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致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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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明敲响萨尔瓦的房门时，这位可敬的医学专家正在收拾他的行李。医院为这位专家安排的顶级休息室客厅地板上堆满了各种应急的药品和医疗器材，活像个可疑的无证行医现场。
“请进。啊，麻烦您稍微飞起来一点……好了，请。”萨尔瓦将他的病号引到最里面的茶座边，给他倒了一杯……掺维生素片的白水。“有什么特别的状况吗？”
宗明沉痛地看了一会杯子里冒泡泡的维生素片，抬起头来：“倒不是关于我……”
“是关于外面的埋伏吗？我知道的，伊瑟阁下作出了接受决斗的声明之后不久，就有一个中队的军雌把这所医院暗中监视起来了。”萨尔瓦作料事如神状，“我已经跟这里的院长打过招呼了，他可以安排我们乘救护用的星车离开这里。您觉得我们什么时候逃走比较好呢？”
“……逃走？”宗明困惑地看着他。
“是……是啊？”萨尔瓦被他问得不太确定，“难道您想等他们攻打进来……”
宗明想了想：“应该不至于吧。那位臭味议长主要的目的还是尽量把我关在这，免得我在决斗中乱入帮他。”
这回轮到萨尔瓦吃惊了：“……伊瑟阁下不会真的要跟那位议长阁下决斗吧？我还以为这是他的缓兵之计！”
“很可惜，这次不是。”
“您难道也同意了？”
宗明两手一摊：“我又说不过他……”
萨尔瓦脸色立即变白了：“他这是去送死！那个柯比斯的体能在雄虫之中也是顶层的那一档，您临时教给他的一招半式恐怕派不上什么用场。”
“您可不要小看他，现在的他干掉一只普通雄虫没什么问题。”宗明眨了眨左眼，调出一张长长的清单，“不过您说的有道理，这确实不够保险。所以要拜托您准备这些药品……”
萨尔瓦快速浏览着清单：“这些都好说……不过这些都解决不了最关键的问题。”
“那您认为关键问题是什么呢？”宗明在这种事上意外地很有耐心。
萨尔瓦看着他：“伊瑟阁下在过度疲劳和紧张的时候，很容易发作呼吸障碍，就算及时用药也必须保证至少数分的安静休息。但在正式决斗中是不可能让他休息的……”
“这我知道。关于这个……有个临时性的解决办法。”宗明伸手指着悬浮屏中部的一段，“这些就是必要的东西，既然这里是医院，应该不难搞到。”
“局部外科手术用麻醉剂，外用消毒药品，抗感染凝胶，清创工具套装……？”萨尔瓦越读越迷惑，“这不是处理外伤的用品吗，跟呼吸障碍有什么关系？”
“其实多少还是有点关系的……真是的，如果是在平时，我可绝对不会答应……”
不知为什么，宗明的声音里逐渐带上了闹别扭的情绪。
“……但是他既然都说到那份上了，我又不能不拿给他用。这家伙绝对一早就计划好了！咱们的执政官阁下可真是个坏蛋……”
“？？？”
萨尔瓦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不过宗明显然也不是说给他听的。他注视着庭院里的树木，脸上的表情半是宠溺半是心疼，在这世界上，能让他这般无可奈何的虫族只有一个。
出色的生存智慧告诉萨尔瓦：伴侣之间的事情最好少插嘴。
“总之，这方面大老师你就不用担心了。”宗明重新转向专家，笑容又回到脸上。
萨尔瓦可笑不出来：“把身家性命全都托付在这样一场胜负未卜的决斗上，是不是太草率了？”
“那我们就想办法让它变得不草率。”军雌习惯性地眯起深蓝色的眼睛。“刚才您说的那个溜出医院的方法，能不能再详细点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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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雌虫相比，雄虫之间的决斗十分罕见。每一只雄虫或多或少都会在启蒙教育中学到，自己的性命是十分珍贵的，决不能因为琐事轻易地抛弃，特别是不要用在自己并不擅长的战斗上。
然而在虫族的历史上，确实发生过数次有名的虫族决斗事件，每一次决斗都与历史的重大转折密不可分。最为人熟知的雄虫决斗发生在帝国第一位雄虫皇帝林道的身上：在边境之地的决斗中，他击败了狼子野心的德雷伊伯爵，顺利洗清了强加于身的污名，正式开启逆袭之路。
在那之后的很长时间，帝国雄虫的地位一路提升，甚至最后发展为特权，但再也没有哪个身居高位的雄虫敢于走进拿性命做赌注的决斗场。
破天荒的雄虫决斗让β-25行星的两位议长候选准备决斗的消息传到了几个比邻星系。嗅觉敏锐的几家大型媒体迅速派出采访团并拿下了转播权——这么长时间总是看内战新闻，也该给观众们换换口味了。
“请问您会支持决斗中的哪一方呢？”δ星系《星云速报》的记者在01区街头随机拉住几位虫族采访。
“当然是支持柯比斯阁下。03区来的那家伙把我们的生活搅得一团糟，让他哪来的回哪去吧！”
“我支持伊瑟阁下。议长阁下欺骗了我们，放任他的星盗伴侣制造爆炸，现在又只想搞个热度更大的事情掩盖过去！我对他彻底失望了。”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该支持谁。……到时候谁赢了听谁的吧！”
记者还想问些什么，柯比斯的支持者和伊瑟的支持者竟然当街吵了起来，采访被迫中断。
信号另一端的直播室内，主持略带尴尬地咳了几声：“以……以上就是当地民众对于此次决斗的态度。还是让我们关注‘最终致意’现场的情况……请看，这就是明日的决斗场地‘云顶宫’……”
一座造型奇特的高层建筑显现在主播身后的大屏幕上，俯拍视角下，它的形状酷似一朵浅青色的八瓣花。
“云顶宫”是帝制时期某位沉迷建筑艺术的领主在这颗边境荒星上建造的离宫，但是由于补给不便，多年以来一直没有投入使用，在经过几代移民的改造之后，如今已经是01区的地标建筑。
两位雄虫的决战场地就在建筑顶端的圆形舞台，周围没有任何防护设施，不慎坠落的结局只有死路一条。不用说，这个地点也是议长阁下亲自挑选的。
在提出决斗之前，柯比斯早早就调查过伊瑟的底细。这位被托米洛家放弃的长子评级只有D，而且体质相当孱弱，就诊记录打印出来足够把他办公室的地面铺满。这样的身体即使是临阵磨枪地让那只军雌亲自指导，实战中也很难撑得下来。
为了不让公民对伊瑟产生多余的同情，柯比斯隐瞒了这个消息，但这不代表他不会借题发挥想点新的花招。“云顶”上的风比平地上要大些，这对呼吸障碍的患者有着致命的不利。
此时此刻，圆形舞台的四面已经架好了各路媒体的转播器材，而镜头的焦点则集中在圆台两侧的观景电梯上。
几乎在同一时间，两侧的电梯都升至最高位，两只打扮得花团锦簇的雄虫从电梯中走了出来。
议长阁下穿着青白两色交错的礼服，肩口饰满格洛鸟珍贵的黑色羽毛，让他那一头金发分外亮眼；而伊瑟仍然穿着他那身军礼服，但加配了一块织有金色徽记的单边披肩，左腰配上钻石装饰剑，立即显现出一种与平时不同的凛然气质。
“很遗憾跟您在这样的场合下于此会面。”柯比斯抢先开口，“作为β-25的住民，没有欣赏过从‘云顶宫’俯瞰的绝景，此生此世都会遗憾。尽管时间不多，我还是建议您好好地看上一看。”
伊瑟微笑：“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完，他竟撇下柯比斯，绕着宽大的圆台缓慢地走了一圈。
许多镜头开始追随他的脚步拍摄1区天际线的风景。云顶宫所在的地段是01区最繁华的部分，虽然不足以与首都圈的行星相提并论，但在这颗贫瘠之星上已经是奇迹一样的存在。
“十几年前，这地方除了这些旧贵族们心血来潮建造的建筑之外，根本就是一塌糊涂。是我把这里改造成了如今的模样……”当伊瑟重新站在柯比斯面前时，他抬起手，像在展示一副大型的画卷，“不知道这微薄的成果，能不能入您这位首都星大少的眼呢？”
“01区确实是个美妙的地方。”伊瑟点头，“可惜我最初造访的03区，并没有这种富饶的样子。您有如此的治理才能，却仅仅将关爱的视线投向视线所及的土地，这真是一件怪事。”
“作为行星议长，我要考虑的事情有很多。”柯比斯从容地微笑着，“在01区得到充分发展后，我便会以它为标杆，将这颗行星上的每一个地区都变成乐园。”
“那一天是永远不会到来的。”伊瑟摇头，“没有其他星系愿意在这颗行星投资，这导致您建设01区的资金几乎完全来自于对其他地区的剥削，而这种剥削又会造成新的贫困，并让更多虫族远离这个贫穷落后的地方。恕我直言，这里只是您为自己建造的安乐窝罢了。”
柯比斯的表情僵住了。他知道伊瑟不好对付，但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这么不给面子。
“我见到的β-25是一个居住区破旧落后，露面老化开裂，垃圾场会爆炸，连足够的启蒙院都没有的地方，柯比斯阁下。”
伊瑟金色的眼睛注视着他，每个词都留出足够的停顿。
“当您为富饶的01区锦上添花的时候，无数的幼虫在贫穷和无知中长大。如果您看过他们的眼睛，仍然认为自己是位优秀的统治者的话，那我只能冒昧地揣测，在您的胸中确实没有什么良心。”
“……这就是你用下作的手段污蔑我的理由？”柯比斯努力想把话题拉回来——他总算想起这是决斗前的最终致意而不是竞选辩论。“为了搞掉你的政敌，不惜造谣我跟星盗勾结，如今竟然跟我谈论起良心！”
“真相总会大白于天下的，柯比斯阁下。”伊瑟毫不退缩，“就像您为了谋害我重要的雌君，竟然把安居乐业的01区民众卷入爆炸的火光一样。”
柯比斯俊美的脸孔流露怒意：“就算这是最后的交谈，也不代表您可以随意说些没有证据的事情！”
“正是因为无法找到一锤定音的证据，我们才把主张交托在手中的剑上。”伊瑟的手指抚上剑柄，“如您所愿，让我们堂堂正正地决斗吧，议长阁下。”
……明明是自己提出的决斗，为什么他反倒表现得像个主角一样！
柯比斯刚要挖苦他些什么，忽然注意到伊瑟的嘴唇微微泛出缺乏氧气的青色。看来这个场地确实对他的身体不太友好。
也罢，就让他最后嚣张一下吧。反正他这样子是没法活过明天决斗的。笑到最后的会是自己。
想到这，柯比斯真的微微笑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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