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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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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郁的酒菜香气像是春日里升起的薄雾,把所有的人都迷醉在这朦胧的春光中。
宴会第一日,便是品酒。赏花则安排在后一日,泛舟孟河之上,赏世间繁花。
怕是要等酒窖里的酒都倒不出一滴,宴席上的众人连一步都迈不出去的时候,这场几近通宵达旦的宴会才能有要休息的迹象。
小岚倒不是个爱热闹的人,观完歌舞,又喝了几杯就没有了什么兴致,阿璲就便伴着小岚,打算先回房休息。
上官雪儿早就不耐这满屋子的酒臭气,不知道跑到哪处院子里挖蚂蚁去了。
这个时辰,怕是已经回道房里,美美地睡上一觉了。
两人顺着环形楼梯缓缓走下,夜风吹起了阿璲脸庞的碎发,露出她的一双杏眼,粉面桃腮,行走间衣袖上带着花香的醉意。
小岚半靠着她的肩头,头上的翡翠步摇如流云轻晃,已然是醉意渐浓。
二人从小径往回走,路上一个仆人也无,倒是院墙上的灯笼在夜幕下亲亲热热的挨着,什么都能清清楚楚瞧见。
走了不过半刻钟,便到了客居的小院。
院子里倒是有个守门的丫头,见阿璲扶着小岚回来,手脚麻利地上前帮忙。
二人把小岚扶上床,又沾湿了帕子仔细地给她擦了脸和手,小岚此刻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了。
阿璲瞧她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便嘱咐这绿衫小丫头道:“要是她醒了,便喂些温水,劳烦你照看一二,省得她夜里难受。”
小丫头应道:“是,阿璲姑娘放心,我夜里也是守在这的。”
阿璲点了点头,道了声多谢,便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远远就瞧见屋子里黑乎乎一片,隐约有一盏烛光,看样子,上官雪儿大概是已经睡下了。
阿璲心道,还是轻手轻脚些,免得吵醒了她。
屋子外面静悄悄的,阿璲的目光跟着烛台微弱的亮光,慢慢往房门走去。
阿璲有些奇怪,怎么平时守在这的丫头也不再在了,难道也早去歇息了吗。
夜半的微风凉爽清透,打着旋环绕着阿璲,阿璲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离房间越近,她就闻到了越来越浓重的血腥味,掺杂着奢靡的熏香,糜烂又危险。
不详的预感在她心头狂跳,她按照花满楼教她的敛息之术,调整呼吸,慢慢推开了门。
阿璲的瞳孔紧缩,手脚冰凉,心甚至比当初遇上两个劫走她的大汉时还冷。
眼前的一切像是慢放的电影,无线拉长,又强迫你睁开眼睛去看。
红色,满目的红色。
她的手间还握着暗器,手却已经开始发抖。机关师的手,本该比磐石还稳。
阿璲不是没有见过死人,也不是没有杀过人。
可是,躺在这里的人,是朝夕相处,刚刚还鲜活的、青春四溢的上官雪儿。
原来,这,就是充满危险,血腥,诡秘的江湖。
置之事外,逃避和天真都是弱者最无用的挣扎。
大片的鲜血从上官雪儿的腹部流到地上,一把几乎和上官雪儿一样高的长剑刺穿了她的胸腹。
剑刃如霜,刻骨之寒。
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大股的血液从她的嘴角流到脸上,滴落在地上。
她身上远不止这一处伤,手臂,腿上都是剑气划痕,凶手像是想看她无望的挣扎。
最残忍的是,她的右手已经满目全非,五根手指和掌根全部分开,上面满是脚踏的尘土。
阿璲跑过来,想呼喊求救,想堵住她的伤口。
可最后,阿璲只能无望地握住她小小的手,看她的气息逐渐微弱。
上官雪儿似乎是感受到有人的到来,她努力睁大双眼,看见是阿璲后,艰难地扯出一个微笑。
她似乎是有些话想对阿璲说,更加剧烈地喘息。
阿璲看出她的急迫,急忙把身子趴在她的耳边,听见她近乎无声的几个字,“姐姐...我...我...赢了...”
这几个字刚刚说出,一大口鲜血就从她的鼻腔涌出,阿璲想用手去擦,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红色的,粘稠的血液,沾在衣服上,手上,脸上,像是顽劣的孩子打翻了染料,随意任性地决定世界的模样。
上官雪儿的瞳孔已经涣散,勃勃的生机就像抓不住的日光,在漆黑的夜里消失不见。
阿璲呆坐在她的身旁,伸手慢慢帮上官雪儿闭上眼睛。烛台的光,映出阿璲脸上寸寸泪痕。
夜很静,极静,蝉鸣都消失不见。
阿璲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悔恨和愧疚如同沉甸甸的担子,压在她的心口。
她本该想明白,花家算不得密不透风的堡垒,否则自己的身份又怎么会走漏风声。
若不是自己大意疏忽,上官雪儿也不会独自一人留在屋中,惨遭毒手。
自己曾眼睁睁见到,她姐姐在武林利益纷争中丢掉性命,复国臣子为了财富汲汲营营,最后做了他人嫁衣。
到最后一刻,也没来得及告诉她,她姐姐早就红颜薄命。
竹叶沙沙响动,遮不住阿璲心头急剧的紧缩,她甚至想要干呕,闭上眼,就能浮现上官雪儿
苍白的面容,像是一只哀伤啼血的鸟,在不断地呼唤姐姐。
阿璲想要大喊,喉头干涩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拼命地向前跑。
小径上终于出现一个小厮,她死死地抓住小厮的手臂,像是个失魂落魄的游子,道:“快!叫花满楼和朱停来。”
小厮被阿璲吓了一跳,见她神色惶然,急急忙忙喊来几个帮手,去寻少爷和朱老板。
不过几息的功夫,花满楼二人和陆小凤便匆匆而来。
阿璲抓着花满楼的衣袖,浑身上下都被冷汗浸透,冰冷的手指直打哆嗦。
花满楼握住阿璲的手,问道:“发生什么了,你受伤了吗?身上怎么有这么重的血腥气!”
阿璲见到他们的身影,才慢慢缓了过来。
她道:“上官雪儿出事了,就在我的房间。”
“走!”陆小凤几人的神色凝重,有些难以置信。
几人带着阿璲,飞速回到了这间小院。
小院里房门大开,散落着阿璲凌乱的脚步,斑斑血迹在屋中随处可见。
上官雪儿静静的躺在地上,兵刃与身躯,生命和死亡,像是一幅无言哀伤的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