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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粉黄桂花雨 ...

  •   我揣着电话,连忙拦了一辆出租上车,在车上,我心里七上八下的,实在没底。
      到了财富广场,站在巍巍的楼前,瞧不见里面一丝光,只感觉到眼前像是从地上拔出的一座山。
      楼下大厅里,不见一丝光,刚经过玻璃门时,就着外面的疏落灯光,隐约见上面用白色粉笔写的一个短短通知。
      身后的玻璃门随着惯性便嘭一声合上,我眯着眼急急往里走,熟练地便来到电梯处,看见电梯上方有微弱的红外线灯光,便松了一口气。
      进了电梯,当电梯门合上时,忽然听到“哐铛,哐铛,哐铛”声,电梯似是被什么卡住似的剧烈摇晃个不停,我紧紧扶住里面的杠杆稳住身子,看到上面的显示屏里显示的数字不断上升,待上到八楼时,电梯叮一声响,便停止了晃动,门也开了。
      我转身就要往右走时,感觉旁边有一个红色的火星闪烁,徐徐袅着青烟,一个淡淡的人影立直身子说:“你可算到了。”
      听出是姑颜的声音,我便问:“玘珏呢?他出了什么事?”
      姑颜深深叹了口气说:“他现在没出事,但你不来,我相信他会很快就出事的……”
      我心里微松了口气,便说:“这里这么乌漆抹黑的,是要干嘛?”
      姑颜苦笑道:“你说,我们姑射人才都济济一堂,这是要干嘛……”
      我惊道:“济济一堂?到底来了多少个?”
      “走,带你去见见就知道了……”
      姑颜拉着我的手一路畅通来到上次我与苏红绡来过的这个空荡大厅里。此时大厅里的正中央已点满了一支支短小的红烛,红烛摇曳着橘色的光在木雕的四周围成三个不同大小的圈,火红的朱雀在下边一圈蒙胧的烛火烘托下,更显得目眦欲裂、森然恐怖。
      姑颜挽着我走向略显暗沉的左墙角,我此时才注意到这角落却还坐着盘膝的几个人。
      姑颜向我示意坐在正中精神攫铄的老人家低低说:“南山,这就是我们老爷子了。”
      又说:“爷爷,这就是玘珏的师父……如今人家的师父来了……可不能再替人作主……”
      老爷子掀掀眼皮瞧了我一眼说:“玘珏这小子的师父却是个丫头……”
      我笑笑说:“老爷子好。”
      老爷子点点头,便不再说话,只专注看着中央的情形。
      姑颜拉着我转过身又出了玻璃门去外面的阳台花园里。
      阳台上的风比较大,空气中处处沁着一股树叶枝木的清香。快近中秋,天边挂着的月亮亦将圆满,照见了四周的稀疏的淡淡云,地面上也是光光亮的。
      我们走近芭蕉树,月色下感觉蒲扇般的叶子又比前些时候看到的萧条许多。芭蕉枝叶相交的丛间,立着一个人影。
      姑颜带着丝愧疚地说:“玘珏,老爷子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玘珏转过身,脸呈现在光亮里,带着丝疲惫。他苦笑说:“我理解。”
      他瞧见站在姑颜身后的我,吃惊道:“师父,你怎么来了?”
      我摇摇头,姑颜说道:“是我打电话让她过来的……必竟这事只有你师父才能替你作主……”
      玘珏想张嘴要说什么又没说。
      我疑惑地望向姑颜,姑颜摇摇头,笑道:“也没什么事,只不过是有人要为玘珏作媒罢啦……”
      我愣愣说:“对象是谁,不满意?”
      玘珏与姑颜同时低低笑了一阵,姑颜笑得眼波闪动道:“让我管你叫师父,你肯不肯?”
      我也不作声,只感觉笑意在心里不断挠着,终于忍不住吃吃笑出声。
      突然一道磁性的声音响起:“看来,几位的心情不错。”
      我们寻声望去,只见一个祈长身材的男子从月色下花木丛中走过来。
      姑颜笑道:“怎么,卫少也撑不下去了吗?要出来吹吹冷风清醒清醒……”
      卫少状作无奈笑答道:“只怪里面的二氧化碳越来越浓了。”他转过头又向我笑说:“南山,想不到你却是大名顶顶“少年引”玘珏的师父……”
      我笑笑。
      “原来,卫少认识我们南山……”姑颜说。
      玘珏也皱眉看了他一眼,又抬头四下观望了一阵说:“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卫少说:“九点多。
      姑颜同时低低道:“亥时,定昏了。”
      话声一歇,四周便陷入了沉默中,隐约能听到楼下车行驶过的声音。
      我瞧姑颜与玘珏都在各自沉思,一转首,不期然却看到卫少正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我。他见我看他,笑着将眼睛眨眨,带着丝少年人的调皮。
      玘珏突然出声说:“只怕时间要提早了……”
      我们顺着他的视线看地下,只见从地底下正有一股股黑色的薄雾不断冒出,就像火灾后弥留升腾的一袭袭带着摧毁的青烟……
      空气似乎在一瞬间便被冻结了凝成霜,月亮迅速被浓浓厚厚的云层遮住,黑暗便铺天盖地般的笼来……
      寂静沉闷黑暗中突然划过二道弧形金黄色的霞光摔落在地,像是被灼伤了般,楼层的地面呜呜不安地颤动……
      “走!”
      玘珏低喝一声,便拉着我,四人一齐迅速往大厅中跑去。
      厅中烛火早已不停紊乱地摇晃,老爷子正与几人一齐盘膝坐在朱雀四周的几个方位上。他们俱都面容庄严,含着双目,跃动的烛火中,他们的脸都被染成了秋红色,光影参差中,已见几位的额门上已闪着微微的水光。
      老爷子一见我们入内,便沉声道:“姑颜去守住休门,玘珏往北。”
      见姑颜与玘珏已依言坐定,他又道:“还劳烦卫少与南山要护住这些烛火,勿要进来的风给吹灭了……”
      我应了声,便也守在一旁,谨剔地观望。
      时间在一秒一秒地缓慢流过,四周的空气也越见稀薄。
      温度也亦以非常的速度下降,越来越低。我伸出手摸摸脸,五指凉得像冰条,脸上却烧得发烫。
      外面的风越吹越疾,越吹越响,拍打在玻璃门上“哧呜”作响,像极了七十岁老妪凄历的呜咽声。
      我裹紧披肩,仍感觉到有丝丝阴冷的风从门缝中吹进来,吹得蜡烛的火不住向后摆动,几乎要破灭。
      我将手兜在长袖里,走到门缝处,用身子挡住从外面灌进的风。
      卫少哆嗦着唇也要过来,我对他摇摇头,示意他注意蜡烛。
      这样又坚持了一阵。
      感觉身后的风越见凌厉,似乎是有无数凶神恶煞的厉鬼正张牙舞爪地凶猛地拍打着门,竭力挣脱着要从外边涌进来……
      我逡着一圈正打坐的人,已经有几个支持不住,微微颤动着身子,像是经过了一场生死搏斗般,脸上虚脱惨白着,都大口大口喘着气……也只剩老爷子与姑颜、玘珏他们三个兀自挺住了,身子直直的,将顶轮、眉心、喉、中枢等七轮亦是守得牢牢的。
      到底是一代老江湖,豆腐底下见真功夫,真不愧是姑射一门的顶梁柱,老爷子白白的胡子间似是结出了冰丝,可脸上还是红光闪现。年轻一代里,玘珏与姑颜却也不逊色,两人眉眼间仍清清如许,不见一丝波澜……
      我正兀自打量间,冷不防却不有一道阴邪破败的声音如一个霹雳响起,
      “呵呵呵……哪跑来的几个小鬼————”
      “小鬼————————————”
      末尾两个字“小鬼”如大铜钟般响后还嗡嗡荡着另人恶心的余音盘旋着,像极了古稀老人破骂不孝败儿,又像极了哀怨凄惨死于难产的女鬼,也像极了二三岁顽儿天真却恐怖的哭声……这声音不断从四面八方涌来,只让人恨不得将耳朵取下来给奉上…
      一阵阵阴冷的风像是从地底下如利剑般刺出,吹动着散落在地的黄漂纸浅浅绕着地面打旋,蜡烛火焰大幅度摇晃,“叭嗒”连续几道轻微的碰撞声,数十支蜡烛瞬时一齐歪倒熄灭,溢出薄薄的一层暗红色的蜡烛油……
      就在这时,老爷子身影化为一道淡灰色的光,疾掠一周,连甩出了数十道黄符霹啪在周围的墙壁上,黄符上窜出火星一眨眼便烧成了一抹白灰。
      老爷子沉声喝道:“过去的一切因缘,早已了结,放弃一切妄动修来世……你真不怕报应在她身上?”
      溺人的压力像是刹那便消匿,阴风渐止,盘旋在地的黄漂纸轻飘飘落停在地上,天边的明月透过薄薄的浮云,透出皎洁的月光。
      月光透过玻璃门,斜斜参差地落在众人脸上,所有人的呼吸都似已滞住,大厅已是变得死亡般的沉静,大家在不知什么时候已全站了起了,围护着朱雀,一致神情警惕地望向各个角落……
      卫少摸出裤兜中的洋火,“扑哧”一声,划着一根重新给熄灭的蜡烛续上火,沉闷的空气里微微浮动着些硝烟味……
      这样平静了半个时辰。
      老爷子低低长叹了口气,说:“看样子,他是走了……”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脸上微微泛出轻松的笑意。
      老爷子又说:“大家都回吧……玘珏,姑颜你们先慢着,老头子有话与你们说……”
      姑颜脸上还未绽满的笑便又立即僵住了,她低声对我说:“你先到门外等我一道,我还有话和你说……”
      我点点头,便出了门。
      门外的走廊里已开了灯,卫少正立在明亮的灯光下倚着墙。
      他见我一出来,便扬着笑,轻声叫我的名字:“南山。”
      我走上前,说道:“其他人都下去了?这样快?”
      他呵呵笑出声:“这里面有凶鬼猛兽随时跳出来吓人……他们当然跑得快……”
      我说:“你呢?你不怕?还呆在这儿?”
      他亦哈哈笑说:“‘少年引’的师父都在这儿,我何必要怕……”
      我笑笑,看着玻璃门上的磨砂花卉有好一会儿,又听到卫少的声音轻轻问:“你知道这上面纹的是什么花吗?”
      我摇摇头,说:“感觉有些熟悉,却又说不出名字。”
      他低低说:“是彼岸花,传说中的曼珠沙华,开放在黄泉路上的接引之花……”
      我不说话。
      我们俩就这般淡淡聊了几句,直到姑颜与玘珏还有老爷子一齐出来。
      老爷子走在前面,他向我示意般点点头,便叫住卫少,神情严肃地如一位将军。
      我与姑颜、玘珏一道下楼后,姑颜说:“南山,我还得送老爷子回酒店,你就和玘珏一道走吧……”
      我点点头,坐在玘珏的车里,瞧着车窗外姑颜的影子越来越模糊,任路边高厦里街旁闪过的淡淡无数破碎的霓红参差落在我脸上。
      玘珏说:“师父,你知道他的来历吗?”
      我摇摇头说:“不知道,想必老爷子是知道的。“
      玘珏便又继续开车,半响,又说:“商丘师父,昨晚联系我说,他这几天会来夜湖城。”
      我说:“这几天我会去乡下呆几天,可能没机会见面了。”
      玘珏:“你什么时候走?”
      我说:“明天吧,明天晚上。”
      玘珏送我到小区门口便走了,现在将近十点,小区里面所设的各种灯具都还亮着。不时碰到三三两两散完步正往回走的居家人,他们神情满足,都带着轻松的笑意。习习凉风中,空气里有着浓郁清新的桂花香味,此时月色尚好,抬眼望去,稀疏栽种的几棵桂花树苍翠浓郁,此时,已不像白天那样能看见掩映在枝叶间如米粒般大小的淡黄色花蕊,但嗅着这迷人清香,亦也忍不住想像“人闲桂花落”那般幽远的意境。
      这夜,除了一宿缠绵的猗纶梦境,恍惚还有一个男人在桂树底下铺白色的毡子,他细细的将毡子转着桂树底下铺了一圈,浓密的枝间缝隙处落下一圈圈蒙蒙的阳光,像是带着满满的水气,洒在他墨般的长头上,也显得柔柔的。微风轻轻荡过,粉黄的桂花便如初春新雪“扑哧、扑哧”密密往下落,洒落在他苍色的衣袍上、在头发间、袖间……远远的都能闻到飘过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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