺的继任者,然后把罪名推到汉人的头上去,因为现在他还随单于出征去了,不管成功与否都可以全身而退。方法很好,找来的人去却不够聪明。那个人的野心在别人眼里可能什么都看不出来,可是在我们眼里却早已昭昭,所以你们根本就不可能杀害殿下。” 拓拔雷负手而立,长身玉立,虽未长成,却有铮铮铁骨的男儿风范。

      刘玉指等张大了嘴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们确是赏金猎人但他们也是通过中介得到的任务完全不知委托人的底细,当然也从不打听,做一行有一行的规矩。现听几个少年的分析冷汗涔涔而下,如果小王子被杀,单于必将迁怒大汉,恐怕到时边境又起纷争,那他们岂不是国之罪人?

      他们真得太糊涂了!

      “桃代李疆!确实很妙!”范适忽然意味深长地一笑,“为的是明修栈道,暗渡陈舱……”

      “放了那两个小孩子,其他的人通统带走!”说完,指挥众人回程。

      “为什么?你今天不杀了我们,日后我们可能要在沙场上兵戎相见,我们绝对会成为你们的心腹大患!”拓拔雷喊。

      范适微笑了一下,眉宇间一片清朗:“好,有志气,我等着!”

      “你!”兰格尔气红了脸,“你可以嘲笑我们武艺低微但不可以嘲笑我们的骄傲。”

      范适正色说:“我没有嘲笑二位的意思,二位的武功现在来说是远远不如我,但是二位小小年纪眼光锐利见识独到,怕是很多大人都不及,假以时日怕是成就远超过我,作为你们的敌人我应该把你们扼杀在摇篮,可是我忍不住还是欣赏你们,再说,欺侮两个手无寸铁的孩子,不是我辈该做的事!你们走吧,期待日后沙场见,我们痛痛快快大战一场,那才是热血男儿真正向往的事!”

      “走!”马蹄扬雪,绝尘而去。

      “你会后悔的,你们杀害我的全族,我一定会报仇!”兰格尔激愤得大喊。

      清风中送来范适的清朗的回答:“好,我一定会等的。”

      两个少年不敢置信,居然就这么轻易地逃过一劫。他们竟然不想知道殿下的下落,不可能!

      “什么叫明修栈道,暗渡陈舱?“拓拔磊突然问。

      “不明白!”兰格尔摇摇头,对汉语,他们只会基本的会话。

      “糟糕!”两人不约而同地跳起来,刚才他笑得那么暧昧,难道他说得是殿下……

      “快走!”可是马匹在刚才的恶斗中不是死亡就是逃逸,真的是欲哭无泪。

      “走!”他们手挽手,心连着心,咬紧牙关,裹着一身风雪,急速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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